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同学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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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同学少年-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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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宅院外,马车驶出巷口时留下那最后的令人如此神伤的一瞥的斯咏。
无数的斯咏在毛泽东脑海里重叠着……突然,一阵脆生生的笑声响起,这笑声是那样突如其来,毫无关联,全无道理,却偏偏来得那么自然,一下子打破了斯咏眼神中无尽的哀怨。
毛泽东用力地晃了晃头,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随即笑声就已经到了他的背后,毛泽东一回头,站在身后的,正是开慧。
“就知道你在这儿。”开慧蹦到了毛泽东面前,俯身盯着毛泽东的眼睛,“想不想听杨老师跟你讲个道理啊?”
“怎么,老师也来了?”毛泽东四下看了看。
开慧一指自己的鼻子:“这个杨老师。”
双手托着小脸,开慧眼睛都不眨一眨地盯着毛泽东,把刚才讲给爸爸的和从爸爸那里听来的话,一股脑儿全给了毛泽东。
看着这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毛泽东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一个人的情感,和一个人追求,从来是一回事,斯咏与我走不到一起,只是因为我们是两种人,她梦想她的浪漫,我执著我的责任,我们之间,没有谁亏欠谁。”
“所以啊,就算斯咏姐真的实现了她的梦,对她,也不见得是幸福。”
毛泽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这一刻,他才终于感到了心中的解脱:“谢谢你,开慧。谢谢你帮我解开了这个心里的结。”
开慧调皮地要求:“谢谢杨老师!”
“要得,谢谢杨老师。”
“哎,这还差不多。”能让毛泽东服一回气,开慧不禁开心得大笑,直笑得躺倒在了草地上。那清脆的、无拘无束的笑声,刹那间充盈在整个江岸边,整条湘江上。这天籁般的、纯真的笑声中,发自内心的、彻底轻松的笑容洋溢在毛泽东迎着阳光的脸上,他问开慧:“你说,那我毛泽东以后,是不是真的能碰上一个知我,懂我,和我一样的理想,一样的信念,也有一样的感情的人啊?”
“你很难懂吗,我怎么不觉得?讲得自己好像好了不起,也不羞!”

第二十九章 男儿蔚为万夫雄


陶家门口,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鲜红的喜字对贴门上,忙碌的仆役披红戴彩,合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斯咏房间里,画眉如烟,点唇似绛,换上了婚纱的斯咏面无表情地化着妆。那张秀美的脸,被描画得如此精致,偏偏却毫无生机,仿佛一张没有生命的假面。丫环推开了门,报告说该上教堂了。镜子前的新娘站起身来,捧起桌上一束鲜花,却突然看见了花下周南的校徽。她的手指轻轻一拨,校徽落进抽屉,抽屉关上了。
王家,两个丫环为子鹏穿上了崭新的燕尾服。雪白的衬衣,精致的领结,闪亮的皮鞋,一丝不苟的头发……但子鹏却如同一具木偶。
一尊巨大无比的豪华结婚蛋糕推到了客厅正中央,王老板夫妇打量着蛋糕,乐得嘴都合不上了。子鹏面无表情地走到了蛋糕前,看到了蛋糕旁的托盘里,有一柄扎着红丝带的餐刀。
“瞧瞧,瞧瞧,满长沙城,谁家办喜事弄出过这么大的西洋蛋糕啊!子鹏,这回该满意了吧?”
王太太还在唠叨,王老板看看时间,吩咐子鹏该上教堂了。子鹏却突然说他要见阿秀,不让他见她,他绝不去教堂。
他转身就走,王老板夫妇慌了,赶紧追去。托盘里,红丝带还在,那柄刀却不见了。
“哐啷”一声,杂屋的门开了。子鹏冲上前去,和蜷缩在墙角的秀秀紧紧拥抱在了一起。杂屋外王老板向看守的王福一使眼色,王福会意,咔嚓锁上房门,守住了门口。
捧起秀秀带着伤痕的脸,子鹏已是泪流满面。秀秀同样流着泪,却努力露出了一丝微笑:“子鹏,别这样,我没事的,真的没事。”她擦了擦子鹏脸上的泪:“一会儿你还得去教堂,把眼泪擦擦吧,别让人看见了。”
“我不会去教堂的,我不会跟别人结婚。”
“子鹏,不要这样,我不怪你,真的。我没读过书,不会讲道理,我只知道,好久好久以来,子鹏少爷就是我心里的一个梦,我从没想到你会真的喜欢我,你会真心真意地爱过我,在梦里,我已经什么都得到了,我已经好满足好满足了。人,不能要得太多,有了梦里的,就不应该再想着真的了。”抚着子鹏的脸,秀秀含着微笑,“记着这个梦吧,子鹏,记着这个梦,就什么都够了。”
“不,阿秀,它不是梦,我也不能把它当成梦。就算真的是梦,我也绝不让人毁了它!”子鹏缓缓地从袖子里,突然拔出了那柄餐刀。
秀秀大惊:“少爷!”
子鹏赶紧捂住了她的嘴:“阿秀,生不能相守,就让我们死在一起吧。”
秀秀吓得慌了手脚:“不,子鹏,不,你不能这样,你不值得为我……”
“值!值得!只要这一刀下去,那就谁也挡不住我们在一起,谁也不能阻止我们永远相依相伴。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吧,阿秀。”
两只几乎同样纤秀、白净的手腕紧靠在了一起。餐刀架在了两只手腕上。紧紧依偎在一起,两个决心殉情的人目光都是那样平静,充满了幸福的满足。刀微微一提,就要往下切……“砰!砰!砰!”突如其来的乱枪声惊得两个人同时抬起头来。

