《雪浴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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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浴长风-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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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这个仇早晚得报。”后边的人们都围拢上来,问这问哪,慢慢跟车一起往庄里走。有的女人看见自己的亲人回来了,伤成这个样子,止不住小声啜泣着。有的孩子看着自己的爸爸被打成这个样子,便放声大哭。大伙簇拥着车把家在庄里的两个人分别送到家里。纪振声家不在赵各庄,节振国想把纪振声接到自己家里去住,纪振声说锅伙棚宽绰,还是住在锅伙里方便。另外两个人平时就住在锅伙,这样,就同纪振声一起被送到锅伙棚里的炕上。六个人,夏莲凤伤势最轻,可以在地上走路;有四个人伤势较重,是由人搀扶着下车的;纪振声伤得最重,是由人从车上抬下来的。胡志发和梁凯一起跟着车到锅伙里来,照看受伤的弟兄。节振国安排好了两个在家住的受伤工友,也来到锅伙。夏莲凤家在赵各庄,看着节振国在锅伙里,他回家打个照面也回到锅伙里来了。很多人都到锅伙里来了,有的打听伤势情况,有的打水给受伤的人擦脸擦手,有的还拿来烧酒擦洗伤口,有的把家里仅有的留给孩子或给老人吃的一点细粮拿来给受伤的工友熬粥吃,有的把仅有的几个鸡蛋也拿来了,有的把下蛋的母鸡抱来了,要给受伤的人补身子。时间不长,送来的食品在炕堆得老高。节振国告诉大家,现在每家吃的都非常紧巴,不要再送东西了。纪振声说,这么多东西怎么能吃完哪,给那两个受伤的工友送一些去。双义药铺的一位坐堂先生是有名的红伤先生,也带着红伤药来免费给受伤的人医治红伤。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大家都来关怀受伤的人,人们彼此之间也亲密了许多,好像成了一家人。

各式各样的粮食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进来告诉节振国,院子里来个一个大个,带着三辆大车,车上拉的好像是粮食,问节振国在这里没有。节振国和胡志发一听急忙来到院子里,一看是梁万禄,三辆大车已经赶进了锅伙院子。节振国急走几步,上前指着车问梁万禄,“这是……”,梁万禄一拍节振国的肩膀说:“这是农民弟兄支援工友的粮食呀。”节振国睁大了眼睛说:“这是真的?”梁万禄说:“这还有假?”节振国到大车跟前摸摸这个口袋,摸摸那个麻袋,转过脸来,紧紧握住梁万禄的手说:“梁大爷,我,不,我们工友怎么感谢你呀。”梁万禄说:“感谢我什么哪,这都是各个庄的农民弟兄一升半斗地凑的。要谢得谢各个庄的农民弟兄。”节振国说:“这下可好,我们有粮食了,大家有饭吃了。”胡志发说:“这真是众人拾柴火焰高。”梁万禄说:“大伙别光高兴呀,把粮食扛到屋里去呀。”节振国高兴地说:“对,对,大家卸车,都先扛到锅伙里,明天再给大伙分。”大伙七手八脚高高兴兴地把粮食扛到屋子里。这时候人们借着灯光才看清楚,这些麻袋,新的旧的好的破的都有,大小不一;这口袋更是五花八门,有的是口袋布的,有的是家织布的,有的是用旧衣服改的,还有的是细细的裤腿,有的五颜六色的布拼凑的,有的补丁摞补丁。一看就知道这些麻袋和口袋都是各家凑的。摸摸里面装的粮食,什么都有,高粱米、小米、苞米、苞米渣、苞米面、红薯干、红薯面、还有不多的大米和白面。真正体现着农民和工人是一家,一家人,心连心。节振国看着粮食,高兴得嘴合不上。他走到胡志发跟前说:“老胡,我有个想法。今天这么晚了,大伙都来看望受伤的弟兄,都没有吃饭呢。要是没有粮食,过一会儿各自回去想办法去。现在有了粮食了,我想今天晚上先给大伙喝顿粥,你看行不行?”胡志发办事说话,从来都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会儿却有些忧郁了,说:“这好吗?这粮食都是大家的,怎么分还没有商量呢,就先给大伙喝顿粥,这,合适吗?”夏莲凤在旁边听见了,说:“那还不好办,今天晚上都有谁在这喝粥,把名字记下来,明天分粮食的时候,退回来一碗米不就行了。”梁凯说:“还是夏莲凤机灵。我同意这么办。我和我爸爸今晚也跟大伙一块喝粥,明天分粮食的时候我先从锅伙里借两碗给大家补上,后天我从家里拿几碗粮食来给锅伙。”节振国说:“嗯,这个办法不错。”转过身来又问大家,“这个办法中不中?”大伙都说中。节振国说:“好,今晚上愿意在这喝粥的都在这喝粥。让锅伙的大师傅找出一些小米,做小米粥快。今天晚上大家在这里欢聚,也算是对六个受难弟兄归来的庆贺。”时候不大,两大盆热腾腾黄亮亮的小米粥端进屋子里,人们七手八脚地在炕上放桌子,拿筷子碗,一大碗一大碗盛粥。大师傅又端上来两大碗料菜,两盘咸菜,一碗大酱,两把羊角葱。另外专门给纪振声三个受伤的人切了一碟细细的芥菜疙瘩咸菜,还滴上几滴香油。节振国看大家不动手,大声说:“看着干啥,都端碗喝粥,都端碗喝粥。”人们纷纷端起碗来,夹上几箸子料菜或咸菜,稀里呼噜喝起粥来。人们习惯于一日三餐两顿粥。理由嘛,还真有:早晨吃不下干的,要喝粥;晚上吃完饭睡觉,吃干的只是压炕头子没有用,也要喝粥。其实根本原因是粮食少,省吃俭用养成的习惯。
宪兵队的酷刑
大家端着碗喝粥,有的在炕上坐着,有的在地上站着,有的边喝边来回走着。人们边喝粥边说话。有人凑到纪振声旁边,问纪振声,日本宪兵队为什么打人。纪振声斜着身子躺着,把上身动了动,靠到枕头上,边慢慢喝粥边说:“日本鬼子打人还需要什么理由?他们有理由再打人就不是鬼子了。”一个年纪大的问:“那日本人问你什么没有?”纪振声说:“他们问谁组织的这次抢煤厂?谁是共产党?节振国是不是共产党?我是不是共产党?”那人问:“你是怎么回答的呢?”纪振声说:“抢煤厂是大家自发的,家家都挨饿,实在没有办法,背点煤换粮食吃。问节振国和我是不是共产党,我说我们不是共产党;别人谁是共产党我们就知不道了。这些都是真话。他们不信,就反复问,我还是那几句话。问不出来就打。一打,我就来气了,再问什么,我就只是说知不道,要么就闭口不出声。于是他们就拼命打。”有人问:“你不害怕吗?”纪振声说:“害怕?害怕有什么用?他们是鬼子,是恶魔,你害怕就不打你了?再说,我也不怕,反正这一百多斤是交代了,什么都豁出来了,有啥怕的,大不了是个死呗。”一个孩子声问:“纪叔叔,你真不怕死?”纪振声说:“死有啥可怕的?谁不死?都是早几年晚几年的事。”纪振声转过脸来对大伙说:“我若被鬼子打死,没乱咬别人,弟兄和老少爷们还会说我纪振声是条汉子,对得起大伙,说不定每年到了清明还有人给我烧几张纸呢。我如果乱咬一气,别人受牵连也得这样挨打受刑不是?再说,我就成了汉奸,活着死了都得挨骂。那你说我成了什么人了?”大家都啧啧地夸奖说纪振声真是好样的,是条汉子,是咱赵各庄的硬骨头。人们又关切地问另外两个受伤的工人。问的话和回答的话,都差不多,都挨了痛打。大家又是一番赞许和夸奖。胡志发说,咱们赵各庄的弟兄就没有一个是孬种。

