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囚徒到省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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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 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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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两口子倒是早早儿来了,不溜不跑,就一直靠着柴火垛蹲着。

朱一夫大摇大摆地坐在桌子正中,端着个架子,等着发表重要讲话。为了显得威风,壮大声势,还临时从公社借来一架麦克风。支书对着吹了两声,不响。村里电工不会鼓捣,这儿通通那儿通通的,一吹还是不响。鼓捣了好一阵子说行了。朱一夫着急了,接过来对准麦克风大声地吹,还是不响,气得他连续吹,突然这家伙不知发了什么神经,发出了几声刺耳的尖啸,会场大哗,引起一阵阵轰笑。

终于可以讲话了,朱一夫把他那三角眼一搭拉,脸上的那三疙瘩横肉往下一沉,先狠狠地拍了两下桌子,会场上立时安静了,连一向爱叽叽喳喳的小学生们,一看这个生人这么凶,也都老老实实地坐在砖头上。他从当前形势讲起,讲两个阶级两条路线的斗争,最后联系孙村的走资本主义道路卖羊肉上来。强调要堵住资本主义的路,坚决把投机倒把卖羊肉的邪风歪气刹住,把带头卖羊肉的人批倒批臭。

这时支部书记马上站起来,接过麦克风大声喊道:“把富农崽子孙绍安带上来。”会场上一时出奇地安静,大家都扭过头去看柴禾垛边站着的孙绍安两口子。只见他们俩不等民兵来揪,自己便快步走过来,肩靠肩地站在主席台前。支书对那媳妇喊道:“你来干什么,没叫你快坐到下面去。”

那媳妇毫不畏惧,仍然站着不动,大大方方地站在丈夫一旁说:“他既是富农崽子,我就是富农崽子的老婆,我们一块儿卖羊肉,要犯法都该挨斗。”支书没再理她,心想你不知好歹不嫌丢人,愿意陪斗那就陪吧!便马上宣布批斗开始,两个预先安排好的积极分子,便先后上台批判。稿子是别人代写的,他们认字不多,心里十分紧张,所以念得磕磕巴巴,手也哆嗦起来,有一个人念到半截上,一阵大风一刮不小心稿子让大风刮跑了,便急忙去追稿子。

就在这个时候,孙绍安媳妇扭过头来,冲着主席台上的朱一夫大声说:“上级领导,我倒要问问,要说卖羊肉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我们村可是家家户户都在走。哪家没卖过羊肉?要说卖羊肉就该批,该批斗的可不只我们一家。说我们是富农崽子?他妈娘家是富农,可他爹是贫农,咋就成了富农崽子了?我家可是三辈贫农,那羊是我喂的我杀的我卖的为啥别人不批,只批……”

没等她说完,朱一夫把桌子一拍,三角眼一瞪,大吼一声:“反了你了,把她给我拉下去!”等民兵把那媳妇拉走以后,朱一夫觉得受了抢白,脸上无光,为挽回面子,便故意理直气壮地说:“贫下中农怎么了,走资本主义道路照样批斗,这是路线斗争不能含糊。”然后又小声对支书说,“你们村谁家养羊卖羊肉多?再拉几个批斗。”他说话虽声很小,但没注意躲开麦克风,会场都听到了。

突然变了安排,支书可为了难。这时天黑得早,日头已经落下去了,往台下一看,黑乎乎地也看不清谁是谁,他便到台下去找。他正在人群里搜寻目标,忽见会场一下乱了,人们纷纷站起来往两边躲。只见一头小牛犊子一样的大羊公子闯进了会场,两个弯曲粗壮的大羝角各挂着一条红绸子,脖子上带着一个大铃铛,丁丁当当地响,令人奇怪的是它尾巴上还冒着烟儿,劈劈啪啪地响个不停。原来是谁在它尾巴上拴了一挂小鞭炮,把它赶了来,小鞭炮阵阵炸响,使大公羊惊慌失措地闯进了会场。那朱一夫一见大怒,立起来指手画脚地招呼民兵:“打死它,打死它。”

两个带枪的民兵便从会场外边赶紧跑过来,也喊:“打死它,打死它。”那羊公子进了会场一见人多,更加惊慌,愣怔了一下,突然见后边有人拿枪追来,前边一个人凶狠地喊叫,它好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便向喊叫的朱一夫闯过去。老郝和公社副主任坐在两边,一看危险便赶紧跑开了,朱一夫正喊叫打死它,又是坐在中间,没容他躲开那大羊公子便一下子连桌子带人全撞了个翻个儿。朱一夫吓得七魂出窍,赶紧爬起来继续喊叫打死它,打死它。那两个持枪民兵是专门从公社借了两条枪,为大会站脚助威和防止发生意外,一看闯下了大祸,便跑过去真想举枪打羊公子。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十二三的小孩飞步跑过去喊道:“别打!别打!是我们家的。”然后咴儿咴儿地叫了几声,只见那羊公子愣怔了一下,便立即向小孩跑来。小孩搂住了它的脖子,拍打着它的头,让它老实下来。然后对着村支书喊道:“爷爷!你不是让我奶奶把它拴到别人家去吗?我奶奶也不把它看好,咋让它跑出来啦!”

