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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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王朝-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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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保不哭了,起身说:“高拱召见御史陈三谟,要拿下我,这会儿十三道御史和给事中房人都忙着呢,就为了灭我一个冯保,忙坏了。”

张居正点头。

冯保直视张居正的眼睛:“相爷就不想救我了?”

张居正直言:“想救,但苦于没好法子。”

冯保逼视张居正:“你是一个能主大明朝事的忠良,甘心一辈子跟在高拱屁股后,写他拟的谕旨吗?”

张居正看着冯保,淡淡地说:“高拱是首辅,我是次辅,只能听他的。”

冯保紧逼一句:“要是让你做首辅呢?那时是不是人人都得听你的?”

张居正笑笑,摇头:“先帝托孤,要的是你跟高拱同心协力,共创万历新朝。”

冯保摇头:“没有我,没我的事儿了。张相爷,我来找你,不是为我,是为你。你要是肯做首辅,就跟我一起拿下高拱,我在宫内帮你,万历新朝才能有成。你信吗?”

张居正摇头说:“我不知道怎么做。”

冯保凑近,悄声说:“并立太后,两宫并立。”

高拱坐在西庐正中椅子上,低着头,每逢要决断大事时,他总是先低着头,沉吟半晌,然后再说话。张居正、高仪两个人就等着他说话。

高拱没抬头,淡淡地问:“太岳,冯保去你家了?”

张居正说:“是。”

高拱抬高了声音:“宫里那么多事,忙都忙不过来,他去你家干什么?”

张居正笑一笑:“他有一件大事想说。”

高拱的语气更是不快:“从什么时候起,内府人的大事,要到太岳府中去说了?”

张居正笑笑:“冯保说首辅不大喜欢他,便先来见我,说一说这件事,要我向首辅禀报。”

高拱问:“什么事?”

张居正说:“两宫并立。”

高拱一时怔住,没听清话意,好一会儿才问:“这么说,她也想做太后?”

张居正点头:“可能吧?这件事冯保打探我,是想知道高大人的意思。”

高拱瞪眼看着张居正,冷冷地问:“我想知道你对冯保怎么说,你是赞成,还是反对呢?”

张居正肃然直立:“这是大事,我不能说什么,只说要听高大人的意思。”

高拱突然站起来,走到高仪面前说:“你说,我大明朝有过这样的先例吗?”

高仪摇头:“没有。”

高拱对张居正说:“没有,从没有过。我说过,要振兴万历新朝,我们三人就得一心一德,太岳就不能当场驳回冯保,让他别再胡乱搅事?两宫并立,真是千古奇谈!”

张居正摇头,但又问:“要真是太后的意思呢,新郑兄也不愿理会吗?”

高拱直言追问:“哪个太后?”

张居正不回答。

高拱疾言厉色:“太后不是皇帝的生母,她不会搅事!皇帝的生母不是太后,她只是皇太妃!她想做皇太后,妄想!”

张居正看看高拱,不语。

高拱大声说:“告诉陈三谟,要他早早动手,拿下冯保,处死他,让他阉党内竖,惧怕我朝臣正气!”

高仪咳嗽,凝望着高拱。

张居正想对高拱说,皇上年幼,太后很重要,不能跟太后、太妃闹僵,那对西庐不利。但看高拱那愤怒神色,张居正只能缄默。

徐爵问冯保:“公公去见张居正,会不会是一招错棋?”

冯保笑笑,问一句话,竟与此事毫无搭葛:“你说张居正的字写得好,还是高拱的字写得好?”

徐爵一愣:“当然是张居正的字写得好。”

冯保讲个故事给徐爵听:朱翊钧跟张居正学字,抄录心得时,却要朱翊钧看高拱抄录的《皇祖遗训》。朱翊钧问张居正,老师,你的字是不是比高拱的字写得好?张居正当时就愣了,被这话问住了。他不能不答,最后说,首辅的字骨硬,心壮;我的字圆润,得体。朱翊钧就又问一句,我是问老师,是你的字写得好,还是高拱的字写得好?张居正只能回答,各有所长。朱翊钧问,老师说,君子待人以诚,高拱的字写得像羊粪蛋儿,有什么好的?你说他好,就是说假话,就不是待人以诚的君子。张居正没回答。你说,皇上才九岁,就知道问这个,你看皇上是想要用高拱,还是要用张居正?

徐爵说:“皇上只是个孩子,等他要想罢掉高拱,那就晚了,什么都晚了。”

冯保冷笑:“你想活在大明朝,就别心眼儿太窄,你要是心眼儿太窄了,目光短浅,早晚要吃亏,他不小了。我去裕王府做奴才,眼瞅着他一棵小苗长起来。我等他十年了,我能等,他九岁,再等十年,他就得自己说了算。我得去见皇上。”

第二章 虎视眈眈

六月初九晚上,冯保进宫,陪朱翊钧准备大典,六月初十皇太子朱翊钧就要正式继位了。这天晚上试大典服饰,学礼仪,忙个不停,冯保忙得累出大汗了。

朱翊钧说:“大伴儿,我就是皇上了?”

冯保点头:“就是,就是。”

朱翊钧悄声说:“我是不是什么事儿都得听高拱的?”

冯保问:“皇上喜欢高大人吗?”

