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愤是一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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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愤是一种病-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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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制造的土里土气的浪漫也就越来越不感兴趣了,,人们只会按照专家们的模式购买浪漫,如〃送玫瑰〃、〃拍婚照〃……随着现代浪漫制造业的发达,专业工作者们制作的浪漫越来越神奇、精制、美妙;随着浪漫制造业的机械化,流水线生产大大提高了浪漫工业的生产效率,浪漫在市场上的售价越来越低了,它成了一种真正的大众消费品,人们就更加懒得动手自己制作浪漫了。

现代人是爱浪漫的,但是爱的是时尚的市场出售的流行的浪漫。

悲愤是一种病

(1)近来文化人特别悲愤起来,有的一想起文革就要骂街,巴金当年做得比较好,他是骂自己,现在的文化人则不是,是骂别人──当然是知识分子,不管以什么作为借口,总是一个骂字。仿佛一骂事情就解决了。还有一派是专门骂大众,认为大众是彻底地堕落了,堕落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了。

我说,正是这种心态很要命,我们需要的是另一种心态,一种平静的、研究的心态。比如对待文革,我们老是说〃反思〃、〃反省〃,要从中挖知识分子的劣根性,这就是一种不见得高明的心态,我们想这件事情之前就摆定了我们的知识分子是有毛病的,就往知识分子身上揪,自然知识分子,尤其是中国的知识分子毛病不少,但是我看文革的重要毛病不在知识分子身上。邦有道,自然人民也跟着高尚起来,邦无道,自然人民也就既轻贱又无赖,知识分子在那种情形下无赖一把,实在算不得大事,就象萧何在革命成功以后不辞而别,自然是对我们的刘邦先生耍了一把无赖,但是要比起刘邦先生自己的无赖来,那就算不得什么了。自古总是统治者要比被统治者无赖得多,而且多半,被统治者的无赖是统治者造成的,或者直接就是逼迫的。

我们对待文革现在是不是可以改变一下心态,比如我们可不可以将文革当成一次行为艺术来对待,一次全国上下共同参与的行为艺术。这样我们就会发现知识分子实际上没有作错什么,他们只是按照行为艺术创作者的意图行事,他们只是作了他们的角色要求他们表演的行为而已,张自新自然没错,而迫害张自新的人其实也没有错。大家都没有错,不然文革这样的行为艺术怎么能演出呢?红卫兵和阿贵都是小人物造反,他们也没有错,小人物自古都有造反的道理。

这样一来我们就会得到一些新的见解了。我们就会发现其实文革这场盛大的行为艺术中,我们的人民,无论是知识分子,还是大众,比如红卫兵都是没有错的,他们都在这场艺术行为中患上了行为强迫症:不管你是否知道行为的意义,你都得做它,它的意思是你必须做。比如迫害张自新的人,也许他们知道这个行为不好,但是他必须去做,不做的话他就活不了了,他就丧失了参与行为艺术的权利了,况且还有那么多的人在门外翘首以待等着代替他做这一行为艺术呢。所以他就做了。比如,舒乙,他出卖哥们,大概是因为他认为这只是一场行为艺术,只是人生的一个艺术事件而已,所以是用不着道义评判的。文革就是这样一场行为艺术,它让一切变成了行为艺术,在这里〃道义〃已经没有份量了。

在这样的行为事件里我们责怪知识分子错了,红卫兵错了……都是没有道理的。我们唯一可能的就是想一想,我们为什么会上演文革这样的行为艺术的。知识分子只是这场行为艺术里的演员,而那个导演才是真的错了。

今天,我们有些人骂大众,骂他们不知廉耻等等诸如此类,也是同理。大众的行为大多数时候只是行为艺术而已,大众只是行为艺术中的演员,有什么错可言的?他们要生存,而且,可能的话他们还希望生存得好一些,尽管他们从来不可能知道导演过的是什么日子,也永远不会过得象导演那么滋润,但是他们总有向导演看齐,希望导演对他们好一点的权利:如果他们的生活的唯一希望就是导演给他们生活的话。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再也不必进行什么行为艺术了。我们让导演吃屎去。如果每个人都活自己的,不必依赖导演给饭吃给衣穿。进一步如果我们的大众能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了,那么他也能自己决定怎么过他自己的日子了,那么我想他们对行为艺术的爱好就会降低了。他们的强迫症行为就会消失了吧!所以我认为我们现在的关键是让大众自己能过自己的日子,而不必依赖他们在行为艺术中的角色的重要程度过日子。所以我希望我们当今的人文知识分子不要骂大众,要鼓励大众对别人不理不睬,特别是对导演不理不睬。如果大众都过一种自娱自乐的生活了,也许我们这个国家的事情就好办许多了。

