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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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王朝-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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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保笑:“卖啊,皇上不能去卖,我们太监可以卖。皇上不知,在咱们皇宫外,可是花花世界呢。有一个内市,在禁城之左,过光禄寺入内门,从御马监至西海子一带都是,地方大了去了。每月到了初四、十四、二十四日,俱都设场买卖。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宫里有的,宫里没的,都是大小珰们弄的。皇上愿意,可以偷偷出宫去看看,那市集可是热闹,水深着呢。”'① 《万历野获编》(明)沈德符,“内市日期”条。'①

万历长吁:“我要去看,你带我去看,但不要让皇太后知道。”冯保说:“这件事要让皇太后不知道,只能锦衣卫与东厂通气,才能做得到。”

万历自有主意:“锦衣卫的事儿你告诉徐爵,东厂如今都归你管了,你兼着东厂的差使,你与徐爵两人跟着我,看谁敢对太后说?”

冯保赞成:“这说得也对,下一个内市,我带皇上偷偷去看。”

万历很高兴,他很少出宫,能走出去,玩一玩,岂不是很好?

张居正在五月二十一日启程北上,他要回京了。

张居正这一次回京,是独自一人回来的,他要老母亲在九月秋凉时再走,他带着琴依回京。一路上,地方官都亲自接送,有的地方官拜见他,还行长跪礼,并在张居正的车船前开路。琴依说:“相爷,这么做是不是过份了?”张居正说:“那有什么?他愿意这么做,我怕什么?再说皇上器重我,他们自对我畏惧,我对皇上没用,皇上怎么会这么待我?”

一路上有人护送,有人迎接,不免走得慢些。摆酒席,品茗纵论,让张居正好不得意。他由汉水溯水而上,船行人牵,只见茫茫江水,再看岸边送行人渐渐如蚁,每一府一县皆是如此,久而久之,人就麻木了。他起先还站在船头上,对送行人一再行礼,再后来,他便懒得行礼,只是长揖一下,便算作礼数了。

这一日恰巧大雨,船在江上,看不见人,只见漫漫江面,雨泼如箭,簇簇箭矢射向江面,船底下渐渐波翻浪涌。船里的人见雨大,便想掩窗,张居正说,不要掩窗,我在京里,哪见过这般急雨?真是好雨,看雨,看雨。

雨越下越大,张居正耽心大雨阻了行程,站在舱中一语不发。他手里握着一叠子邸报,内阁吕调阳请求早报张居正,催他还京。北京、南京都部院寺卿、给事中、御史都上奏章,要求他早早回京。有的人奏说,奉母回京,怕天气炎热,只是借口。他张居正是大明朝的首辅,得回京就职,内阁一切大事待他决断,湖广久滞,怕会影响朝廷大事。

张居正看着这些奏折,能从这奏折中看出杀机,能从中看出一些人是真心盼他早早回京。

长子敬修劝慰:“父亲不必着急,京城方面如果知道了湖广大雨,会耐心等待父亲的。”

张居正说:“我不着急,我不急,别人急有什么用?我只是想,下这么大雨,船不能行,轿不能抬,我们走不了,不知要误多少时日。你赶快写一疏,禀报皇上,说襄阳地界雨大,我们走不动了,只能避雨,暂时避一避。”

敬修答应,去写奏疏,张居正与琴依在船舱中看雨。这会儿看雨,再也没有刚看大雨时的好心情了,满眼看到的尽是烦恼,不是景致。

忽听得雨中有马蹄声响,有人在岸上喊:“是首辅大人的船吗?请问首辅大人在不在?”

张居正叫人回话,问他们是什么人?

那些人叫喊:“襄王来看首辅大人,请大人靠岸。”

张居正一听说襄王来了,大喜:“好啊,把船靠岸,看襄王这里有什么好事儿?我们也不那么闷,在襄王这里待几天也好啊。”

船在雨中慢慢拢岸,搭上了跳板,上来了一个大珰,笑着说:“我是襄王府的管事鲁服,请相爷下来,去襄王府玩上一玩,与襄王一聚,相爷务必赏小人这个脸,不然襄王该说小人不会办事儿了。”

张居正说:“好啊,只是雨大,我们怎么上岸?”

鲁服笑说:“这好办,我找了几个大汉,都是襄王府的亲兵,他们背着相爷与家人,女眷着几个大脚婆子背着。”

上岸有人张伞,一路上忙忙碌碌,直把人背进了襄王府。

襄王是一个大胖子,出来接张居正,笑:“下雨天,留客天,天留人也留。”张居正笑着说:“我看还是天留我,我走到你襄阳地界,怎么雨下得这么大?你让我怎么走?”