夏莲凤怎么没挨打?

这时候,有个叫二愣子的青年人凑到夏莲凤跟前说:“唉,我说夏莲凤,他们五个人都打得那个样,那日本宪兵怎么对你那么好,打得那么轻呢?”夏莲凤一听觉得这话有点难听:“你问我,我问谁去?宪兵的手也没长到我身上。”二愣子说:“你是不是向日本宪兵告饶了?”夏莲凤说:“我能向他们告饶?那我成了什么人了?”节振国一直听着,对二愣子说:“你这话说的就怪,难道各个都皮开肉绽的就好?谁少挨打就是向日本宪兵告饶了?”二愣子接着说:“既然没有告饶,就一定有认识人,帮他说情了。”夏莲凤嘟哝着说:“谁认识他们哪?真是的。”说着使劲喝了一口粥。二愣子不服气叨咕着说:“我真纳了闷了,一没告饶,二没认识人,那日本子就对夏莲凤那么留情?”一个年龄大一些的人说:“一句话百样说。这么说中听,那么说就不中听。说话倔巴登的,就会说知不道,知不道,一句话把人倔仨倒仰,人家还不揍你?”夏莲凤听了顺杆爬着说:“那可不是。啥事都得机灵点。”旁边一个人说:“机灵点,先说少受不少罪。”纪振声插了一句:“那分啥事。该机灵的机灵,不该机灵的就不能机灵。对不住弟兄和乡亲父老的话,就不能说。”夏莲凤说:“二哥,你这话,三弟我可不爱听。你要不信,你派人到宪兵队打听打听去,我说了什么对不住弟兄和乡亲父老的话没有。”纪振声说:“我是说这个道理,我也没有说你说了那些混话。”夏莲凤胀红了脸说:“我如果向日本宪兵说了对不起弟兄和乡亲父老的话,天打五雷轰,让我不得好死。”节振国说:“老三别胡说。你二哥也没说你啥。就是说你两句,也是哥哥说的,不是外人,还值得那样。”又转过脸来对纪振声说:“老三也不是那样人,别人知不道,咱们当哥哥的还知不道?”
节振国这么一说,夏莲凤心里真觉得有点委屈。心想,自己真的没有在日本宪兵面前说任何对不起弟兄和乡亲父老的话。自己说了些软话,而且日本宪兵还款待了自己,可这些都没有对不起弟兄和父老乡亲的呀。想着想着,自己在日本宪兵队的情景又浮现在夏莲凤的脑海里。那天被抓到古冶宪兵队的时候,他们六个人先都圈在一个笆篱子里,一个人一个人过堂。最先去的是纪振声,两个小时后,由两个人架着扔回笆篱子,大家上去一看,都吓坏了,纪振声已经是皮开肉绽,奄奄一息。接着是其他人过堂,回来的时候虽然没有纪振声伤的那么重,但也是遍体鳞伤。最后一个是夏莲凤,时间已经是深夜了。他先被拉到刑讯室。夏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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