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去与道别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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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去与道别之间-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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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听着,真……”他接着说。
  他案头的电话铃响了,他说了声:“你坐着不要动”,即去接电话,嗯了两声,他挂了,转头对她说:“是珍妮,我要去在一个文件上签字,去去就来。”即拉开那道内门走了。
  她站起身,顺了下头发,理了下衣裙,走到他书桌边的蒸馏水桶前拿了杯水,瞥见他案头上,立在桌角的一个中型像框,他们两夫妇同一个有金黄短发的少女,显然是他们的女儿。她端着水,走回沙发,坐下,一口一口地将冰凉的水喝了,几乎可以感觉到一股凉意慢慢扩散浸渗到胃肠以外的部位,也冲散了她瞳孔里因痴迷而布满了的朦胧。冷静了,清晰了,醒悟了,回到了看得清清楚楚的现实中,面对刚刚走进来的人。
  “你听我说,”她说。这是他惯用的语气,总是他说着,她听着,而且是言听计从。现在她要试着说服他:“我同你的感觉一样,这一阵我的日子也非常不好过,甚至,若愚,我的丈夫,都认为我十分异样。因为我见不到你,十分痛苦……”
  他把她环入怀里,她也实在不愿离开他厚实的胸膛。但她挣了出来,面对他:“我也同意你刚才说的话,我们必须在一起,可是……”
  他两手捧着她的脸,说:“没有可是,没有可是,真,我要排除万难,同你在一起,真的,我已经决定了。”
  她轻轻扳下他的双手,轻轻地摇了两下头,轻轻地唤了他两声,“菲力,菲力,不要忘了,你我都是有家的人,请你转过头去,看看你案头的照片。”
  他站起来,但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只把双手插入裤袋,绕着长沙发来回地走,如真先还用眼睛看他,终于放弃,把脸埋在自己的手掌心里。窗外、室外,学生活动中心前的方场上,方场中央的石柱,石柱顶端的钟,这时当当地响了六声。六点了!她惊恐地直立起来,说:
  “我得回家了,孩子们在等我。”
  他在她面前停步,再一次捧起她的脸,这次捧得很牢,有点箍住的意味,“真,你听我说:我懂得你每个字每句话的意义,而且同意,我像你一样也不想伤害任一个人,尤其我的及你的家人。但这只是理性的话,理性的一面。感情的呢?感性的呢?你总不能不理会吧?我爱你,我们相爱,这又不是你同我能挽回的事,消除的事?我见不到你,在学校连日常的任务都驾御不了,在家里,可以整天不讲一句话,这难道不是伤害了别人吗?真,你听我的,我现在不要你对我有长远的承诺,我没有权利,但我要求你,恳求你,哀求你,不要不见我,不要拒绝可以同我在一起的机会,你肯答应吗,真?这一点,你能答应吗?”
  “可是……”
  他用两个手指轻轻按住她这时十分需要润湿的双唇:“没有可是,我不是说了吗?”拿开手指,他低头吻她,这次特别轻柔,而且留恋不去。移开时,他又说:“答应我,真。”
  她将自己被因痛苦因喜悦因爱因悔等复杂的搏斗的混乱的情愫而扯得扭曲的脸庞藏匿到他的胸膛,点了点头。
  “我的小东西,谢谢你。”他轻抚她的发,她的后颈,她的背,然后,再用左手抬起她的头,“不要担心,我会替我们两个人设想的。真,我逐渐发现,我爱你,并不仅是一段情,更不仅是同你过一夜,或一个周末,虽然,我可以向你坦白,我的确在情感上及身体上对你有强烈的需要,以致现在我已无法碰我太太了。我要你,已经成为一种天长地久的需要了,”他感觉到她身体的战栗,忙说:“但你放心,我们暂时不去想它,我只要你答应我,不对,你已经答应了的,不时与我相唔,一小时,一个下午,一个傍晚,或者,几个日夜,你答应了的。”
在离去之前(3)
  “我答应。可是,”她也伸手去禁止他打断她:“这样下去,不会出事吗?瞒得住吗?今天,我发觉,珍妮对我不一样,她肯定知道了什么。”
  “总要被人发觉的,我们尽量小心。珍妮是我私人秘书,即使知道了,也没关系。”
  “次英,她有点知觉了。而且,她还想……”
  他又一次打断了她:“啊,讲起英,我想起来了,今早杰克气冲冲地跑来见我,把英大大地批评了一顿,很出我意外,好像是为了中国周末的事,他说英简直太不像话了,居然同他吵了起来,还拍了桌子!他说她完全失去了理智,失去了她平时的酷。你知道这件事吗?”
  她一面拎起被遗弃在长沙发角落上的小皮包,一面小心翼翼地回答:“我知道一点。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怎么处理?!这纯粹是杰克与英之间的事,是他们之间的矛盾,他们应该解决,学校里这一类的事太多了,我都插手去管,哪还有时间管理重大的事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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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假如次英自己来找你,或者,托我来找你帮忙,你怎么办呢?”
