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盗贼拉莫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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绅士盗贼拉莫瑞-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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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些人小心戒备,保证巴萨维没法把他们一网打尽。如果他割断几根喉管,那么这些帮派就会四散开去,警告彼此。那会是一团浸满鲜血的乱麻,一场漫长的战争。他明面上没有任何反应。而那些人谋逆的谣言愈演愈烈。”

“巴萨维大佬通常在大厅中召见臣属,这地方现在仍在木废墟中。它过去是一艘废弃的大型维拉战舰,就是运输军队的那种宽底大帆船。它抛锚在木废墟,算是个简易宫殿。巴萨维把它称作浮坟。嗯,在浮坟里,他郑重其事地铺了张艾什米尔地毯。真是个好玩意,就连公爵也会把这种货色挂在墙上,以免搞脏。巴萨维让周围所有人知道,自己有多喜欢这张地毯。”

“结果他的手下人只要通过观察地毯,就能知道他会如何对待客人。如果场面要见血,那地毯就会被卷起来,妥善保存好。从无例外。几个月过去了。地毯卷起,地毯铺下。地毯卷起,地毯铺下。有时候,他招来晋见的人一看到巴萨维脚下光秃秃的地面,就会扭头逃跑。而这无疑等于公开承认自己的罪行。”

“好了。再说回他那些不老实的帮主。他们都不蠢,不会在没有帮众保护的情况下进入浮坟,更不会单独面对巴萨维。当时大佬的统治还不太稳固,不能为这点事大动肝火。所以他等待着……有天晚上他邀请了九个辣手的帮主来赴宴。当然不是所有不老实的头目,但又是最聪明、最强横,人马最多的。这些人的探子带回口信说,那张绣工精美的地毯,大佬最钟爱的珍宝,就铺在地上供所有人观赏。地毯上摆了张宴会桌,桌上的食物之多,恐怕诸神都未曾得见。”

“所以那些愚蠢的杂种认为巴萨维是认真的,他真想谈谈。他们以为大佬害怕了,都期盼着真心诚意的谈判。所以他们没带自己的人马,也没制定后备方案。他们以为自己赢了。”

“你可以想象,”锁链说,“等他们坐进华美地毯上摆放的坐椅时,心中是多么震惊。五十个巴萨维的人涌进房间,手里都拿着弩弓,这些可怜虫身上扎满弩箭,要是被发情的豪猪看见,肯定会抓一个回家去,狠狠干上一场。如果说有一滴鲜血没有落在地毯上,那肯定是飞上了天花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的……那地毯给毁了?”

“不止是这个。我要说的是,巴萨维知道该如何营造期望值,洛克,他知道怎么用这种期望来误导跟他作对的人。他们以为大佬的嗜好,可以保证自己活命。结果呢?只要敌人够多,势力够强,他就会满不在乎地毁掉一块该死的地毯。”

锁链指着南方,也就是他们前进的方向。

“这就是在半里地外等着跟你谈话的男人。我强烈建议你管好自己的舌头。”

3

“致命失误”是把卡莫尔地下社会呈上台面的地方。一间毫不掩饰的罪犯酒馆,各色正派人可以在这里饮酒作乐,不受拘束地谈论他们的生意。可敬的普通市民在这儿就像托儿所里的毒蛇那么显眼,而且很快会被长相凶恶、胳膊粗壮、脑子不拐弯的大汉“护送”出门。

这里可供整帮人马一面喝酒,一面讨论如何下手,或者只是大吹大擂一番。他们喝醉时,会大声争论从后面勒死人的最佳手法,或是在酒水食物中用什么毒药效果最好。他们会公开嘲笑尼克凡提宫廷中的荒唐事,他的税收计划,或是跟铁海其他城邦签订的外交协议。他们会用骰子和碎鸡骨当作军队,重演整场战役,大声宣布在尼克凡提公爵向右推进时,他们会往左转,或是当疯伯爵叛军麾下五千黑铁矛从神门山上冲下来时,他们会如何站稳脚跟,守住阵地。

但无论在酒精、凝视药和怪异的杰里姆致幻粉中陷得多深,无论幻觉带来了多么辉煌的地位和能力,都没有人胆敢向韦加罗·巴萨维大佬提出任何建议,哪怕只是让他更换马甲上的一颗钮扣。

4

断塔是卡莫尔城的一个标志性建筑。它位于陷阱区最北端,高逾九十尺。陷阱区是一处破落拥挤的街区,从上百个沿岸码头而来的水手们每晚都在此地流连,从酒吧到酒铺再到赌档,如此循环往复。酒馆老板、妓女、拦路贼、赌棍、诈赌者和其他下等骗子就像筛子一样过滤着他们的金钱,直到这些人兜里空空荡荡,脑袋昏昏沉沉,才会被扔回船上,熬过新一轮的宿醉和病痛。他们来如潮水,去如潮水,只留下一堆铜和银(偶尔也会有血)的残渣,标志着自己的存在。

人类技艺不足以破坏祖灵玻璃。当人们刚刚来到卡莫尔城,靠在古老文明的废墟中拾荒为生时,断塔就已经是现在的模样。塔楼上面几层的祖灵玻璃和石料上有不少巨大缺口,这些断裂处如今已被木料、油漆和其他人类建材勉强覆盖。断塔的整体坚固性基本不成问题,但这些补丁可不美观,而且顶上六层房间是城里最不讨人喜欢的地方。因为只有通过环绕在塔身之外的一行行狭窄扭曲的楼梯,才能到达那里。单薄的木框架在强风中摇晃得令人心悸。大多数住客是各个帮派的年轻亡命徒,对他们来说,这等变态住所正是一种别样的荣誉勋章。

