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官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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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官经年-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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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吸吮,从腹腔涌出一道灼灼的热气经由心口,喉间,向口外流逝。昏昏沉沉的脑中自然而然回想起那唯一一次的针锋相对,'尸五爷'狂性大发,招招夺命,只斗得她筋疲力尽,浑身是伤,眼见性命不保,情急之下才以口相对,渡予阳气。

尸非人,不懂什么方法手段,但凭需求阳气的本能便吃人肉饮人血,下手不知轻重,总要将人体咬烂撕裂方可罢休。那时的'尸五爷'便是这样,只欲将眼前的活物生吞入腹,经年被他捉缚手脚,唯以口渡阳气之法令其松懈。然而阴体所需无度,疯狂汲取精气,也不管活人所能承受到何种地步。当时,亏得经年在失去意识之前下了符,才没连命也给吸去,自此之后,只用血食之法,再也不敢动口渡阳气之念。

熟悉的晕眩感令她心慌,拿剑的手握成拳抵在'尸五爷'腹上下意识地推拒,然而左手被提得高高的,脚尖几乎悬着碰不到地面,这种姿势叫她使不上力,挣不开钳制。以前曾被咒符所救,可在这面贴符纸的情况下又能指望什么?经年还真是想不出对策,手中虽握着剑,却宁可自己送命也不愿用它去伤害五爷。

这一番心念动过,竟觉口喉间的热气回渗,慢慢沉淀,息于丹田,唇上的动作也渐轻渐缓,经年见'尸五爷'眼里的光丝丝隐没,暗料是阳力吸足又被符咒压下尸性所致,感到捏在腕上的铁手颤动着寸寸放松,心下暗自庆幸不已。岂料脚掌刚平撑在地,正往回缩的手又被抓住往里一带,压在唇上的力道突然增大,但唇与唇的碰触并没有再持续下去,只一瞬间的用力辗转,下一刻,'尸五爷'已然收手挺立,符纸再度盖上口鼻,那片阴影不仅遮挡了面容,也掩去眸中最后一丝光亮。

没有外力牵拉,经年脚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瘫倒在地。先前被吸的阳气不算太多,却也够折腾人,一个时辰之内注定是没力气站起来。她惊魂未定,恐惧和疑问交杂在脑中盘旋,搅得思绪一片混乱,微抬眼看向'尸五爷',只见他站姿未变,一如进谷前等着发令那般。

这次的失控经年前所未见,也不知'尸五爷'是否真的完全恢复常态,她站不起来,也就无法更换咒字,只好抱着三份侥幸七分冒险的心思对他唤道,'五爷,经年走不动了,劳您抱抱吧。'

'尸五爷'没有片刻迟缓地弯下腰,将她从地上捞起来,打横抱在双臂上。见言咒起效,经年当即心花怒放,环抱着五爷的颈项亲热了一阵,指着出谷的路对他轻道,'五爷,往那儿出去吧。'

话音刚落,'尸五爷'便依寻她所指的方向跳动过去,在腥红尘幕的遮掩下,转瞬没了踪影,只听到'咯叽咯叽'踩踏肉泥的脚步声在空谷上方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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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花谷南口之外是片荒坡,坡口立一石碑,碑上刻有'阎魔十殿'四个大字。这荒坡内外三百里原是花草丛生,桥栏亭台相连的大庭园,西坡下小圆潭心建有一座十层宝塔,本名'十塔寺',民间一说当年执掌幽冥地狱的阎罗王公办化身来人间,途经此处,见水面一宝塔甚是玲珑,遂入塔观之,被塔寺内一得道老僧窥破真身,命人打造泥像供于寺殿正中,早晚朝拜,后人为了纪念此事便将'十塔寺'更名为'阎王寺'。据闻阎罗大王上游人间共在十处留步,这荒坡一片正是那第十处,故名'阎魔十殿',此外还有另外九殿分散在各地。这十殿乃是凡人感天地恩惠,供给阎王做尘世别苑所用。随着朝代变换,时移势迁,曾吸引四方游客的坡上宫廷已不复存在,只留下破损的碑身和满坡残石。少了游客和拜祭的人,香火难以延续,寺里的僧侣一年比一年少,最后只留得一座空壳和满潭绿水。

经年便靠于这石碑前休息,此时日头未上中天,风里还带着些许晨息,虽无鸟雀鸣在枝梢,但被困谷中一夜,闻得尽是腐腥气味,暖日煦风更是来得珍贵。这些日子总是一事接着一事,麻烦层出不穷,数多人绕在身周,闹得经年胸口发闷,也不便时时与五爷'交流'。正逢天气晴朗,又难得是独处,她也不愿老被抱着来来去去,干脆在这荒坡上调息休憩,倒不急着赶去会玄影那一干人等。

她坐在地上看着身侧的'尸五爷',稀薄的云雾在头顶的天空漂移,也不知看了多久,经年突然低头看向脚尖,手拍拍心口,笑了起来,'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又仰头道,'五爷,再被您吓一次啊,经年就得升天了……'说到这儿,突然哽住声音,呆了会儿,笑容逐渐冷凝,涩涩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说什么升天啊,连地狱都进不了……五爷,经年哪儿也不想去,只想陪在您身边,伺候您穿衣,伺候您梳洗……可您,总归也要去的,到那时,经年也算了了最后一桩心愿……'

她看向坡顶闭上双眼,感受被风吹拂的舒适,深吸着气,贪婪地享受灌进口鼻的清新,仰身靠在石碑上看向天空。从这个角度往上望,只看到太阳的斜晖从'尸五爷'的额发间投下来,形成数圈柔和的光晕,把他衬得恍若神祇一般,那片金光犹似要将他融进去。