  一下子,他的脸容回复到她熟悉的在中国的两周中当他处理公务时的从容而严肃的表情:“我一定会告诉她,这是她同墨院长之间的事务,我不宜过问,也不会过问。至于你,”他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说:“真,我相信你不至于会利用我们之间的特殊关系,为英,或是你们系,做什么说客吧?好了,我必须放你回去了,星期四四点之后我打电话约你,我们约一个地方见面,而且无论如何,你不能再令我失望了。真,求你!”
  如真回到家,已过了七点,迎接她的,是三张冰冷的脸和一桌吃剩了的、冷却了的晚饭。
  二
  次英把办公室门开着,等如真从校长室回来。现在所有的希望都系在如真的身上了。她的,也是如真的。她拿不准如真同校长的关系发展到哪一地步,但她肯定他们之间有关系,她慢慢的自会把话从她口中套出来。黄立言曾在她面前夸如真,说她有隐伏的、天然的诱惑男人的魅力。她嗤之以鼻。如真固然有她的柔软的动人之处,但她缺少一股“气”。她不够泼辣,不够英武。她自己有的,且引以为傲的,除了她需要男人的爱之外,更要他们对她折服。其实她私下十分欣赏柯玛校长,他的刚毅,他办事的魄力及从不拖泥带水的决断,都是黄立言及墨院长所没有的。但她心里也有数,她对柯玛是没有吸引力的,因为她缺少温婉,缺少一种含情脉脉的细致。况且她是个完全不可能被人操纵的女人,所以她能欣赏他,却不会迷惑于他。
  正好,她可以利用如真同他的关系拯救自己,制服墨院长。
  把学生作业改完,抽光了三枝烟,还不见如真回来。她焦急起来,先打电话回家安抚了女儿,并嘱咐了上半年因女儿与她住了之后才请来的女工,叫她先给孩子做饭,然后她挂电话到如真家,是志纯接的。
  “是段阿姨吗,妈还没回家呢,爸回来后打电话到妈办公室,也没人接,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次英略一犹疑,即说:“可能她同学生去接洽事情了,志纯,你知道你妈要主办一个中国周末,这几天特别忙,我相信她马上会到家的。你们都好吧?”
  “好,谢谢你,段阿姨,中国周末我们会来帮忙的。”
  “那太好了,快去跟你爸说一声,你妈一下就会到家的。”
  她朝走廊对面如真关着的房门看了一眼,又朝手表看了一下,心里烦躁起来。她曾查问过里拉,知道如真是四点半去校长室的,现在快七点了!实在想打个电话去,几次拿起话机,又放下,她再大胆,也不敢造次。无奈,挂了个电话给黄立言,他竟然在公寓里。
  夫妻间,也来不及寒暄,她就将同墨院长争执的事和盘托出,而且非常主观地形容院长的态度如何恶劣,措词如何粗鲁,完全不像他平时的彬彬君子。她当然坚持自己的立场,事情要办得完美,光彩,怎么可以在经费上计较,你说是不是?
  对方半响没有做声,她不耐烦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没反应?”
  “次英,上次信义的事情之后,你不是再三答应过我,尽量收敛自己的气焰,克制自己的冲动,尤其在同上司打交道的时候?”
  “嗳嗳嗳,立言,你又来了!不分青红皂白,先数落我一顿,这公平吗?”她摸出烟来,又放下,控制了下自己的语气:“立言,我是来求……援的,”她不想说求救,因不情愿委屈自己,“你先不要批评我,好吗?”语气温和得多。对方不做声,她才接着说:“中国周末事小,我同院长关系搞坏事大,我的永久聘书的命运是捏在他手里的,你说我下一步该怎么办?你脑筋比我灵活,替我出个主意吧。”
  黄立言思忖了一下说:“首先,去跟他道个歉。下一步,在经费上精减,有的节目,如来得及,可以取消。务必做到在他拨给你的经费之内。”
  当年在信义,尚必宏怎么劝她,及时去给她的顶头上司汪公道道个歉,她抵死不肯。段次英向人家,尤其是一个她看不起的臭男人道歉?!正像时下大陆的口语讲的,没门儿!墨院长虽然比那个姓汪的高明多了,但他目前是校长跟前的红人,还不是她段次英为他办的中国行把他挑起来的!立了这么大一个功,居然会为了这么几千元钱向她大发雷霆!反而要她向他道歉?!可是,她猛猛地抽了几口刚点的烟,揪着心想,这次再拿不到永久聘书,她在美国的学术界的前途,算是到了死巷了!“立言,”她揿熄了烟蒂,用眼睛找她下午带进来的咖啡杯,喝了口,冰凉的,正好浇浇心头的火!
在离去之前(4)
  “没别的办法,”他说,“而且愈快愈好。美国人这一点好,你向他道了歉,事情就了了,不像中国人那样,表面上算了,暗地里还捅你一刀。然后,减一两个节目,不就行了吗?整个计划,不都是如真在办吗?你就让她去做恶人好了,是不?”
  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那好。明天我去试试。嗳,立言,这个周末菲比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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