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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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套人家-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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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支持穷人致富,我看没问题。”儿子信心十足。

稚气还没有彻底褪尽的脸上,洋溢着勇敢和坚毅。

刘改芸忽然问:“海海,白白没找你说话? ”

“白白? ”海海怔了一下,“她,说过要找我? ”

刘改芸的眼睛亮了,点下头。

昨天,她在甜菜地里打叶子,苏白走到她跟前笑吟吟地说:“姨,我帮你干! ”

刘改芸用手背抹了一把汗水,笑着说:“营生不多,不用你沾手了。”

白白不说话,跟她并排打叶子。

刘改芸不断地向她投过去端详的目光。姑娘变化可真快,她还没有来得及把瘦瘦怯怯的白白从印象中忘掉,姑娘就出落得让人不敢认了。

苏家人的相貌特征也很明显,如同一位造诣很深的雕塑家,娴熟而又随便,严谨而又轻率地大刀阔斧,几下就把他们的形象完成了。

方脸盘,浓眉毛,眼梢向上挑,嘴唇小而厚,这就使苏家有一种粗犷中有细腻,直露中有含蓄的风采。

这种风采一旦附丽于女性的身上,就于温柔中添上了阳刚之美。

白白亭亭玉立,白白丰满苗条。她那两颊上的红润,嘟嘟的丰满嘴唇,眼波中流闪的光波都使刘改芸想到了自己的那个时代。

敢于蔑视太阳的季节。

她情不自禁地慨叹:“白白,你真喜人! ”

白白扭过脸,满足地嫣然一笑:“姨,听我妈说,年轻时候,你可是红烽出名的美人儿呀! ”

刘改芸的脸刷地白了,连忙垂下头,深深地,抵住了胸脯。

“红星的白菜红旗的蒜,红烽的改芸不用看”,这句苏凤池编出的“山曲儿”,想必上点岁数的人还没有完全忘记吧。

三个公社,三种出名的“特产”。

刘改芸是人中的凤凰。

“咦,姨姨,你难过吗? ”苏白听不见刘改芸的反应,她那副痛苦不堪的神情,使姑娘大为惊诧。

“不咋,我有点头晕,”刘改芸打起精神,给她一个宽慰的笑。

“姨姨,你去地头坐一坐,这点营生我承包了! ”

刘改芸感动得笑了:“不,白白,咱们一块儿干吧! ”

她们在干活中间,漫无边际地闲谈,但刘改芸清楚地感觉到,白白的话总是有意往海海身上蔓延。

当她回家时,才留给刘改芸实质性的话:“姨,海海要不忙,我找他有话说! ”

赵友海听母亲这样传达,恍然地说:“她一定又来借书看。”

母亲的眼里有更丰富的答案。她从白白眼里看到了最动人心弦的色彩。

海海告诉母亲,旗里正在举办养鸡学习班,明后天他想去报名。

“收钱不? ”

“学习二十天,交五十块钱。”

“吃住,咋办? ”

“我找同学。”

母子交谈暂告一段落,海海已经去叫他舅舅了。

外面的急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缠缠绵绵的“连阴雨”。

她看见改兴和海海从雨雾中凸出来。

就在这时,赵六子的喉咙里咔啦一声,就要断气了。

刘改芸冷漠地转过脸去。

3

离开妹妹家时,雨丝在夜色的渗透下凉凉的,整个夏季积存的暑气,暂时消失了。

刘改兴脚下的路叫雨水焖得绵绵的,走上去呱唧呱唧响,水淋淋的叫人心烦,他回头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妹妹的家,那暗淡的灯光,惨惨的,像赵六子的眼睛。

刘改兴心上沉甸甸的。

他和海海回来以后,赵六子的情况不太好,昏迷了,不过,还没到跟人间告别的那种时刻,过了一阵,赵六子又缓过来了。

他没有给活着的人带来惊恐和悲痛。

“叫苏凤池看看哇! ”刘改芸这样建议,老苏除了装神弄鬼,还对医术略知一二,比起那些“赤脚医生”来还算可以的。

刘改兴没有反对,眼前,除了这个办法可行,也没有其他路可走,碰上这样的天气,找大夫跟找神仙差不多。

赵友海披上刘改兴的雨衣出去,一个多钟头以后,才把酗酗带醉的苏凤池连拖带扶地找来。

苏凤池向刘改兴龇牙一笑:“村长,你不嫌弃,我就看看吧! ”

刘改兴在他的胸上捣了一下:“给,先抽口烟,清醒一下。”

他和苏凤池一人一根纸烟,抽了起来。

苏凤池忽然卖弄地说:“前一向,我在城里你知道碰上了谁? ”

“不是神就是鬼哇! ”刘改兴嗨地笑着说,“老苏,你就不能改邪归正? ”

苏凤池岔开他的讥嘲:“我见到了水汇川那老钉子。”

刘改兴哈哈笑了,弦外之音是:水汇川又没死没跑,村子里的人碰见过的多了。

“嘿,人家半天早转成国营干部了。”苏凤池不无羡慕地说,“先在水利局干,听说这月又提拔了,要来咱们红烽当书记哩! ”

不仅刘改兴,包括刘改芸,海海在内,异口同声地吐出一个惊疑:“啊? ”

“真格的,”苏凤池收到了效果,扔下烟头,郑重地说,“菁菁女婿也那么说! ”

这个旁证极有说服力,菁菁女婿在政府部门,消息应当可靠。

“哦! ”

