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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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皇- 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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蕃刀上啦!’婢子当即问他:‘伯父怎么知道的?’他回答婢子:‘那刀子的来历,你伯父知道呀!’还说,‘这一回,只有劳那赵诲和姚崇的宝贝儿子,去枉死城中走一遭啦……’”

姜丽月说完,明义公主又忧虑地对宋王说:“姚奕为人贪鄙,为朝中不齿,受惩犹可,但赵诲主书紫微,吏事精明,为姚相国之膀臂,若被诬丧命,殊为可惜!望伯父能出面谏劝父皇,明察而后断之,勿至滥刑,枉屈贤良!”

……

宋王由于自己的长兄地位,面对机敏异常、一总万机的三兄弟,他是退避犹恐不及,从不敢在政见上有什么表示。救倪若水,也是诸弟临逼,不得已而去之。事后,他还懊恼达半年之久,暗暗发誓不能再对朝政有何细微反应。今天,对明义的哀求,他虽仍深感为难,但听了她和姜丽月的一番话,想到她们一个不过是赐姓为李的义女,一个却是姜皎嫡亲侄女;为着皇帝能不失贤良、处理好朝政,一个剖呈肝胆,比宗室亲生骨血更忧患国事;一个仗义执言,为国而忘私:两个弱女子,都有这等举动,身为宗室子孙,堂堂须眉,岂能忍心作壁上观?

正基于此,他才在听说姚崇扶病入宫营救赵诲一事后,捧笏入宫谒见皇帝。

但是,刚爬上武德殿三重御阶,听到南殿的宣呼时,他却又后悔起来。明知皇帝对宗室,尤其是自己大相戒惕,自己却又一次来涉足朝政,到底为了什么呢!或许能救出赵诲,可是,一旦引起皇帝疑忌,也要“依奏赐死”时,谁又能救得了自己?……不能啊!不能!李成器,不能因妇人女子之见,而自蹈于汤火中。

“大哥请归座!”皇帝欠身答礼,冷冷地说。

“臣谢君恩!”素来在皇帝面的不忘臣仪的李成器,一面恭谨地答谢了三兄弟的赐座,一面却被皇帝那冷冰冰的音调吓得头皮发麻。他归座后,见姚崇并不在朝堂,再看看皇帝的脸色,对刚才这里发生的事,猜到了八九分。他不禁暗暗念佛,感谢上苍常常暗示给他某种神意,使他临事总是多思而后行,免却了许多灾难。

“大哥进宫,定有大事谕告三郎吧?”就在宋王暗自庆幸时,他又听见皇帝大有深意地询问开了。

“臣启陛下,”他忙侧身捧笏,笑吟吟地回奏说,“陛下尚记得厌火之鵁鶄、驱毒邪之气的鸿鹜否?”

“大哥竟来谈鸟?”听宋王答出这样的话来,皇帝原本愤愤然的胸臆,一下松弛开了。他也解颐一笑,说,“三郎为这数种奇鸟,差点于汴州桥头丧身,怎会记不得呢?——大哥今日为何提起它们来了?”

“陛下,”见皇帝露出了笑容,宋王的笑,也趋于自然了。他兴冲冲地告诉皇帝,“臣此刻进宫,就是请驾去兴庆宫龙池;观赏鵁鶄、鸿鹜的!”

“呵!”皇帝惊奇地忙问宋王,“三郎早已下敕不准捕进珍禽异鸟,龙池中怎么又有鵁鶄、鸿鹜?难道是由天自降么。”

“虽不是天降祥瑞,但却是民心祈君福祥的好兆!”

“快移朕座!”听宋王闪烁其辞,被引得兴致勃然的皇帝,忙叫近侍移过御座,靠近宋王,催促着,“大哥速为三郎说来!”

“陛下呵!”宋王把身子侧得更偏,只稍稍有点坐的味道,实则是半蹲着,回答皇帝,“臣今日一早去兴庆宫龙池垂钓,却听宫苑总监对臣说道,汴州猎户二十八子等,特为陛下呈献了鵁鶄、鸿鹜!”

“啊,是汴州的猎户!还有那先欲刺朕,后又断臂示悔的二十八子?”皇帝完全忘记了刚才和姚崇发生的不快,眉飞色舞地问起话来,“他们竟专为朕呈进这两种珍禽?”

“是呀!二十八子等还留下本章,要总监转呈陛下。那本章说:天下仗陛下得兴,百姓愿明君宸居,永无妖火毒气,故特献此厌火驱毒之禽!还说……”

“还说何来?还说何来?”

“彼等还说,此所谓‘君心有民,民心则永敬我君!’”

“啊……”

听宋王说出这件事、转告出汴州百姓的这番话,李隆基被一种说不出的自豪之情激动了。他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拉着宋王,说:“走吧,大哥!陪三郎去龙池看‘民心’去!”

“‘民心’?啊,对!民心,民心!”

“万岁起驾兴庆宫哪!……”

李隆基坐上御辇,宋王骑着马,在宫侍们簇拥下,离开武德殿,转道大明宫。兴庆宫初建之时,便经通化门,在大明宫和兴庆宫间修起了专供皇帝御驾往来的夹城复道。宫中又称此秘道为阁道。阁道两旁的夹城间,密布着羽林卫士,担负着护卫皇帝御驾的重任。

李隆基的御辇从柳树成荫的太液池畔绕出大明宫,早觉得眼前烟雨霏霏。陡然欣慰的心情,使他情不自禁地撩开辇侧珠帘,回头遥望着烟雨中的上苑。葱茏苍翠的上苑林木,被雨帘轻罩,别是一番韵致,溶入他的视野。那情景,使他恍然觉得,那不是葱茏苍翠的林木,而是云髻高耸、体态婀娜的武惠妃,正似娇似怨地立于坤仪宫的珠帘之后,惆怅地眺望着他渐渐远去的御辇。一种缠绵悱恻的情绪,在年轻君王的心底,油然而生:“明日,应召她与清儿,也去龙池观赏奇禽……”

“哼!”

