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上海深情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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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上海深情年代-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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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田的尸身一半泡在冰冷的江水里,无神的双目散视向天,眉心处端端正正的一处枪眼,平时不知奉承了多少次健哥的枪法,没想到聪明一世,也会死在这只枪下。船上,船老大等三个人血肉模糊,胳膊腿儿已都不在原位,很显然,几具尸体中没有常啸天。
  钱朗脸上掠过阵阵痉挛,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猛一回头,林健紧紧裹了大衣,似乎有些不胜寒意地现身于车门处,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片狼籍的现场和一群人。钱朗象被什么蛰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
  枪声响了,他肥胖的身子机警地滚到了沙滩上。也算他命不该绝,若不是重伤的林健枪法大打折扣,若不是钱朗潜意识中对林健还有所防范,这一枪定会击中他的天灵盖。
  阿时扭住了林健,下了他的枪,钱朗满脸是血爬起来,摸摸头,子弹只是擦破了头皮,他恼怒地推开要为他擦血的手下,一步一步走到林健面前,扬手就是一拳。林健晃了一下,口中渗出血来,很奇怪,他并不挣扎,也没有任何痛楚的表情,目光越过一众人,似乎望向一个更远的地方,一时间,连钱朗都不由为这迷蒙的目光所惑,想要回头看看后面有什么东西令他如此吸引。
  阿时初出江湖,出手就擒住了头号杀手林健,而且轻而易举,真是救了大哥立了头功,心中得意,手上暗自加劲儿。突然,他发现战利品很是沉重,身体抵着车门正在向下滑。梅萍眼尖,看到林健脚下不停沥着血,不由惊呼起来,用手一指,林健软软地倒了下去。
  出城公路。
  常啸天躺在货卡后箱里,加挂的货卡紧挨驾驶室做了夹层,后面拥塞着大堆笨重货物,非常隐蔽。阿水和邵晓星都守在他身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见他睁开眼睛,相视而笑。
  邵晓星伸手过来摸他的头:“天哥,疼不疼?”
  常啸天恼怒地直身,一掌劈向他,一旁的阿水先大叫缩起头来,邵晓星则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常啸天觉出不妥,生生收回掌:“阿健呢?阿健怎么样了?”
  邵晓星睁开眼睛:“健哥叫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医好伤就会来找我们。对了,健哥把堂口的一些财产变卖、抵押,贮成黄金,大半存在银行,给我们带出来一些。他说只等我们回来东山再起!”
  常啸天哪里听得进去,眼前全是林健,他大喝:“停车,快停下来,我要回上海,我要找阿健!”
  他双拳敲得车箱咚咚作响,邵晓星和阿水上来拉住他,皆被他暴怒地推开,阿水的头重重嗑上车箱,邵晓星也趴倒在阿水身上。常啸天象一头困兽在笼子里撞来撞去。夹层本来不大,被他这一折腾更加显小。
  邵晓星四肢张开,壁虎一样紧贴在车箱板上,见阿水可怜兮兮地抱着头缩在角落,忍不住大声道:“天哥你听着,你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赤手空拳回去,洪门已经是钱朗的天下,到处都是江湖格杀令,连警察局都在通辑你。不光救不了健哥,只能白送命!”
  正在这时,车子突然刹住,三个人复撞在一起。车外有人大叫:
  “车上是什么,检查!”
  “司机呢?下来下来!”
  邵晓星顺势把常啸天压在身下,阿水也伏下身来,三人叠在一起。邵晓星趴在常啸天耳边轻声道:“这是出城最后的一关,你要下去拼命,我跟着你!”
  常啸天的脸向下狠狠贴向车底,五官都压挪了位!
  货物被搬开了一些检查,然后又重新堆扔上来,放行后的卡车摇摇晃晃地出了上海城。
  邵晓星、阿水费力地坐起来,常啸天趴在那里,久久不起,悲愤、郁闷和焦虑全袭上心来,嗓中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阿水惊叫一声,看见常啸天慢慢起身,竖起一只手掌:“我没事!”
  邵晓星知道他气苦,眼睛潮湿,内疚道:“天哥,要心里难受,就发泄出来吧!你打我骂我都行,别闷在心里。”
  常啸天十分疲惫:“真没事!”
  邵晓星又道:“我刚才一时冲动,才会那样说话,千万别放在心上。”
  常啸天拍拍他的肩,心想:“怎么能怪兄弟,自己从此亡命天涯,孤旅之中,有人相伴,比起阿健留在虎狼之地,不知要强上多少!”
  “我们去哪里?”
  “杭州乡下。我有个朋友在那里,他是个大财主。这个地址,只有健哥和咱们四个人知道,钱朗想破头也找不到!”邵晓星见常啸天渐渐恢复了常态,不再执意要回沪,顿时喜形于色,推了阿水一把,笑着答道。
  “是啊是啊,那些金子足够我们扮阔佬,我还从来没当过有钱人!”阿水沾沾自喜:“这个健哥真够义气,他预备的逃路钱,足够我们过神仙日子!老天爷保佑他的伤快点好,快来找我们一起享福!”
