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权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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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权后-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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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首示众,连那几个不满六岁的没爹的孩子也别放过!”
  “三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头发稀疏、身材臃肿的高肇脸上生出不悦之色,“元愉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叛逆大罪,他谮称帝号,自立为大魏皇帝,擅杀州牧和州中诸多官员,难道不该这样处置吗?”
  “当然该处置!”元怿忽然大步走到高肇的身旁,笑道,“小王不是按着高尚书令的意思在说吗?我一个朝不保夕的小小仆射,哪里敢反驳高尚书令?陛下,高尚书令说得有理,就让元愉断子绝孙好了,从此以后,再不会有人敢谋反!”
  所有人都听出了他语带讥讽,殿上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
  尚书令高肇和清河王元怿,是朝中最有权的两个人,也是势如水火的两个大对头,他们一旦正面为敌,没有人敢轻易卷入他们的战火中。
  高肇也没有再作声,在内心深处,他一直十分敬畏清河王元怿。
  元怿却并没有到此为止,他依然恭恭敬敬地向高肇说道:“高尚书令,小王只求将来万一有个差池时,您老人家能放小王一马,小王就感恩不尽了……”
  高肇那张素来阴郁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终于忍不住发作道:“四王爷,你有什么话,尽管当着陛下说个明白,老臣也只为了尽忠国事,不想却被四王爷误会如此。”
第九十一章 秃头王莽
       空气里的火药味开始浓了,群臣拱立一旁,观察的不是高肇和元怿之间的争执,而是宣武帝脸上的表情。
  宣武帝一如既往,面上沉静如水。
  在他的四弟和二舅父之间,他很少主动去偏袒哪一个。
  “误会?”元怿的声音十分苍凉,“高尚书令,自从你被皇上从民间找出来、拜为渤海公那一日起,已经八个年头过去了。八年中,你对国事孜孜不倦,世人有目共睹,都称你为能才。八年中,你的朋党遍布天下,你的府上宾客盈门,你前后扳倒了五个亲王,大魏开国二百多年,还从未听说过一个臣下有如此权势……”
  元怿的话,表面是奉承,实质上却是责斥,令高肇心下愤怒万分。
  这些事,也能算他的罪过?他这么干,难道不是为了大魏国,不是为了皇上的大好江山?那些被扳倒的元氏亲王,难道不是一个个抢男霸女、恶贯满盈?他们公然卖官,成天斗富,动不动就起兵叛乱,扳倒他们有什么不好?
  高肇并不想和元怿在宣武帝面前争吵,他明知道群臣都在看他的笑话,再说,逞口舌之能,也不是他的擅长,只要一遇到元怿,他就不敢多说话。
  高肇斜斜地看了一眼镇北将军李平和其他几个门下的党徒,却见他们无一不眼观鼻、鼻观口,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元怿是宗室中最得尊宠、最有权势、最具威信的亲王,在失去君恩之前,没有人敢真的得罪四王爷,何况,平时在皇上面前,连势力薰天的高肇也要让元怿几分。
  “四王爷!”逼不得已,一向以谦谦君子面貌出现在宣武帝面前的高肇,也只得硬着头皮应战,“四王爷,大魏江山虽然姓元,但一切应以皇上和祖宗社稷为重,王子犯法,也须与庶民同罪。否则,法度何在?宗室这些年来奢靡过度、纵行不法,高肇冒死直谏,也是为了大魏的江山社稷,为了元氏天下的安定……”
  “哈,高尚书令,你的头发近年来可是每况愈下了!”元怿忽然打断他的话,眼睛直直地注视着高肇半秃的头顶,稀疏的发髻上,连一枝最短的黄金八宝簪也无法插住了。
  高肇没想到他会忽然转移话题,伸手捂住秃脑袋,讪讪地道:“四王爷休得取笑。”
  “取笑?高尚书令,这是上天示警,要你留心啊!”
  “老臣不明白四王爷在说什么。”高肇的确听不明白,这四王爷又要出什么妖蛾子?
  元怿哈哈大笑:“高尚书令,小王昔日读《汉书》,上面说王莽是个秃头,历来秃头贼最有野心,王莽也是外戚,和高尚书令身份一样;王莽也喜欢广揽宾客,装出一副礼谦下士的姿态,这也和高尚书令一样;王莽最喜打击宗室,这又和高尚书令一样……高尚书令,你不就是我朝的王莽么?”
  群臣的脸上,都不禁变色,公开拿高肇和西汉末年篡夺汉朝皇位的外戚相比,就等于公开宣告高肇是个叛逆了。
  “陛下!”高肇本来黯黄的脸色变得煞白,他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陛下,清河王诬陷老臣,老臣精忠为国,日夜操劳,得不到天下人的理解,如今连清河王也面责老臣为王莽!陛下,老臣年齿已长,不宜再居庙堂,恳请陛下准许老臣告老还乡,回我的高句丽老家……”
  他已退无可退,只有搞悲情主义了,要不是考虑到显阳殿的柱子太结实,高肇准备再表演一下撞头寻死、以证清白的老套剧情。
  看着高肇涕泪交零的模样,和清河王元怿已经扭曲变形的愤怒的脸,宣武帝暗叹一声,缓缓说道:“高爱卿,你是朕的肱股大臣,即使被朝野埋怨,也是分君之责,不必再记怀。朕自有处分,你先告退吧。”
  精明过人的高肇,连忙擦干腮边适时喷涌出来的老泪和鼻涕,趁机抽身离去。
  宣武帝的眼睛又转向了元怿,叹道:“死者已杳,朕也无法令他复生,元愉一生优柔,所以才会有此下场。他的妻儿,和他生前的过失,朕统统不再追究,就令他的妻子李妃和孩子们在冀州居住,由宫中按月发放银钱用度,让那些孩子好好读点书,做个没有爵秩的宗室吧……清河王,你看是否妥当?”