襄王说:“你在这里好好饮宴,我请你喝酒,你喝得多些,要说平时,你怎么会来我们襄阳?我想请你饮酒,那也请不到啊。这一回行了,我请你好好喝一喝。”

张居正看不起襄王,对襄王只是执一长揖,但襄王把他让至上座。长子敬修悄声对父亲说:“父亲,这事万万不可,他是藩王,父亲就是贵为元老重臣,也只能执臣子礼。”张居正一笑:“你别管这事儿。”

随行的京官们都成为贵客,众人在襄王府好生叨扰了一顿。到了晚上,襄王命乐伎为张居正奏乐,长子敬修又说:“父亲,我们正在丧期,还是不看这个了。”张居正说:“襄王是敬我,我不能不在意他,你不要再多说了。”

襄王又笑:“我给唐王一个讯儿,他也要招待张先生,皇上待先生如贵客,我们哪里敢怠慢?唐王的人早就回去了,一见先生的船,就回去禀报了,先生这一次路过唐王的地面,唐王一定会好好宴请先生的。”'① 《明史》列传第一○一·张居正,居正归京,襄王、唐王宴,居正礼甚倨。'①

唐王比起襄王来更是能玩儿,他接来了张居正,大笑说:“我要你看看京城里没有的玩艺儿,你看了一定惊叹,不出京城不开眼,一开眼准吓你一跳。”

他阴沉着的脸露出了少见的笑,把张居正接到了一间大厅室里,拿出了一些小盒子,把盒子摆在一个个相当的位置。他比比划划:“这盒子的位置都要摆得好,不然就不会那么有意思了。你看啊。”

十几个小太监一齐把着盒盖子,唐王一声号令,所有的小太监一下子打开盒盖,就见从盒子里爬出一群群蚂蚁,奇是的蚂蚁分成红白两队,竟能自动找到自己的队伍,列队成阵。

唐王满面紧张神色,大声呼叫:“杀呀,杀呀!”

两队蚂蚁竟听他号令,冲突到对方阵营里,开始了厮杀,互相咬杀对方的蚂蚁,只是须臾,就咬杀成一片,咬得难分难解。

唐王一语喝令:“收兵,收兵!”

太监就嘘哨,嘘声一起,蚂蚁马上分开了,各自归队。最后都围在自己原先所待的盒子前。

唐王很正色地说:“收兵回营。”

蚂蚁在一片嘘声中,回到了盒子里,小珰就喂它们食物,是一些碾得碎碎的食物。

张居正赞叹:“你能撒豆成阵,剪纸为兵了,真是厉害。你怎么把它们训练成如此这般?”

唐王一语道破,久而久之,便水到渠成。

唐王一脸得意神色:“我告诉你,要我训兵,我能把大明朝的兵丁训得天下无敌。”但说完了,又沮丧地说,“不必说了,哪会用我训练兵马?皇上不放心,他从来不要藩王插手战事。”

张居正晚上宿在馆驿里,唐王派了一队女乐陪他,美女个个绝色,且每人擅长一两种乐器,歌舞极佳,张居正与琴依、敬修等人看她们表演,看得如醉如痴。

一演完了,唐王请敬修与琴依出去,只留他与张居正,他说:“男人听些淫秽的曲子,女人不适合听,你们出去吧?”

只剩下了唐王与张居正,唐王媚笑:“相爷是雅人,我就请相爷听雅的。”

他命女乐歌屈原的《九歌》,女人扮成大司命、少司命、山鬼,每一人只在脖上系一丝巾,全身赤裸,不着丝束,出来表演。

唐王说得认真:“我考证过,屈原时代,七国纵横时,人无安全感,每一个人都耽于享乐,乐于在异性面前裸体,愿意展示自己的身体,放纵欲望,喜欢男人女人一起淫乐。那时的诗歌大都产生于这种心境下,那可是人的原始野性啊。”

张居正见唐王十分聪明,就对他说起自己实施的“一条鞭法”,说起用此种法儿收税收租的好处。他说,这种法儿不是我创出来的,前人早用过,而且法子不错,收益颇大,我们用,也就增强了国力,将使大明朝出现新生的时机,大明朝就要中兴了。

唐王嘻嘻哈哈地笑:“好啊,中兴好啊,我们都盼着中兴啊。咱们不谈这个,只谈怎么玩,好不好?你来咱们治下,皇上问起各藩待你如何,你如在我们这里得了冷遇,那就糟了,我们大明朝指望着你呢,我可不让你在咱们地地界受委屈,在各地你得好好玩一玩,一回到了朝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足够你烦的了。”

扮演山鬼的少女十五六岁,身材窈窕,十分妖冶,看去令人陶醉。她轻轻走至张居正面前,悄悄耳语:“天晚了,牛羊归圈了,炊烟也飘起来了,你要不要享受女人呢?一个在山里游荡不归的女人,你喜欢不喜欢?要是只身一人,你就害怕,你要是有这么个在山里游荡的鬼魂陪伴,你会不会喜欢这山鬼?”

她扯着张居正,身子缠绕着,用她的声音她的身体她的胸|乳挑逗他。唐王在一旁说:“这里只有女人,只有你我,你放纵一下,那没什么。”

张居正很乐于放纵,哪一个成功的男人不渴望放纵呢?他是大明朝的支柱,没有他,大明朝便没有了中流砥柱,他愿意怎么享受就怎么享受。

他亲吻着山鬼,山鬼在他的亲吻下时时歌唱,她唱的是屈原时的楚地情歌,那情歌让千百个青年男女陶醉,让千百个农妇育下了自己的后代,让千百个男人女人有了自己的种子,他们把种子孕育在身体里,用激|情完成传宗接代这一个古老的过程。

张居正激动不已,他在女人丛中找到了快乐。他忽地悟到了,为什么不放纵一下呢?去日不多了,他在父亲灵前想到了一切,除了悲凉,还有时不我待的一种沧桑感,他从父亲的失败中看到成功的好处,为什么不享受成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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