(2)近来〃知识分子的情绪是越发地悲愤了,照理悲愤的精神是多方面的,例如鲁迅的悲愤。但是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的知识分子们似乎只会对大众文化看不过眼,他们只会对软的,不会回嘴的大众文化动刀动枪。大众文化在今天是有它的价值的,它对〃体制〃、〃主流〃的宏大叙事是有解构的功能的。这种意义我们不能不看到。我们的某些知识分子过去习惯于把人分成领袖和群众两个部分,现在又把人分成精英和大众两个部分。看到大众自娱自乐地生活了,不把他们这些精英当成神仙一样供着了,就满肚子不愉快,就要给大众指导指导。这种心态有点类似于狐狸吃不到葡萄。

悲愤的知识分子们都是对现实极为不满的,可是他们不满的对象似乎选得有点儿离奇,他们不满的对象竟然是那个叫〃大众〃的人,因为大众的日子稍微好些了,甚至有的比他们过得还要好,对他们有点儿爱理不理的样子了。于是他们就对大众开刀了。他们的这种立场也是极为可笑的。可是看到他们那种悲愤的样子,你还真的笑不起来。但是,你终于还得笑,你不能用甘地、曼德拉的要求来要求他们,只能用小丑的要求来要求他们,看他们表演得那么认真,你不笑就有点儿不近人情。

不过,更可笑的是他们经常用一种海外汉学家的语调说话,仿佛没有〃法兰〃什么地,或者没有什么地〃克福〃,他们就说不成话了。我看有的人用汉语在汉文的刊物上发文章简直就是一个错误,他们真的是应该在中国搞一份英文的《读书》、法文的《读书》或者德文的《读书》的。这样他们说话就更加文从字顺,也更理直气壮了。

(3)精英主义并不象我们想象的那样美好,精英主义的基石是传统思想最保守的方面:人的身心二分法,进而是劳心与劳力的高下等级制度。身心二分法经过神人二分法落实到当代社会在50至70年代就是社会的领袖与群众的二分法,在80年代以来知识分子话语所推崇的精英和大众的二分法。它将大众放在了精神的低点上,自认自己为大众导师,这种所谓的启蒙主义态度和50至70年代的蒙昧主义政治态度在表面上看似乎相反,其实是一致的,都是教大众不要思考,认为大众只要听从领袖或者精英就够了,他不是让人去独立思考,去做那个个人,而是使他成为〃群众〃或者〃大众〃。

如果说80年代初期,因为反文革(〃非人化〃)时代命题的迫切需要知识分子急切间拾起了17、18世纪西方古典人道主义启蒙理念,为黑暗时代的结束而开蒙解惑,这尚有道理。但是〃启蒙主义〃并非万世良药。正如霍克海默与阿尔多诺在《启蒙辩证法》一书中所说:〃启蒙所谓旨在把人类从恐惧、迷信中解放出来的进步思想在今天已经走向了自己的反面。它把世界变成了一种同义反复,回到了它所企求摧毁的神话之中;它变得具有破坏力,变得无法控制了。其后果是,在改造周围世界的过程中显示出巨大力量的人误将理性变成了统治工具。这种现象不仅发生在周围世界、自然和别的人身上,而且反作用于人本身,即人也在压迫自己的本性。〃

人的本性是自由,人生而自由,虽然无往而不在枷锁之中,理性只是人通向自由的手段和桥梁,绝不是人的本性本身更不是人的存在的目标。传统启蒙理念将〃寻求人类自身活动的理性规范〃作为人的本性,是怎么也说不通的,如果人是纯理性的生物,那么他自身之中就包含了理性的规范行,用不着到他的身外去寻找一个异己的理性规范;如果人生而是非理性的,那么他不可能本质地拥有不是他的东西。其实80年代后期的〃新启蒙〃运动之所以是〃新启蒙〃就在于它意识到了这种传统启蒙理念的虚妄从而部分地修正了它,但是〃新启蒙〃过于急切的对〃人的外部(政治的、经济的)自由〃的要求掩盖也在实际上扼杀了它本应作为主导的〃人的内部自由〃的主题,并使它过早地遭到了外力的挤压而结束了自己。

然而长期以来被中国知识分子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是在精英主义的泥淖里不愿起身,坚持着一种精神贵族的立场,宣扬着一种没落的精英主义,这和90年代市场经济的发展、个体文化的建立是多么地格格不入。更可笑的是有些人似乎更加地悲愤起来。而且不知道什么缘故他们悲愤的来由竟然是大众,在他们的眼里大众太不争气了,看到大众自娱自乐地生活了,不把他们这些精英当成神仙一样供着了,就满肚子不愉快,就觉得大众堕落了,要给大众指导指导。

是谁主宰着大众的趣味?

经常遇到这样的编辑:在约稿信中一再强调稿子要浅一点再浅一点,要适合大众的趣味。这〃大众〃到底是谁?这大众的〃趣味〃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它是由谁决定的呢?

它是由我们的编辑先生在它们的脑海中虚构的那个〃大众〃决定的,我们的编辑先生觉得这个叫〃大众〃的人看不懂,觉得这个叫〃大众〃的人听不懂,觉得这个叫〃大众〃的人因而也不愿意看,不愿意听,最终是不愿意买严肃的、认真的东西,所以他们针对他们心中虚构的这个〃大众〃而编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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