朱翊钧摇头:“他凶极了。”

冯保笑:“他再凶也不敢凶皇上,他只是皇上的大臣,皇上要是不喜欢,就可以把他撤了。皇上喜欢谁,就用谁。”

朱翊钧笑了,很得意:“我喜欢用你,大伴儿。”

冯保一叹:“奴才再也没福气背着皇上了。”

朱翊钧惊讶地:“怎么不能背,怎么不能背我了?”

冯保笑说:“你做皇上了,皇上出门得用人抬着,老奴没那个福分了。”

隆庆六年六月初十,皇太子朱翊钧正式即位,宣布改明年为万历元年,这样他就成了明朝的第十三代皇帝,也就是万历皇帝。

万历皇帝一继位,颁旨大赦天下。

六月十日一大早,高拱便来见高仪,说有要事相商。

他说,皇帝年纪还小,冯保和张居正两人互相勾结,狼狈为奸,早晚会危害大明。先皇委托,责任重大,他们不管不顾,就是不忠;不依照先皇法度行事,有负先皇重托,更是不尊。你说怎么办?一定要去掉这两个人。高仪引先朝典例说:“正德初年,太监刘瑾专权,许多忠臣离朝而去,现在几十年过去了,又是这样,这也许是天意吧?首辅拿掉冯保,我赞成,但拿掉太岳,我不赞成。首辅能不能与太岳兄谈谈?大明朝内阁不和的事儿太多了。”高拱生气:“我们当着先皇的面儿,誓为大明朝不惜一死,可眼下一看,子象兄还是爱惜自己的生命。那好,就先拿掉冯保,太岳的事以后再说。”

高仪不语,他病了,没精神头儿应付这种事了。他的府第燹火,无力再筑新房,只能寄住他人家中,又总是卧病在床,只进阁一个多月,就赶上这风雨飘摇的大动荡,他可不想去惹事儿。他喑声道:“我的命自己也爱惜不了,就要没了。首辅要拿掉冯保,我附议。”

就在万历大赦天下这天,高拱上疏,说五件急事,这五件急事说的就是辅臣上疏,皇上不能淹滞,一定要及早批复,不能让大珰误事。

高拱一上疏,就是一个信号,他要以内阁首辅的身份辅导小皇帝,就连处理细节也弄得很是详细,而且他这一道疏还是以三位内阁大臣联名发出的。这道疏一上,他的门生故吏给事中,还有那些御史,便一齐上疏,弹劾冯保,想拿掉冯保。

高拱的上疏从文书官那里送到了太监手中,又由太监交给冯保,冯保也不转交内阁,只是代皇上拟票,说:知道了,遵祖制。

高拱见了票拟,知道这是皇上不想理睬自己。那可不行,皇上一立,要施新政,头一道疏就淹了,就留中了,再怎么做事?新政如何施行?他就又上一疏,说:臣等第一条票拟,没见发票,恐不能允许实行,这样怕会失去人心之望,请皇上见查,明示。

冯保无奈,只能在第四天将高拱的奏疏发下去,要内阁拟票。高拱就替皇上拟票,写道:看了你们的奏章,对我大明施政大有帮助,足见忠厚,一切都可决议实行。

高拱的门生,六科之中尤多,工科都给事中程文率一大批言官弹劾冯保。说冯保有“四逆六罪”、“三大奸”。

冯保的罪状有四:

第一条,他为先皇弄一些淫秽器具,致使先皇圣体大亏,先帝因之大病,以成不治。因此他就是杀害先帝的元凶。

第二条是,他时常“矫诏”,弄假圣旨,由此升了司礼掌印太监。

第三条,他竟在先皇死后,在先皇遗旨上写上,要皇太子“依三阁臣并司礼监辅导”字句,用邸报方式传抄,想造成口实,让天下人知道,先皇是要他这个司礼监也成辅政大臣。

第四条,皇上受百官恭贺时,冯保竟敢站在皇上的身边,像皇上那般接受百官拜贺。

给事中们请皇上“敕下三法司,拿下他问罪,明正典刑。如有巧言为之解脱者,曲为保救者,亦望圣明察之。”'① 《病榻遗言》卷一;《掖垣人鉴》卷一五;樊树志《万历传》。'①

冯保看了这些奏折,吓坏了,不知如何是好。奏折可以不交与皇上,但不能不交与内阁。又怕他把奏折淹了,就把副本以揭帖的形式送至内阁,好让高拱从中拟旨,驱逐冯保。

吏科都给事中雒遵弹劾冯保,说他大不敬,竟敢站立在皇上一侧,百官是拜皇上,还是拜他冯保?礼科都给事中陆树德弹劾冯保,五月二十六日卯时先帝驾崩,辰时忽传冯保执掌司礼监。大小臣工无不失色,这是不是先帝的意思呢?先帝这时能顾得上他做司礼监这件小事吗?

广西道御史胡涍也上疏弹劾冯保,说他是谄媚者。

一时满朝官员皆知,内阁要倒冯保,冯保这人不光做不了司礼掌印太监,连命也要没了。

冯保没有办法把所有的奏章都压下,也知道奏折的副本都已抄送内阁,高拱也替皇帝写好了票拟,替皇上定好了他的死罪,就有些慌乱,派徐爵连夜去见张居正。

徐爵头一次没带来任何文字,只问了张居正一句:“怎么办?”

张居正沉吟,在室内来回走。面前只有两人,一个是他的门客姚旷,一个就是徐爵,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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