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绝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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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绝吟-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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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瑨妃复启口,“既然知罪,便要去领一干责罚,并保证决计不会再有下次。你可明白?”复又浅言,“锦銮宫里的大小事务,本宫是决计不会姑息半分的。”这句话更是在说给梅贵妃听。

“娘娘……”倾烟忽地疾声。

被我暗中碰了一下她的腕子止住,复又恭顺道:“妾身明白,妾身愿领受责罚,并保证绝不再犯。”梅贵妃已经退让,容瑨妃也在给我台阶下。

我心下知晓,梅贵妃不过是要这一口气发泄出来,她已位居贵妃,还不至于如此容不得我这一小小才人的非要我去死。既然容瑨妃给足了她面子,那梅妃也没理由不退让一步给容瑨妃一个面子。这事儿便也就是走个场面,尔后便淡写轻描的揭过去不会再提了。

果然,容瑨妃颔首开言:“本宫罚你跪于祠堂抄写三百遍经文。”微垂眉,声色带起几分柔和,“阮才人,若下次再犯,可就不是抄写经书这样简单了。”文人小说下载

我适才舒下了这一大口瞥着存着的气,忙按住许多感怀,叩首谢恩、做足了谦和礼数的领了这罚。

我毕竟是锦銮宫的人,事已至此,训也训了、罚也罚了,梅贵妃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没有再发一语,只是容瑨妃径自又说了些许不疼不痒的场面话。梅贵妃心觉无趣的很,也不愿再留,径自带着宫人离了锦銮不提。

' 卷四 ' 第四不熟最好,免得不舍难消。 第四十一话 暗澜涌·瑨妃交心(1)

我内里着|乳白织裙,倾烟取一流云纹饰的小披过来,为我往身上罩好。尔后又扶着我落于铜镜前,解了早松垮下来的发髻,重新以犀牛角梳梳理柔顺。

“我是去祠堂抄写经文的,不易太招摇,简约些便好。”心思兜转,侧首嘱她。

她明白我的意思,只灵巧的挽了流苏髻,取三朵浅蓝绢花簪于乌发间:“才人天生丽质,纵是不施脂粉也是极纯净秀丽。”许是心念所致,她忽又一句。

我浅笑,自知我的容貌并不出挑,纯净有余,“天生丽质”这四个字还是担不起的。

论道起这个,皇上给了我一个“阮”字封号,阮才人。

“阮”为一种弦乐,又带有浓重的闽南韵味,放于唇齿不断轻呢,更似一声暧昧温存的吴侬软语。

陛下为何在那一瞬便是想起了这个字,将这个字用于了我的封号?如是,还是因我面貌本就清澈纯净,加之那日又于狼狈里显出几分孱弱楚楚!说起来,倒也算得了我的优势。

倾烟见我只笑不语,便垂了眸子,边为我打扮边又道:“只是宫里头规矩繁琐,虽是去祠堂,但奴婢还是为才人浅扑些脂粉的好。”

这个丫头素来解我心意,自是周详的很,不消我多费心思。

不久梳妆完备,我准备动身前去,倾烟忽的告求于我要我带着她一并。

我原就是带着些微的罪,故才往那祠堂抄写经文的,又怎好再带着侍女丫头于旁服侍?便凝目谓她:“我好不容易才自梅贵妃那里脱险,还是不要再生事的好。”

她面上一个恍然,不再坚持,就如此扶着我出了屋室。

妙姝、簇锦等都候在小苑庭院外听唤,见我出来便忙不迭行了个礼。

我噙笑告免,复浅一颔首:“此次横来祸事,难为你们了。”心里当真是感激的。当时情势犹如水火,这些个宫婢们拧成一心的跪在梅妃面前为我求情,那般场景怎能使我不动容?

闻了我这样言话,最机灵的妙姝忙不迭微抬目软语:“才人是奴婢们的主子,只要才人好,奴婢们便是好了,又怎担得起才人如此体恤!”语尽又一欠身。

“是啊是啊。”簇锦接口顺话回应。

一旁小桂子、小福子也如是附和着。

我识得他们皆是心思玲珑之人,会心一笑,又虚扶了一把小桂子,只对他莞尔:“特别是小桂子你。我得以成功脱险、免遭一通皮肉之苦,全是赖着你呢!”

他忙机敏笑起,目色却透出一丝乖憨可爱:“是才人您福厚,奴才不过顺水推舟而已。”

我摇首笑笑,不再言语。

后又嘱咐了倾烟几句,要她悉心打理慕虞苑杂事,我只去锦銮祠堂一夜便回。

见她一一应下,我倒也放心的很,就这般延一条花荫小径一路往祠堂的方向去了。



到底都是锦銮宫的地方,祠堂距离我那慕虞苑并不十分远,没走一会子工夫便到。

这祠堂隐在一片垂柳葱碧间,呈一飞檐开阔的样式,庄重里不失翩然欲举之风韵。我一路行进去,这地段儿却也安静,因素日闲置之故,并没些个人看守。

少了浊气最重的人的存在,便连花树丛间鸟雀、蝉虫的鸣叫声都比别处清越许多。

一排小书橱间鳞次栉比的陈列着各式佛经禅宗,我并不知容瑨妃要我抄写的是哪一部、哪一篇经文,蹙眉犹豫了一下,干脆随便拿起一本,翻到开篇的《大悲咒》那里,又轻研好墨、铺开纸张,适才于供着金身佛像的佛龛前规矩将身跪了,提笔开始如是规整的抄写经文。

虽不曾有人看管我,但这毕竟是在暗波流转的西辽后宫,仔细些总是没错的!

