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粮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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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粮仓-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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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仆:“听米大人说,是去买纸烛了。”
苗宗舒:“买纸烛?这等小事,也该是米大人自己干的么?”
老仆:“买纸烛这等小事,本不该是米大人自己干的,可米大人说了,这一回不同,非得自己干才行。”
苗宗舒:“有这等重要?”
老仆:“米大人说,买回了纸烛,是要化给一个人的。”
苗宗舒:“化给谁?”
老仆:“化给谁,老仆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米大人还有话,他说,要是苗大人来了,让老仆交给他一样东西。”
苗宗舒一怔:“他要交给本官什么东西?”
老仆:“一盏灯笼。”
“灯笼?”苗宗舒疑惑起来,“交给本官一盏灯笼干什么?”
老仆:“米大人说,天色不好,让苗大人往回走的时候,好用它照路,免得坠马。”
苗宗舒听出了话里的意思,气得脸色发白。正要发作,猛听得身后一阵马蹄响,一家丁滚下马鞍,连声喊:“苗大人!不好了!王连升……”
苗宗舒急问:“王连升怎么了?”
家丁:“刑部传来消息,王连升把大人给……给告了!刘统勋大人已把囚车派出来了,正往苗府赶呐!”
苗宗舒呆如木鸡。他突然大笑起来,回身走近大门,对门里的老仆说:“好!
很好!有米大人这么体贴本官,本官就不会有坠马之忧了!——把灯笼递出来吧!“
老仆将大门打开了些,递出的是一盏亮着烛光的白灯笼!苗宗舒伸出的手猛地缩了回去,失声:“白灯笼?”白灯笼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
17.后院池亭。
柔若无骨的手指在琴弦上捻拨着,琴声如细雨。柳含月抚着琴,神色宁静。米汝成匆匆走来,兴奋莫名:“含月!你可真是诸葛亮!算定苗宗舒今晚会来,果然就来了!”
柳含月轻轻一笑:“那盏白灯笼,也递出去了?”
米汝成:“递出去了!老夫在大门后亲眼看着递出去的!”
柳含月专心抚着琴,眉目间极其妩媚:“凭着苗大人的心气,他会接下这盏白灯笼的。”
18.府门外。
苗宗舒的师爷举起白灯笼,欲摔。“住手!”苗宗舒喝了声。师爷:“苗大人!
这……这白灯笼的意思,就……就是说……“苗宗舒:”说什么?“师爷:”就是说……小的不敢说!“”说!“苗宗舒厉声。
师爷苦着脸:“就是说……苗大人该……该死了!”
“哈哈哈哈!”苗宗舒暴发出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狂笑。
他突然收住笑,连连摇头,垂泪叹道:“说得好!苗大人……我这位官高二品的仓场总督苗大人,是该……是该死了!”
他一把从师爷手中夺过白灯笼,回过身,踉踉跄跄朝自己的坐骑走去,边走边笑道:“是该死了……是的,该死了……”
白灯笼晃荡着。
19·池亭。
柳含月收住琴弦,慢慢抬起脸。她的脸在月光下像一块白玉。
柳含月:“那日夜间,我在弹《十面埋伏》的时候,就已经想到,如此诡秘的一桩血案,或许就会了断在一盏白灯笼上……”
米汝成笑道:“正是你的神机妙算,才有今日之结局!对了,那天你让老夫差人做下这只白灯笼的时候,老夫担心这盏灯笼是替自己备着的呢!”
柳含月叹了一声:“说实话,那天,我真的不知道这盏白灯笼,会由谁来执着……
我刚才在想,一件事,要是算得太准了,也许不是好事……下回,还会不会这么灵验呢?“
米汝成一怔:“下回?你是说……还有下回?”
柳含月轻轻摇了摇头,垂脸望向琴面:“什么事都会有下回……就如弹曲子,一曲弹尽,还会有下一曲……”
她的手指在琴弦上一滚,琴音悠长而惊心。
20·府门外。
苗宗舒执着白灯笼,大笑着往马上爬,却是怎么也踩不住马镫。师爷跪下托靴,被苗宗舒推开。苗宗舒咬紧牙关,硬撑着往马镫上踩,好不容易才爬上了马背。他手中的白灯笼落地。白灯笼燃烧起来。
21.乾清宫外坪场。日。
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火焰腾起,“五谷树”被点着了。火苗吞噬着“五谷村”
上扎着的五谷穗子。站在殿阶上的乾隆望着燃烧的火树。火光在年轻皇帝冷峻而痛苦的脸上闪烁着。乾隆内心的对话声——“皇上,这么好端端的‘五谷村’,为什么要烧了?”
“这不是在烧‘五谷树’,是在烧五万两银子。”
“皇上是说,这株树,是五万两银子扎的?”
“这也不是在烧五万两银子,是在烧五脏六腑。”
“在烧五脏六腑?皇上,这火在烧谁的五脏六腑?”
“在烧大清国的五脏六腑。”
“五谷树”劈劈啪啪地爆响着。乾隆双目湿了,自语:“多好的一株‘五谷树’啊。苟子说,‘春耕、夏长、秋实、冬藏,四者不失时,故五谷不绝,而百姓有余也。’朕,是多么想让天下百姓家家有这么一株祈福的‘五谷树’啊。可是,朕办不到。朕只有一株‘五谷树’。而朕面前的这株‘五谷树’,却是大耻之树!是灾树!是焚之一炬而不能尽驱不祥的五谷之树啊!”