突然,复道夹墙后,传来一声怨恨之声,打断了皇帝的遐想,他倏地回过神来,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舆杖,行进的御队,突然停了下来。

恰好,御荤停放的地方,是复道内的小过门。门虚掩着,皇帝从缝隙中望见夹墙中一个羽林卫土,正瞧着自己手里的碗盏,喃喃怨诉着:“哼!国家连年丰收,还让我等老吃这么粗糙的饭菜!”

“哗!”

随着这二声响,皇帝见他把饭莱全倒在了夹墙的凹坑里!

“拿下此贼!”李隆基勃然大怒,大声下令;那倒饭卫士尚未清醒过来,便被杖下金吾冲进去,撕去甲胄,五花大绑,推到御辇前。当他看到是皇帝御辇时,恐怖已极地叫了一声,便昏过去了。

“弃食于地,大违朕崇俭尚朴之旨!杖毙辇前,以儆戒来者!”

“领敕杖毙此贼!”

金吾们一声齐应,纷纷举起刑杖,便朝昏倒在地的弃食卫士挥去!

“杖下留人!”

就这时,紧随御辇之后的宋王李成器,却一下子勒马冲到挥起杖来的金吾们面前,高声制止。

举起刑杖的金吾们,只得将刑杖停在半空,纷纷回头望着皇帝。还从未见过大哥敢如此大胆地阻挡自己的敕令施行的皇帝,也一时间有点茫然地抬起头来,望着李成器。

大约因为见着活生生一个人,只因倒了一碗盏饭菜,便要惨死于乱杖下,实在不忍吧?宋王自己也象换了一个人似的,显得那么从容不迫地朝望着自己的皇帝谏劝说:“陛下恶其弃食而杀之,因食可养人也;今以余食倒弃而杀人,无乃失其本乎!”

“这……”

“再则,陛下从复道中窥人过失而杀之,臣恐国中之人,皆不自安也!”

说到这里,那皇帝的兄长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在干着违背自己誓言、极其危险的事,一下子闭住嘴,窘迫而惊怖地望着皇帝。

但是,被兄长的话深深震动的皇帝,却似乎省悟到一个与国势民心攸关的大道理一样,一下子下辇朝宋王惶恐地揖告着:“不是大哥,几至滥刑!……”

可是,刚吐出“滥刑“二字,皇帝耳畔却响起了一个苍老而刚强的声音——那是姚崇的声音!

一听皇帝嘴里说出“滥刑”二字,吓懵了的宋王误以为自己刚才说出了这样的话;又见皇帝竟出辇立于身边马下,宋王丧魂失魄地一下滚鞍下马,捣蒜般叩着头,说:“臣放肆!臣放肆!”

“大哥!”皇帝赶紧双手去搀扶宋王,喟叹甚深地说,“大哥说得正是呀!食为养人,刑为定国。滥刑必将败国呵……鵁鶄、鸿鹜,明日再赏吧。”

宋王仍在发昏,释放了的武士也仍在惊怖惶悚之中,而御辇却在烟雨蒙蒙中,返銮武德殿。

午时三刻,正在皇帝进膳时辰,大理寺却接到皇帝要重新亲自鞠问姚奕、赵诲的敕令。

第十四章

皇帝重审姚奕、赵诲后,敕处二人各杖一百。下达敕令的同日,皇帝又令刑部及大理等有司各官,议修刑法,杜绝滥刑。

但是,被皇帝“撤座”、叱出武德殿小朝堂的姚崇,在闻知儿子只受杖刑处分一事后,却深不自安。六十七岁的紫微令,含着无比愧疚的心情,下令不准姚奕夫妻来罔极寺定省;同时,数上表章,请避相位,并请准荐宋璟自代。

李隆基此时才明白儿子及部属所犯之罪,给老相国带来的悔恨之感如此强烈。虽再三下敕挽留,但考虑到姚奕一案在朝野间引起的流言,兼之在小朝堂见宰相病势不轻,为使他能稍稍避嫌和有益疗疾,也就暂准其请,将姚崇罢为开府仪同三司,以刑部尚书宋璟守吏部尚书兼黄门监,接替姚崇冢宰紫微。

常侍皇帝左右的高力士,分明感到皇帝在姚崇赋闲之后深感不便,尤其在遇到朝政要务,总要派遣臣下前往罔极寺垂询姚崇,不得姚崇回奏,皇帝就难以放心;鉴于此,高力士向皇帝提议:“何不让姚崇为太子师傅,大家亦可便宜顾问?”

皇帝听了,不知为什么,只皱皱眉头,没有回答。高力士惶惑地退避开了。

当晚,高力士在伺候皇帝安寝大明宫后,回到内记厅堂,却没有入座审看六部所呈奏疏。他屏退小太监,独自在厅堂花廊上揣度皇帝皱眉不语的原因,直至中宵,仍不得结果。为了稳住心神,他暂且排除此念,归座审读奏疏。

“唔,好!”尚未看毕一本疏本,内侍省长官便击掌吐出这个“好”字。原来,自奚、契丹归回朝廷后,皇帝依贝州刺史宋庆礼建议,制复置营州都督于柳城。眼下,不仅营州复建之事已毕,而且勤恳严谨的宋庆礼,已督官民开屯田八十余所,并招安流散逃亡之户,勤耕种,广游牧,十多年来刀兵不断、景况凄凉的北疆,已报称“仓廪充实,市田浸繁!”

高力士从案头拿过一张碧苔笺,提笔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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