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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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王朝-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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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这只本来就在风浪中飘摇的船,能再平安地渡到彼岸吗?

张鲸拿来杨四知的奏疏,给万历看。

万历正在暖阁里与贤嫔、郑妩亲热。郑妩是越来越丰腴,越来越靓丽了,且会撒娇,很得万历的欢心,她晚上睡觉时竟也有王皇后的习惯,要扯着万历的耳朵睡,不然睡不着。万历说:“我不在时你怎么办?”郑妩说:“那就让宫女坐在一旁了,我不让她睡在我的床上,那是你的,我的,不是她的。我要她坐在一旁,我扯着她的耳朵,一直到我睡着了,才松手。有时我一直不撒手,一睡到天亮……”万历大笑:“你就一直扯着她的耳朵?”郑妩睁着大大的眼睛,“那怎么了?我就是扯着她的耳朵,大不了我再赏她一点儿钱,我能睡着了。”

万历说:“好啊,我替你赏,我拿一些新钱放在你的床脚边,凡我来时,你就拿一枚钱赏一个宫女,我不来时,你就赏多些,好吧?”郑妩说:“不好,要是你能天天来就好了,我睡在你身边,一睡在你身边,依着你的身子,我就睡得踏实。”

万历可不能答应她,怎么能天天要她来乾清宫?他有时还得去皇后的宫中,有时还得把贤嫔、淑嫔都弄来,他只不去惹那个恭妃,不愿意去见她。

但有时也不得不去,有一次慈圣皇太后命他去,他就去了。

他看着恭妃,恭妃对他说:“你不喜欢我,总还是喜欢你的骨肉,我肚子里有你的骨肉,我要生了,你这几天能不能看看我,我怕……”

万历说:“没什么可怕的,有御医在,你生了,就好了。”

万历这会儿拿到了张鲸手里的奏疏,他说:“好,好,我就想看看他是怎么论说张居正的罪状的,我要看。”

正看呢,有人报说,恭妃要生产了,请求皇上示下,要不要去看看?

万历说:“我是看弹劾张居正,还是看她生儿子?你告诉御医,要他随时派人报我。张鲸,你去,去看着恭妃生产,有什么事儿再来报我。”

打发走了张鲸,他再坐下,细看杨四知的奏疏,他一遍遍地看,他看着看着,眼前忽地闪过张居正那肃然神色,张居正对他吼:当做勃字!声如雷鸣。他干嘛要那么大声儿,他害死了乐儿,乐儿是他万历心里的女人,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他抚摸乐儿时,心是激动的,他如今不那么激动了,找不到那种激动了,他要替乐儿报仇,张居正去找皇太后,皇太后盛怒,要废了他,要再立潞王为皇帝……

万历心里说,是啊,你要完蛋了,我要你完蛋。

有人向殿前闯,是张鲸,他大呼道:“皇上,皇上啊,你有太子了,你有太子了,恭妃生下一个男孩儿,你有太子了!”'① 《明史》有载,恭妃怀孕,秋九月生皇长子朱常洛,事在冯保去位之前。'①

万历心里高兴,他对张鲸说:“快去禀报两宫皇太后知道,去,快去!”

第四章 一朝天子

万历问郑妩:“大明朝的本朝人物,你知道哪一个?”

郑妩说:“张居正。”

万历说:“他死了。”

郑妩说:“我知道,可我就知道张居正。”

宫妃都知道张居正,宫人怕他,万一给他知道了谁的污行劣迹,必是会追查到底,坚决拿办。

万历想,你怎么就知道个张居正呢?

万历对张鲸说:“要张宏来,拟旨。”

万历说,“居正朕虚心委任,宠待甚隆,不思尽忠报国,顾乃怙宠行私,殊负恩眷。念系皇考付托,待朕冲龄,有十年辅佐之功,今已殁,姑贷不究,以全始终。”对他的亲信庞清、冯昕、游七之流,则严惩不怠,下令锦衣卫捉拿所有的人送至镇抚司严加审讯。这种人没什么可姑息的,全都下狱问罪。

万历沉思,想着,要是言官再追究,会不会再责备皇上用人不当呢?

万历说,“仍谕大小臣工,其奉公守法,各修职业,以图自效,不必追言往事”。'① 《明神宗实录》卷一三一。'①

张鲸召集东厂的人,足有三四十人聚齐在东厂的大厅内。他们被告知,要解下利刃,只身空手来到大厅内,听张鲸宣布圣谕。

张鲸稳坐在太师椅上,闭着眼不动。掌刑千户吴苏一个个问,理刑百户洛海来了,手下的掌班、领班、司房都来了。掌刑千户或是理刑百户都称“贴刑”,这两人平时管理东厂,手下再有掌班、领班、司房四十多人。这四十多人分成“十二颗”,颗管事戴圆帽,着皂衫,穿套衫。其余的人帽靴相同,但穿直裰。役长与番役在外侦察缉访。役长又叫“档头”,共有一百多人,继续分子丑寅卯十二颗,一律戴尖帽,着白皮靴,穿青素旋服,系小绦带。役长各统率番役数名,番役又叫“番子”,又叫“干事”,一共有一千多人,这些人就不是太监了,他们是从锦衣卫里挑选出来的“轻黠狷巧”之人。' 《明史》卷九五,刑法志三;《酌中志》卷十六。'所有的领班、司房都在厅内,静等着张鲸吩咐,在外的“番子”“干事”都不能出动,在家里待命,这是大行动,所有的领班、司房都静待张鲸下命令。

张鲸等着所有的人静下来,慢慢地,没有人出声儿了。

张鲸说:“从前冯公公在时,你们这些人没有什么油水,你们夺田占地,小打小闹儿的,没有大油水。”

众人心一惊一喜,张鲸的话,令他们心里狂喜,是不是有大油水了,他们可以好好地捞上一把了?