  “谁开车?”常啸天问。
  “老魏!他的两个兄弟都在那天被钱朗害死,健哥叫他就把货卡连夜改成这样。”
  邵晓星边说边卸掉几块木板,车箱前方的小窗露了出来,老魏回了一下头,隔着玻璃向他们伸出右手的拇指示意着,阿水到底是小孩心性,一看已逃出生天,没心没肺地欢呼起来。
  隔了几层玻璃,常啸天望见原野荒凉,百草凋零,繁华的海上之城已被甩在后面,仿是昨日一梦。
  “天哥,分手时,健哥留了这只枪给你防身。”邵晓星在他身后轻声道。
  常啸天蓦地转回身去,接过那只转轮手枪,久久凝视,然后狠狠攥在手中。
  翌年中秋。
  闫公馆。闫森的画像挂在堂中,取代了原来那只斑斓猛虎。上海洪门的头脑们在这里议事,说到悲愤处大家皆面色沉重。
  倪子善站起身来,抱拳向闫森像苦道:“闫老大,你撒手一去快十个月了,洪门竟一蹶不振,我等无能,误信奸人,连老妇人和小姐都没能保护周全,实在有负您的临终遗托!”
  阿堂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用仅有的一只手臂扶起倪子善,心中愧疚,口中却说不出半句话来。一个月前,钱朗派人强行把闫夫人和阿意小姐劫走,他保护不成,却就此被梅萍砍失一只胳膊。
  洪门退隐多年的前辈们也来了,老头子乔翁须发皆白,微微摇头叹道:“青红帮本来就势力大增,现在又公开帮蒋介石灭共产党,明目张胆拿着家伙上街,嚣张呐!”
  倪子善道:“我听说共产党的老大汪寿华从前和杜月笙称兄道弟的,这小杜说翻脸就翻脸,竟然骗到家里把人给杀了!”
  阿三不屑:“哼!这种人什么勾当都肯做,眼里还有江湖道义吗?”
  倒是乔翁豁达:“这些年我已然看透了,世风日下!从前那套江湖规矩,吃不开,行不通喽!”
  乘云堂雷彪瞪了大眼珠子,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盅跳起来:“各位大爷,叫你们出山是来出主意想办法。不是叫你们专给大家泄气来的!”
  乔翁颤微微道:“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洪门分明是败到你们手上的,叫我们这些打江山的又能说什么呢?难不成叫我们这些老东西去拼命?”
  雷彪瞪他一眼,向众人道:“我的地盘天天有人捣乱,天天有兄弟受伤送命。钱朗那混蛋一点点把财路全给我掐断了,乘云堂这一回铁定是要拼了,不然没活路了!”
  阿三听得心动,腾地站起来:“我赞成!先杀了钱朗这个吃里扒外的老王八蛋!他带走几千兄弟去投靠青红帮,帮了他们在宝山路杀人放火,还不是瞧准了黄金荣杜月笙混得开,有大后台撑腰!”
  倪子善摇头:“杀他谈何容易!他把闫夫人和大小姐都挟持了去,还美其名曰保护。我们怎么做都是投鼠忌器!”
  乔翁忍不住又插话:“小钱我是看着他出道的,这小子阴着呢!你说他是叛门的败类,他可不承认!有闫夫人在手上,他干什么都是名正言顺的!”
  大家议论纷纷:“是啊,他现在黑白两道全吃开了,还有那么多手下,青红帮定会全力保他。”
  “两大堂口的产业,全被他带走,我们现在人心涣散,实际上,只是个空架子了!”
  “你什么意思?莫不是说我们都应该叛了洪门,去和钱朗一起拜黄金荣?”
  “用不着吹胡子瞪眼的,对钱朗你早这么硬气就好了!”
  “哎哎哎,不要吵!在座的都是铁了心要忠于洪门的兄弟,才会坐到一起来的,这种关口要团结,起什么内讧?”
  “我入了洪门,拜了关老爷,就生是洪门人,死是洪门鬼。不叛门,不兄弟相残,这是闫爷生前立下的大规矩,谁要违背,就叫他尝尝门规!”
  “你们急什么?我只是说我们实力不如人家,又没叫大家都去投钱朗,我可是忠心不二的,要不然,我的赌场天天会叫人砸?我快断了粮了!拜托大家快快想办法吧!”
  阿堂伤刚好,脸色还有些苍白,听他们各说各话,不由发怒:“说了半天,没一句有用!翻来覆去都是丧气话!夫人临走时交待我,一定要接她回来,她死都要死到这里!你们一个个到头来,一点办法拿不出来,只能是坐这等死!我提议,先选老大!”
  一提这个话题,满屋寂静,都不说话了。在这种风雨飘摇之际,老大可不是好当的,钱朗几乎掠走门中绝大部分财源,还在逐步蚕食剩下的地盘和生意,留下的这些人都空有一腔恨意,可谁都难以撑起这样一个烂污局面。
  “干脆,散了伙吧!你们这些老大鸟语都没一句!”一个兄弟等得心急,发狠骂道。
  “那我先提议一个,关有德当大哥!”阿三站起来说。
  大家对视着,纷纷点头,目光皆投向关有德。
  老关是个旗人,年轻时曾在前清统子营做过小头目。早年和闫森、老汪、闫森都是结义兄弟,和闫森一起打江山时,就有洪门诸葛亮之称。此公一向不喜争权夺势,以周游四海为乐,已经多年没过问过洪门事务,是个逍遥散仙,这一次是闻讯赶回。他坐在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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