“五谷村”爆得更响了,火光烛天。满殿官员默默看着皇上,默默看着火树。
刘统勋的脸爬满了泪水;田文镜的脸沉重如铁;米汝成一脸死里逃生的感慨;张廷玉强掩着内心的喜悦……
“五谷村”在燃烧着最后的余穗。
两行泪水从乾隆发红的眼睛里淌了出来。
22.养心殿。日。
田文镜跪伏在浓重的阴影里,乾隆背着对他,也看不清面容。
乾隆的声音异常痛苦,低沉而又缓慢:“苗宗舒是你的人,你说,该如何处置?”
田文镜不做声。
乾隆:“朕在问你。”
田文镜仍不做声,瘦削的肩头拱托着官袍,僵硬而又倔强。
“朕在问你!”乾隆猛地回过身,大声道。
田文镜抬起脸,重重吐出一个字:“杀!”
23.田文镜寓所大门。夜。
脖子挂着金牌的大黄狗对着门外的来人狂吠着。
来人是潘世贵等一干官员。
潘世贵撵狗:“快走开!潘大人有急事找回大人!”
狗却吠得更厉害了。
潘世贵躲着狗咬,踮脚对着大门内喊:“田大人!是我!潘世贵!”
24·田文镜卧房。
“啪!”田文镜一只手重重拍在床沿上,靠在床上大声咳起来,边咳边骂道,“你们……你们还有脸来为苗宗舒说情?都给我滚!滚出去!”
潘世贵等人垂着手站在一旁,听着骂,一声也不敢再吭。
田文镜气得脸色发青,硬撑着身子坐起来,摸过拐杖,重重地跺了两跺,怒声:“你们……你们给我听着!要清清白白做官!谁要是像苗宗舒那样贪赃枉法,我田文镜头一个要执他的皮!——滚!都给我滚!”
潘世贵等人欠着身退了出去。
不一会,狗吠声再次大作起来。
田文镜呼呼喘着,颤着手从仆人手里接过药碗,大口喝于,抹抹嘴,突然哭了起来,连连拍着床沿,哽泣着道:“都毁在一个贪字上啊!这个字,该千刀万剐啊!”
他脸上老泪纵横。
定格。
第12集
1.苗府大门外。夜。
一列清兵冲入苗府大门。门外路边,刘统勋坐在自己的马车内。他身旁,坐着面色沉重的米汝成。米汝成不胜感叹:“真没想到啊,这案子,会了结得这么快。”
刘统勋铁着脸,没说话。
米汝成:“老夫记得延清老弟说过,乾隆朝的头一场大风波,会起始在皇家粮仓。”
刘统勋:“我也记得,沧翁说过,乾隆朝第一颗要掉的脑袋,也起始在皇家粮仓。”
米汝成苦笑一声:“你我,都不幸而言中了。”
刘统勋的脸上也浮起一丝难言的苦笑:“往后的事,真有点不敢去想。”
苗府门内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两人朝大门内望去。戴着铁镣的苗宗舒被戈什哈押了出来。镣声镪镪。苗宗舒拖着重镣走了出来。他抬起脸,看见了坐在马车里的刘统勋和米汝成。他脸上露出一丝绝望的苦笑。
他的眼睛落在身边的上马石上,光滑的上马石映着火把的光亮。
苗宗舒抬起脸,大声对着马车喊道:“二位大人!苗某人本不想再给二位添事了!可既然死到临头,苗某人有一句话还想请教!”
刘统勋:“苗大人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好!痛快!”苗宗舒笑起来,用靴子踏了踏上马石,脚脖子上一阵镣响,“你们说,这块上马石,是块好石头,还是块孬石头?”
刘统勋:“上马石当然是好石头!”
苗宗舒问米汝成:“米大人,你说呢?”
米汝成:“是块好石头!”
苗宗舒大声一笑:“不!它在苗某眼里,过去是块好石头,现在不是好石头了!”
刘统勋:“此话怎说?”
苗宗舒吹去鼻前挂着的汗水,大声道:“这块上马石,让苗某踩着它,上马下马了几十年!是它,跟着我苗某,抖擞了做官的威风,显赫了做官的荣耀!可是,今日苗某无官可做了,无马可骑了,它却蹲在这门边上,再不会为苗某在登上囚车的时候托上一脚了!它,不是玩意儿了!……苗某落到今日这步田地,要怪,就得怪这块石头!是这块石头害了我!……要是没有这块石头让苗某天天踩着,苗某会有今日之灾么?不会!苗某本是一介穷寒书生,本不该出仕为官!可就是这么块石头,让苗某尝到了做官的好处,让苗某做官做得不知如何自个儿上马,不知如何自个儿下马了!苗某的官,其实都是这块石头在做着了!!……苗某敢说,这块石头,不是好石头!要是天下没有这块上马石,天下百官就明白该如何做官了!这块石头,把做官的都害了!今日,苗某就替天下做官的人,报答它吧!”
说罢,他头一沉,向着上马石一头撞去——血浆四溅!上马石淋得通红!
米汝成大吃一惊,失声:“刘大人,他是疯了!”
刘统勋却并没有惊愕,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皱紧了短眉道:“不,苗大人没疯。他在上马石面前,说了实话。……我和你,未必有他这般的……勇气……”
上马石血水流淌……
2.米府后院池亭。夜。
琴声响在嘈嘈的虫鸣中。柳含月心绪不宁,弦颤声咽。她低唱道:山之高,月之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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