不知从何生出一股劲力,让原本酥软发麻的双腿恢复了知觉。就见经年蹬地而起,冲进'尸五爷'怀中,双手紧紧环扣在他腰上。

'五爷,不要走!不要丢下经年一个人……'她把脸埋进被血染成紫黑色的衣物里来回磨蹭,近来发生的事总让她心神不宁,'尸五爷'的失控无疑是火上浇油,像是所有事情都串在了一起,本不该走的路却在脚下展开,'不要去阎王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我也不想管了……'说着说着却变成抽噎,'我也不要找什么镜子了,五爷……我不想帮您……不想帮您离开……经年不知道您的意思,如果留在我身边不是甘愿的,经年宁可永不揭下符咒,只要能留住您,哪怕只有一具身躯也好……'

她低低哽咽着,双肩抖动了一会儿便停住了,'刷地松手后退了一步,抬头看向'尸五爷'的脸,两颊的泪痕还没干,却先眯眼笑了起来,'骗您的!'吐了下舌头,接着道,'虽然有时候会这么想,但到底……五爷的意愿就是经年的意愿,只要为您五爷好的事儿,经年都乐意去做!不过,五爷您……可不能再像之前那么唬我了,您要找阳气最多的地方可得慢慢来,又是拉又是扯的,经年真以为要玩完儿,我这条命呢,还要为五爷留着啊!'跺了跺双脚,还算灵便,心下暗自吃惊,看来被吸走的阳气没想像得那么多。既然能走能动,也不想多耽搁。

经年自认不是个喜欢逃避的人,对于她而言,既然插手了的事就要坚持到底,况且就这么一走了之心里会有疙瘩,人但求个睡觉安稳,她也不想做噩梦,于是,拍拍衣裙,拭干眼泪,双手举上去伸了个懒腰,唤了'尸五爷'便朝坡上走去。

上了坡顶,顺着西南方向下坡,到底后一眼就看见左前方的宝塔,距山脚不过半里路。外围小圆潭的边上搭了个棚子,棚前散乱地摆着几张桌凳,想来是个山间野店。

经年径直朝着那个方向迈步,在快到那破棚时,见一个女子迎面走来,身后跟着三个毛孩子叫叫嚷嚷地拿地上的石子丢过去。

那女子一身褴褛黑衣,耸肩垂头,盘成髻的乱发上插着几根枯枝烂叶,双手抱着个漆黑发亮的物事,藏在怀里看不太清楚,双脚脚踝上竟套着一对镣铐,拖着粗黑的铁链在崎岖不平的土道上发出'铿铿锵锵'的声音,那脚镣看上去十分沉重,难怪她行步慢如龟爬。

经年一时好奇停下脚步,看那女子一路挪到身前,抬头对自己一笑,竟是张倾国倾城的绝色丽颜,只是满面病容,苍白的脸上找不到一丝血色,额间鲜红的'鬼子'刺字更是触目惊心。

石子不停地砸向那女子,直砸得双鬓间都渗出红色的血迹,她却仍兀自笑得开心,经年见她望着自己,不觉开口问道,'你笑什么?不疼吗?'

那女子仍是笑,轻轻摇了摇头,'习惯了就不疼了。'声音幽幽淡淡的,像深夜流淌过密林的溪流,听得经年心神一晃,低眼间却发现从残破裙摆底下露出的一截小腿细瘦如柴,脚镣紧紧地箍在上面,像与那处长为一体般,镣铐上下一圈腥红斑驳,小腿下半部的皮肉全变成绛紫色,甚至连绣鞋上也沾着成片的血迹。经年把视线移回她的脸上,这时再看那笑容竟而生出怜惜之意。看着那些小鬼头越砸越起劲,扔过来的石头也一块比一块大,经年横跨一步出去,越过那名女子,朝着那几个小孩大叫,'臭小鬼!年纪小小就这么会欺负人,啊?看我怎么教训你们!!'摞摞袖子就大步跨过去。

那些小孩见她满身满脸都是污血,来势汹汹,都大叫着,'鬼来了!鬼来了!'屁滚尿流地跑进棚子里面,接着就被个伙计打扮的人拽进木屋,'砰'地和上了门。

经年对着那棚子做了个鬼脸,转过身,却见那女子把怀中的东西托在手心上,竟是个一尺来高的小灵碑,碑上刻有'阎王眼'三个字。

换作常人顶多觉得这灵碑样貌古怪,但经年在实现对上碑字的瞬间却仿若看到一只巨大的眼睛朝自己张开,射出万道红光夺魂摄魄,她忙闭上双眼,只听那女子柔柔的声音飘入耳中,'你是寺里那三人的同伴吧?'

经年不敢睁眼,问道,'你是什么人?'听那女子道,'我已经藏起了灵碑,你莫怕。'

迟疑了一下,这才缓缓掀开眼皮,果见她又把那碑抱入怀中,以衣袖遮得严严实实。

那女子直直望着她的双眼,笑道,'我一名还情,又叫作代劫,以此阎王寺安身,不久前有三人进寺,都与你一样,衣染鲜血,体带浊阴,定是刚从坡对面的风花谷出来,不是同伴也该相识。'

经年本想变换双眼窥她身份,可被这么一盯竟然眼前泛虚,聚不上气来,当下知道所遇非凡,若不想现正身自是不会叫人看破,也不再白费心神,吐了口气,道,'姑娘说得不错,我与那三人的确是从风花谷出来,约好在这寺里相会,既然那塔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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