张鲸看着他们,很严厉:“我告诉你们,凡有以前与张居正、冯保亲近的,我要给你们提个醒儿,你千万要想明白了,别出事儿,一旦出事儿,我可救不了你。”

众人这才听明白,这是张居正要出事儿了,看来皇上要清算的不是别人,是张居正。一想也恍然,只有张居正才是大鱼,皇上要拿下张居正,才有大捞好处的机会。

张鲸说:“皇上要拿下的人,听着,没有张居正,可张居正手下的所有人都要拿下,什么庞清、冯昕、游七全都得拿下,凡是张居正的腿子,要他无一漏网。皇上如今下了令,要拿下庞清、冯昕,游七,尤其是那个游七,我看他还在京城里到处逛呢。还有一些张居正的爪牙,有一个抓一个,听明白了吗?”

众手下齐喝:“听明白了。”

张鲸说:“决不能走漏风声,张居正可是没错,拿的是他的爪牙!”

游七在京城得一个吏部员外郎的职务,这是他拿钱捐来的,也是托张居正的福气,但他有本事,在张府更是专横,凡拜谒者不拿银两,便不得入见张居正。游七在宣武门内的小帽胡同有一座府第,府第十分阔绰,可与申时行这样的内阁大员的府第相比。游七交游广泛,能与京城各样人物交往,原本在张府就靠夤缘上下、卖官鬻爵活命的,总不能张居正死了,他便不干这营生了。游七跑六部像跑自己家,进门与所有的人都打招呼,六部如今能有一点儿自主权了,比张居正时更自由,能推荐、选举各部官员,游七的生意就更好。他擅长把来京跑官的人抓到手,与他们交往,为他们穿针引线,要他们拿钱来买官,这些人也相信游七,知道他有手段。游七的府第甚至住满了各地来跑官的人,游七对他们动辄训斥,像训斥儿孙一样。

庞清是一个文人,不像游七那么招摇,自从张居正一死,他就深居简出,不再理会朝事,有时他坐在酒楼上饮酒,一个人独斟独饮。他是张居正的管事,府内的事都由他管,他一向佩服张居正,且能把张府的内事管得有条有理。庞清不与外人交往,从他嘴里问不出张府的底细,但人们都知道,张居正富可敌国,庞清就是这个大财富的看守人。有人问他,张居正是不是富可敌国?他只是颇含深意地摇头,再有人追问,他笑说,我不懂什么叫富可敌国,我只知道,人有权势,便可以拥有极大的财富。庞清不跟任何人说张居正,有人谈起张居正是大明朝的第一权臣,他跟着叹息说,是啊,是啊。但分明是含而不露,犹抱琵琶半遮面。

庞清总是坐在酒楼上饮酒,在酒楼上一饮就是半天,喝酒时从不旁顾,只是一壶浊酒,几盘小菜,独斟独饮,自得其乐。

还有一个冯昕,他是一介武夫,从前帮过张居正的长子敬修,敬修几次回家省亲,都是冯昕帮他打理。但冯昕有一毛病,就是好吹牛,时常讲起他是如何帮张府做事儿的,一讲起来,竟是满嘴跑江湖,让人真假莫辨。经他一讲,张府便是天下第一首富。他讲话狂,且到处讲。张居正曾对长子敬修说,冯昕夸夸其谈,大言不惭,不是一个好人,要敬修把他辞退了,免得惹是生非。但敬修不愿,他说,他救过我两次,如果没有他,我早就被乱兵打死了,有他我才有今日,就是他有什么过失,也足以抵得过去了。张居正看看敬修,不再说什么了。但从此张居正凡事只与嗣修与懋修说,而不与敬修语。敬修也明白,父亲是怕自己与冯昕交厚,便无主仆之分,但敬修还是对冯昕极好。

冯昕在鼓动人们做一件大事,就是要人简拔张居正的长子敬修入主吏部,做吏部尚书。但这件事分明不是那么容易的,得通过内阁的人提名,再经皇上批复,方可能成功。但冯昕到处说,你们也知道,大明朝有今天,全是相爷的功劳,你们不看相爷的面子,也得看如今大明朝的好光景,把相爷的大公子提升一下,就是不入阁,至少得让他做个六部主官吧?只做侍郎,这有什么意思?难道相爷的一生功绩,不值一个吏部尚书?听的人早把这事儿报与张鲸,张鲸便写下密疏,报与万历。

张鲸的人撒下京城,捉拿张居正的人,这件事给游七知道了。游七这人仗义,他正在府中,坐在大厅上,没说话,只是命家人把来求官的人都叫进来。人来了,足有六七个。他说:“你们听着,我告诉你们,相爷的事儿败了,我们几个要被捉拿,你们谁拿出多少银两,都在桌上,赶快拿银子走人。众人一听,忙不迭的拿银两逃走。”

游七对家人说:“你去,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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