1917年11月18日,北洋系军阀、湖南督军傅良佐在护法战争中被护法军程潜部(湘军)击溃,所部溃兵三千余人败往长沙,已经到了城南距离一师不远的猴子石。整个长沙城,陷入一片恐慌与混乱中,大街小巷,到处是拥挤不堪的骡马车轿,男男女女扶老携幼,扛着行李,争先恐后,夺路而逃。王陶两家正在进行的婚礼也被打断了。
趁着父母在收拾细软,子鹏与秀秀趁机逃出后门,融进了逃难的人群。
陶家,斯咏也脱掉了雪白的婚纱,却逆着逃难的人流艰难地往一师跑。
第一师范校园里,此时铃声大作,学生们正跑向操场集合。孔昭绶见方维夏匆匆跑来,焦急地问:“维夏,怎么集合得那么慢?”
“今天是礼拜天,老师们都放假了,人手不够啊!”
“人手不够,也不能漏掉一个学生!”孔昭绶一咬牙:“我这边,你那边,一间一间寝室挨个喊!”
两个人刚要出发,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昭绶兄。”
孔昭绶、方维夏一回头,是气喘吁吁的杨昌济,他的身后,是满头大汗的袁吉六与徐特立。更后面,校门口,饶伯斯、费尔廉、黄澍涛、易培基、王立庵、雷明亮……一个个老师正匆匆跑来。望着老师们一张张脸,孔昭绶眼眶蓦然潮湿了,他用力一点头:“快,分头集合学生!”
一师操场上,全体师生已集合完毕,子升、开慧、警予、蔡畅等读书会的会员因为在蔡和森寝室讨论,也一起都跑了过来。各班正在清点人数:“报告,本科十班集合完毕,全部到齐。”“报告,本科十五班集合完毕,全部到齐。”“讲习班全部到齐。”“本科六班全部到齐。”……“报告,”周世钊最后一个跑上前,“本科八班集合完毕,缺席二人。王子鹏和毛泽东。”
孔昭绶看看杨昌济,对方维夏说:“先顾大家,赶紧宣布吧。”
方维夏点点头,站上了中央的一张椅子,高声说:“同学们,目前的情况,大家可能都听说了,北洋军几千溃兵已经到了南面的猴子石,离我们只有一步之遥,长沙城将面临一场严重的兵祸!为了全校师生的安全,学校决定,全体师生马上撤离,集体到城东阿弥岭暂避兵祸。请大家迅速做好准备,保持秩序,五分钟后,全校出发……”
“不,不能走!”这个时候,毛泽东风风火火,正跑进操场,全然忘记了自己只是一名学生,打断了方维夏的讲话,“老师,我们不能走!”
杨昌济和孔昭绶看到毛泽东过来,焦急而责备地问道:“润之?你上哪去了?”
“猴子石。”毛泽东喘着气,对两位老师说,“刚去的,我已经摸过了溃兵的情况,我认为,现在不是我们逃走的时候!唯今之计,只有主动进攻,方可保住学校,保住长沙城。”
毛泽东面对老师和同学们,急切而大胆地提出了自己的分析、对策:虽然溃兵有几千人,但人多人少不是关键。傅良佐这个湖南督军,本来就是临时当上的,现在打了这么大的败仗,一路败逃,连傅良佐自己都跑得没影了,扔下这帮手下,群龙无首,完全是溃不成军,不要讲军队应有的士气,根据他刚到猴子石去看到的状况,那些溃兵已经连基本的建制都被打散了,完全就是帮散兵游勇,无头苍蝇,这样的军队,人再多,也不可能有什么战斗力。他们之所以敢来长沙城,就因为手里还有几千条枪。但仔细想想,他们跑来长沙干什么呢?不外乎想趁机抢一把,捞一笔。可是一两个钟头前他们就到了长沙城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进城,还呆在猴子石不敢动?因为他们不知道城里的虚实!傅良佐的这支兵是被护法军里的湘军程潜部击溃后,从湘潭一线,由南往北败往长沙的,护法军的广西桂军呢?则是从湘西经常德,由西往东向长沙进攻,而且前天已经打过了益阳。也就是说,这支溃兵不可能知道从西而来的桂军现在的进展,他们之所以缩在城外不敢动,正是因为按时间来算,桂军完全有可能比他们先到长沙,他们怕的,也正是比他们多出好几倍的桂军在城里等着他们!这种兵败如山倒的军队,真打仗是绝对不敢打的,对他们来说,保命才是第一。但是,如果时间拖下去,城里没有动作,那就等于告诉他们,桂军还没到,长沙是一座空城。到那个时候,他们的胆子就会大起来,就会明白长沙城是他们面前的一盘菜,可以任他们宰割。这帮打了败仗的兵现在已经不是军队,而是强盗了!真要让他们一窝蜂拥进城,几十万人的长沙城,就会马上变成|人间地狱!所以,现在最关键的是时间!只有抢在他们摸清虚实之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长沙城才能得救!
所有的老师都不由得点了点头。溃兵进城会造成何其严重的后果,大家当然都估计得到。可长沙原来就是傅良佐的地盘,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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