“致命失误”占据了断塔底层的宽阔空间。每晚伪光落下后,这里的酒客多半都在百人以上。锁链神父用胳膊肘推开挤在门口的人群,钻进酒馆;洛克紧紧抓住老者的短斗篷下摆。从酒馆里涌出的空气中充满洛克熟悉的味道:上百种酒水,喝这些酒的人呼出的臭气,新鲜和酸腐的汗味,再加上尿骚和呕吐物,放了辛香料的香囊和潮湿的羊毛,还有生姜油的辛辣味道和烟草呛人的雾气。

“咱们能信任给咱们看羊的那个小孩吗?”洛克高声喊道,试图压过周遭的嘈杂声。

“当然,当然。”锁链朝酒吧大厅中掰手腕的一伙男人比划了个复杂的手势,那些没在艰苦奋战的人冲他露出笑容,挥手致意。“第一,那是他的工作。第二,我给的钱不少。第三,只有疯子才会偷柔化山羊。”

从某种角度来说,“致命失误”算是一座纪念馆,陈列着人类工艺在关键时刻的各种失败。它的四壁上挂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纪念品,每件都讲述着一段娓娓动听的传说,而且均以“还不够好”作为结尾判词。吧台上挂着一整套铠甲,左胸处被弩箭穿了个方形孔洞。墙上满是断剑破盔,再加上船桨、桅杆、船柱和风帆的各式残片。这间酒馆最引以为傲的特色就是,保存着七十年来在卡莫尔海域沉没的每艘失事船只的纪念品。

锁链神父拽着洛克·拉莫瑞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就像艘大帆船后面拖着条小艇。酒馆南墙上有间高出地面的小屋,门洞被帘布盖住大半,不受外界干扰。门口有几个人站岗放哨,锐利的目光不时扫过大厅,双手从不远离公开——甚至有些招摇地——带在身上的武器:匕首、飞镖、铜棍和木棍、短剑、短斧,甚至是弩弓——从精巧的窄巷刺客型到巨大的屠马型一应俱全。在洛克看来,那些大家伙足能在岩石上穿个洞。

一名卫兵上前阻住锁链神父,两人低声说了几句;另一名卫兵走进小屋报信,为首的那人则警惕地盯着锁链。没过多久,第二名卫兵再度出现,招呼他们进去。洛克就这样在锁链的带领下,头一次见到了卡莫尔大佬韦加罗·巴萨维。大佬坐在一张普通餐桌旁的普通椅子中。几个手下站在他身后的墙壁前,距离近到可以随时听候召唤,又远到听不见大佬的私下交谈。

巴萨维个头很大,跟锁链差不多壮,但明显年轻一点。涂了油的黑发紧紧扎在脖子后面,下巴上卷曲的胡须像是三条用毛发织成的鞭绳,一条压着一条,整整齐齐叠在一起。大佬转头时,这些胡须飘动起来,看上去相当厚重,如果碰到皮肤肯定扎得要命。

巴萨维身穿大衣、汗衫、长裤,足蹬皮靴。即便在洛克未经训练的眼中,那古怪的深色皮革也是又厚又硬,没过多久,他就意识到靴子肯定是用鲨鱼皮制成。大小不一的白色钮扣点缀在马甲和袖口上,也将多层丝质红颈巾系好……这些钮扣都是人的牙齿。

有个跟洛克年纪相仿的小女孩坐在巴萨维大腿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女孩留了一头杂乱的黑色短发,还有张可人的瓜子脸。她的装束奇怪至极:一条镶边白丝裙,配得上任何贵族名媛,但在裙边下摇晃的小靴子却是黑皮制成,金属包头,足尖和脚跟都装有尖锐的钢质踢马刺。

“就是这个孩子吗,”巴萨维说起话来低沉浑厚,略带鼻音,还稍有些好听的维拉腔,“这就是让咱们亲爱的盗贼导师头疼不已的勤奋儿童吗?”

“就是他,大人,如今正高高兴兴地让我和我那几个小崽子头疼。”锁链把手伸向背后,将洛克从大腿后面推了出来,“可否允许我为您介绍洛克·拉莫瑞,前阴影山孤儿,现在的佩里兰多侍僧?”

“或是别的什么神,对吧?”巴萨维笑了几声,从桌上拿起一个放在手边的小木匣,递给锁链。“看到你的视力奇迹般地复原,总让我心情愉快,锁链。抽一口。这是杰里姆黑根草,质量上乘,这星期刚卷好的。”

“这我实难拒绝,韦。”锁链拿过一根用红纸紧紧裹好的烟卷。两人弯腰凑近一支摇曳的蜡烛,把烟点着,锁链顺手将小钱袋放在桌上。正当此时,那个女孩似乎对洛克做出了某种判断。

“老爸,他可真是个难看的小娃娃,就像具骷髅。”

巴萨维大佬咳嗽两声,吐出头几口烟雾,嘴角微微翘起。“而你可真是个不替别人着想的丫头,我的小宝贝!”大佬又抽了口烟,吐出一缕笔直的半透明烟气。这东西醇香怡人,还带点燃烧香草的气味。“你得原谅我的女儿纳丝卡。我对她的任性真是一点办法没有,而且她已经养成了海盗公主的脾气。特别是现在,我们都不敢靠近她那致命的新皮靴。”

“我永远不会赤手空拳,”小女孩说着磕了几下脚后跟,以此强调这个声明。

“可怜的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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