“噢! ”

“呀! ”

刘改兴、刘改芸、赵友海从不同角度表示欣慰。

“老水到底有了出头之日,没有现今的政策,他要冤屈一辈子。”

刘改兴万分感叹。

“甚时候到任? ”海海很关心,这下,水老师可以扬眉吐气了。

得赶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师。

“我又不是组织上的人。”苏凤池的话,把刘家的人都逗笑了。

苏凤池爬到炕上,在灯光里扳开赵六子的嘴和眼睛看了一气,又把了一会儿脉,摇摇头说:“村长,我看老赵哥该算伙食账了。”

他下了炕,接过刘改芸的烟,点着猛吸一口。

“多会儿? ”刘改兴问他。

“熬不过明天,炕上躺了八九年,要不是大妹子务艺得周到,怕早交命了。”苏凤池向刘改芸赞赏地一笑。

他要走了,刘改兴送他出去时说:“老苏,引弟真跟上‘白茨大仙’了? ”

“我还哄你? ”苏凤池非常认真。

刘改兴笑着说:“有本事逮住咱们看看。送到动物园,还能卖个好价钱! ”

苏凤池不再搭话,匆匆地走了。

雨已停了,夜气中飘着炊烟和雾气,从北面飘过阵阵炖肉的香味,可能,不是田家就是李家又在“过天阴”喝烧酒,改善伙食呢!

改兴回到屋里,妹妹问:“哥,这后事,咋办? ”

“他光棍一条,闹口棺材,埋到沙窝里去吧。缺钱,从我这里拿,改芸,别的话,我也不想说了,这么多年,真,难为了你! ”

刘改芸双手捂住脸,压抑的哭声,从手指缝里挤出来。

“妈! ”海海也抽泣起来。

他不完全懂舅舅的话,可他明白,妈妈一腔悲愤,似乎到了画句号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见母亲伤心掉泪,她不是不伤心,而是泪水干涸了。

“改芸,”刘改兴扳住妹妹的两个肩膀,深深的颤抖传导给了他:“好了,他也该满意了。以后的难处,有哥在,你不要愁! ”

“妈,有我养活你! ”海海大声说,抱住母亲一条胳膊。

刘改芸一把搂住海海,悲切得哽咽难语。

“儿呀! ”

刘改芸的泪滴,沉沉的,热热的,掉在海海的脸上,有几粒,滚到他的嘴上,苦苦的,咸咸的。

刘改兴的眼窝里由不住贮满了泪水,他没叫它流出,可他的心早已哭了,痛心彻肺地哭。

“改芸,天晚了,做饭吧! ”他劝说着,“我去找白白,跟她说件事。”

刘改芸抹着泪水说:“哥,你吃了饭过去! ”

海海说:“舅舅,我想去城里参加学习班。”

刘改兴说:“哪方面的? ”

“养殖。”

“挺好,就是不能立竿见影,先学下没坏处。”

“可,家里……”他嗫嚅着。

“学费是吧? ”刘改兴笑了下,从衬衣兜里掏出一沓钱,放在他手里:“这有七十块,你报名去吧! ”

“舅舅! ”海海热泪盈眶,他清楚,这钱是买果树苗用的,刘改兴想试种苹果梨。

刘改兴按按他的肩膀,似乎在检查他,有多大承受力。

“好了,学习去哇! 红烽以后也得靠文化靠科技靠人才致富。我跟白白说的也是这个内容! ”他说完,就走出来。

这三个人都把炕上的赵六子忘记了,他活着时,已经死了,至少在刘家人的心目中。

刘改兴踏着黏糊糊的泥泞,踏碎湿淋淋的夜静,脑子里在思谋他跟田耿“请示”的那个问题。

自从当了村长,他操心的事纷至沓来,事无巨细,他都得过问,但他的方寸并没有紊乱。红烽的主攻方向,就是千方百计大干快上,赶快富裕起来。

在奔向富裕的道路上,他盯住了有文化的青年这支主力。

把他们凝聚起来,给他们一个放开手脚发挥才智的场所,为全村人树立一个大样板,只有那样,才能冲破陈规陋习和保守封闭。

他从白白、二青、海海和从从这群青年人身上看到了红烽希望的田野。未来在他们身上。红烽父老乡亲把他们的信托交给他,选他当乡里第一位“民办”的村长,除了抬举他,更多的则是信任。

刘改兴上任以后,对田耿书记一如既往甚至更加尊重。

他十分清楚,自己不是田耿的意中人。他也更清楚,他是在为红烽近千号人办事,不是跟田耿一个人争斗什么。

田耿在党,刘改兴相信他会胸襟开阔,正确对待自己。

为了利用大队部和开发那片林场,他在一个晚饭后的闲暇找田耿商量。

麦子一片一片陆续黄了,农村中最繁忙的季节来临了。刘改兴希望田耿能同意他的意见,一收罢麦子,就可以付诸实施。

田耿在炕上倚住被垛坐着,脸上的病容并不明显。

“田书记,吃过了? ”刘改兴含笑说,进了屋子。

田耿怔了一下,从从妈连忙让座,递上前门牌纸烟。

“他叔叔,你坐! ”从从妈把炕上的一块地方习惯地扫了一下。雪白的羊毛毡上一尘不染。

“啊,唔。”田耿泛不上话,用抽烟的动作掩饰自己的惊讶。

刘改兴上门,他还真没料到。人家正春风得意,踌躇满志,不会把他这朵“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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