沐着自灿然琉璃瓦间筛筛洒下的道道金波、闻着自然最真切的无垢乐曲,我心间那抹因梅贵妃一事而多多少少平添的负重感,登时便轻减许多了。

三百遍经文原也不多,我本就喜佛,《大悲咒》抄着抄着却也逐渐入了迷……

禅味清古,醍醐的大智慧素来都那么的那么的荡涤着人的心灵魂魄!每一字每一句的提笔临摹,都使我发自由衷的真心欢喜与礼赞着!

自打入宫起始,有多久不曾这般心清神静的真真正正“释然”一次了?我已记不真切,但委实已经太久太久了。

如是,行文走笔间也没算着已抄写了多少遍,只是一抄一诵便不愿再停。直至夜幕暗下、鸟雀蝉虫渐歇,我依旧还跪在佛龛之前一遍遍的抄写着经文。

我太专注,连点起几盏烛火都遗忘了。但幸好月华如水,借着溶溶银辉的势头,视野于影绰中还算是有些澄明的。

也因这真心礼赞、顶礼于佛法的大智慧,我似已忘却了所有的时间与空间,连身边一圈烛火渐次被点燃都不知道,连有人自祠堂之外一路袅袅走来都不知道。

夜风穿堂,拂在耳畔暖意叠生,只听身后柔柔一声娇音忽地便起:“果真是个痴人!”

如此突兀,我铮地一惊!沉淀了半日的神绪于此刻骤然重回肌体,玉指一颤、墨笔惊落。

下意识猝然回首一看,竟是容瑨妃平和着神色立于我身后不太远的位置。

' 卷四 ' 第四不熟最好,免得不舍难消。 第四十一话 暗澜涌·瑨妃交心(2)

我忙回身行礼,不想却身子一歪、斜斜的栽倒了下去。

跪着时不觉,稍动才发现因了久跪之故,双腿已经麻木的浑然失却了知觉。

好在容瑨妃没有责备我的失礼,已然几步走过来扶了我一把:“这是在锦銮宫,就不需要这般多礼了吧!”她颔首,柔声,“原是做样子给梅贵妃看的,里面儿屏风后放有一张躺椅,你且在这祠堂内室忍耐一夜,明早我差人来送你回去。”

瑨妃娘娘话儿里意思,我自然心下明白。颔首一应后,借月华与次第燃起的烛火光影凝目看她。

她只着了不太讲究的烟罗软纱裙,依然还是简单的垂华髻挽于脑后,无有一饰、脂粉浅薄,更兼眉目平和淡然,显出一种似幻似真的可亲可近之态。

微恍了恍神,她复凝眸定格向我,音色柔和、并不逼仄:“现在可以告诉本宫,你为何要拒绝皇上的临幸了么?”神情语气皆是长者关心晚辈的和蔼模样,带着母性的温存。

这样似亲和又若威严的气场,使我丝毫都不能拒绝。

但我不敢坦言,也无法坦言。我不能告诉她,我心里藏着一个人,我分明已经认命却又隐然迟疑:“我……还没有准备好。”微嗫嚅,顺口择了这个由头。但也并不全是假意。

闻我如此回复,容瑨妃错开眸光茕然一叹:“迟早都要准备的。”她摇首又对我道,“皇上召幸你,那可是天大的机缘,便被你这么不懂事的推脱掉了……怎不可惜?”

我心里有着莫名慌乱,顺势垂了一下眼睑,又听瑨妃接口继续:“你既已进了宫、做了皇上的女人,时今又位居才人,侍寝便是早晚的事,又哪里还能以‘不曾准备好’为由头避开?”复正色,“避得了一时,又何曾能避得了一世去?”

这通教诲我心下自然明白,但有些事情若能敞开心扉直面,我也决计不会这样纠结摇摆、难以取舍了!

我的心事没有人懂得,而旁人的争夺在我看来亦不理解。但有一句话,容瑨妃是对的。

光影惝恍迷离,但见她敛了一些眸中柔和,忽起几分肃然,她道:“若要立身,必须抓住皇上的心!在这西辽后宫里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皇上才是一个帝王之妻所能拥有的真正倚靠!”

本就几多压制与逃避的那些心念,随容瑨妃一席言辞而重又在我心底里翻滚起来。我心踌躇,情念左右摇摆晃曳,一会儿是安侍卫清晰又模糊的熟稔眉目、一会儿是那一袭冰冷孤绝中带起威严肃穆的无上明黄……

纠葛千结,又见容瑨妃蹙了眉弯缓缓坦言:“这宫里的女人皇上早便看腻了、看乏了,需要新鲜血液不断扩充。”她抬手抚抚我的手背,忽沉淀了目色,“阮才人,难得皇上看中了你。你得明白,即便倚靠着皇后娘娘,也不能真正长久下去……锦銮宫,需要自己的根基。”

又是这样熟悉的气息破空而来,望似坦缓又似直接的袭入了鼻腔里。

这气息我太熟悉,因熟悉而早已十分敏感。那是带着依稀腐朽与不祥的,阴谋的气息……在深深深几许的后宫之中,明里暗里,几乎遍地都是!

我明白容瑨妃的意思。

她虽与皇后交好,但倚靠于人终究不是件长久的事情,她需要自己的势力,需要有自己布下的人脉,一步步走下去……方能稳扎根基,不再倚靠任何人,哪怕皇后。

容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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