  宣武帝的话,已经是答应免去元愉妻儿的一应罪责。
  元怿不敢再说什么,只得跪在地下,当着满殿大臣谢道:“臣以为陛下的处置极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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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宴开始的时候,天已经黑得透了。
  丝竹声撩开永乐宫西林园的夜色,直扑入长满残荷的西海池,在水面上回荡着,热闹中,隐隐透出单调来。
  池中,高大的荷梗上挂着半枯的花叶,十顷池水中映出蓝黑色的天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潮湿的带着深秋寒意的大风,吹皱了映满灯火的池水,象幅南朝的墨笔画。
  元怿沿着一条直伸入水的廊桥负手散步,廊桥已经很旧了,踩下脚下,“吱咯”、“吱咯”发出一种苍老的声音。
  这里离设置宫宴的西林园暄冬殿很远,隔着空旷的西海池,十二面琵琶齐奏的繁琐音乐也变得隐隐约约、若有若无。
  昨夜听到元愉的死讯时,刹那间,元怿的心如被剑刺穿了一般的痛。他忍不住扑在书斋的地上,捶地嘶声大哭。
  他的蓝眼王妃尔朱氏站在一旁,震惊而束手无措,这个素来坚毅含忍、喜怒不形于色的元怿是怎么了?
  泪眼中,元怿似乎又看见了苍白清秀的元愉,在温和地对他微笑。
  元愉是那样一个与世无争的书生,只喜欢和一群儒生、文士去游春吟诗,只喜欢在四面穿风的虚堂里练书法,只喜欢和他深爱的那个歌声清婉的民间女子在夏夜里携手看萤……为什么这么平凡的愿意都无法实现呢?
  也许,要怪他错生在了帝王家!
  也许,要怪他从小就不懂得争夺,皇权能贵人,也能伤人,元怿不懂得维护他生来的权利和尊严,便如小儿怀金,招摇于闹市。
  西海池的深处,犹有几只蛙在呱呱而啼。
  “你在看什么?”身后,廊桥进口的暗处,忽然有人温和地问道。
第九十二章 流萤般的人生
       元怿听出来,那是充华夫人胡绿珠,想必她派人跟踪了他。
  “我在看,那西海池深处,几粒寒星映水,飞舞不停,似乎是错过了季节的残萤……”元怿用头抵住桥边的木柱,喃喃地说道。
  “流萤,美若寒星,却柔弱得不胜秋风……”胡绿珠慢慢地沿着石阶走了上来,她独自一人,没有人陪同。
  “就象元愉那短暂的一生……”元怿的声音不再悲哀,却无限沧桑。
  “我不认识元愉,除了短暂的一面,和他连一句话也没说过,可是因为你,我深深地同情他。”胡绿珠又走近了几步,她说不清为什么,自己要在这样的夜晚来到元怿身边,陪他说说话。
  想抚慰他吗?
  元怿这样英俊完美,这样尊贵无比,却落寞得像是哪个深山老林的破庙里的老和尚,背影上写满孤凄,让她陡然生出了无边的同情。
  甚至,对前年的拒婚,胡绿珠都觉得格外内疚,在他最需要温情的时刻,她却无情地扎了他一刀,在他最痛的地方。
  而他呢,却连呼痛都没地方去。
  谁能相信,一个英俊尊贵的皇子,会像婴儿般孤单无依。
  “十五年前,我们从平城迁都到洛阳,在刚刚建好的永乐宫里,八岁的元愉拉着我,沿着九曲十八折的深宫回廊跑着,叫着。他说,四弟,这里真美啊,这里比平城的宫室更有南朝色彩,完全象汉人的皇宫。从此以后,我们可以穿着飘逸而华美的汉人袍服,象‘建安七子’一样生活在诗歌之中,可以在月下吹箫,可以在雨中赏花,可以在竹间饮酒……你看,元愉的愿望是如此微小,这样一个总是沉浸在梦中的纤弱书生,孝文帝的儿子,却无法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无法给自己留出一个安静的书房……”元怿的声音又变得潮湿了。
  映着湖边芦丛中的流萤,他的腮边闪闪发亮,抛去坚强的外表,元怿的内心几乎和元愉一样脆弱。
  胡绿珠走得和元怿近在咫尺,她微笑地抬起手,拭去了元怿腮边的眼泪:“四王爷,你知道吗?这样的世道,只有你我这么强悍的人才能勇敢地活下去。元愉,他过于看重感情,既不通治国之道、兵书战策,也不理民生疾苦。他只想保护自己心爱的人,却将别人的死活置之度外。这次冀州叛乱,去讨伐的王师伤亡近七千人,叛军战死了两万多人,连带冀州地方大大小小几百名官员被下了死囚大狱,连无辜的老亲王元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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