原来这羊公子是支书大儿子家的,他儿子和支书仍住一个院,平时都是支书老伴儿为儿子照看,知道要开这个大会,公社来人会到家里来,支书便叫老伴把羊公子牵到别人家去,不知谁出了坏,故意用这羊扰乱了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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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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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天色已黑,互相看不清,人们胆子也大了起来,不知是哪个妇女喊了一嗓子:“批斗它批斗它,这才是罪魁祸首。没有羊公子哪来的小羊,全村的小羊都是它的种。”接着有人也喊了起来:“走资本主义道路它是头号的,批它!”你一嗓子我一嗓子的喊叫,引起了全场一阵阵欢笑。会场立时乱了,吵吵嚷嚷,也听不清人们说的是啥。

朱一夫一看羊公子是支书家的,支书又是他姘头的叔叔,他们的关系支书心里也清清楚楚,便不好再说什么了。这样一个结局虽然面子不好看,但是开批斗会的目的也达到了,今后谁还敢再为孙绍安说话?支书趁这乱劲儿便赶紧宣布散会。朱一夫被支书叫到家里喝酒去了。

这会开的朱一夫一肚子气,社员却嘻嘻哈哈地笑着往家走,觉得又解气又好笑,今天可开了眼啦。人们都以为从此没事了,谁知道第二天孙绍安却被民兵押到了公社,关进了集训队。她媳妇上县跑市,托亲靠友,总算把孙绍安弄了回来,但右胳臂受了伤抬不起来,据说是因为吊打致残,在家足足养了半年。

老郝和吴玉萍这个工作组,因工作不利,受了批评全组撤出,调到一个更复杂的队——桥头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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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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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玉萍他们刚到桥头营,便接到县里指示要开展“一打三反”运动,主要是打击反革命。他们还在学习文件,杀人布告便接踵而来,最初这批布告,多是杀的现行反革命,那布告从县城贴到农村,街头巷尾常见一张张铅印大纸上横列着十几个人的名字,上面被划上鲜红的钩儿,俗称“坐红椅子”,便是枪毙了。反革命的罪名五花八门,布告越贴越大。面临这种形势,吴玉萍更加不放心白刚,怕他那犟脾气惹出事来,夜里常被白刚出事的噩梦惊醒。所以便给白刚写了那封千万千万小心谨慎、凡事能忍则忍的信。白刚接得信后,着实苦恼了一阵子,尤其担心给省公安厅劳改局的那封信惹祸。

真是该着天不灭曹,原本认为毫无指望的事情,竟然很快来了结果。有一天,大炮神神秘秘地凑到白刚的脸前,直盯着他的眼睛小声说:“你给省公安厅写信啦?”

白刚心中一惊,这事儿他怎么知道了?信转下来了,让批斗?还是他听到了什么消息?他迟疑着,没有回答。大炮不满地说:“这事儿你跟我还保啥密呀!告诉你吧,好事。昨天县公安局冷股长把我叫了去,还剋了我一顿。问我你给公安厅写信我知道不知道,我一听,妈呀!坏了,准是捅了娄子了。便赶紧说:‘不知道啊!知道我还能让他写?又问我他省里、公安厅认识啥领导吗?我说我哪儿知道啊?’他火了:你这群众专政是怎么专的?可倒好,一问三不知。我说到底出了啥事儿啦?他这才说省公安厅来信了,白刚以前没帽儿,只因为家中是地主就给他戴上地主帽子不妥,让给他摘掉,你回去就通知他,省得他以后还写信。然后他又说:准是他在省里、厅里的领导当中有熟人,你真不知道?我说那还有假,我知道还能不说?”说到这里,大炮笑眯眯地凑到白刚耳旁轻轻说:“哎,我问你在省里、厅里是不是认识大领导啊?托人了吧?”

“多少年断了联系,我又是这个身份,上哪儿托人去?我就是直接给公安厅写的信。”白刚在省里真有很多熟人、老领导。要是个会来事儿的,正可以借此机会就坡下驴,吹上几句,既可以抬高自己身份,又可以吓唬吓唬县里村里这些干部。但白刚不愿意来这一套,他十分坦诚实话实说。大炮按阶级斗争的常理推断,他显然不信:“没熟人你写封信,说你不是地主,解决问题就这么快?”然后又凑到白刚的耳朵根子上小声说,“你跟我说实话,人家冷股长还让我掏个实底,向他汇报呢!”

白刚一听冷股长着急了,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我没有托人,因为这问题明显违反政策,领导机关的人都十分清楚。”说到这里白刚腰杆也硬起来了,“一看该解决,只批上几个字:如情况属实,此做法不妥,请纠正。这就行了,还不快?有啥难解决的。”

这一下可把大炮给镇住了:“唉呀,我的妈!真是神咧!公安局让我看了公安厅的来信,上边批的就是这几个字。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准是有人给你通风报信了!”大炮微笑着,神秘兮兮地看着白刚眼睛,觉得这里面准有故事典儿。

白刚说:“谁会给我通风报信儿?你知道我离家这么多年,县里没有一个熟人。”大炮还是不信:“那就是省里有人告诉你了,要不你怎么说得这么准?”白刚说:“省里谁会跟我说,来信都经过你的手,你还能不知道?我只是猜想,想到他们会这么批。”大炮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省里来信我准知道,这才相信白刚是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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