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蒲公英- 第1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子都结了霜花的两位老汉把孩子交给他的母亲。母亲来不及道一声谢,疾忙揭开襁褓。当她看见小冤家眨巴着小眼睛,蠕动着小嘴唇,脸上泛出红晕时,真不知道该是笑一阵好,还是哭一场舒服。像这样的情景大概经历过七八次。后来,母亲时常用这样的话教育她的儿子:“你将来若是混出息了,谁都可以忘记,惟独不能忘记前后院子里的你的两位爷爷,人家的恩德你一辈子都报不完。”倏忽到了百日。当地的习俗,亲朋好友应该来祝贺一番。鲍福一家虽然世亲不多,但总也有人走动啊!眼下家里穷得几乎揭不开锅,拿什么去招待亲友呢?总不能让人家光喝白开水吧!就在一家人焦急万分之时,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降临了。原来,远在千里之外的鲍福祖父的胞弟寄来一百元钱。一百元呀,这在当时莫说对于一个穷困潦倒的家庭,即使对于一般人家来说也是一个天文数字啊!一家人喜得合不拢嘴。忙完庆典,还清债务,家里只剩下十几块钱了。这十几块钱一下子又成了摇钱树,不到几年的工夫,这户人家就兴旺起来了。自打那救命钱进了他们的门,左邻右舍就开始议论了。有的说:“你说这怪不怪?老头子一去五十多年没有音信,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帮了他家的大忙。”有的说:“说一千,道一万,都是这孩子带来的福。”还有的说:“这孩子胸脯上有一颗大痣,相书上说,日后必然有贵人相助,看看,如今就应验了。”家人看着这个小宝贝一天天长大,模样儿一天比一天好看,院子里一下子比过去多了很多笑声与和睦。不是她说:“叫奶奶抱抱!”就是他说:“让爸爸亲亲!”转眼就要周岁了,家人忽然发现,这么招人疼爱的小祖宗原来还没有名字呢。给他起个啥名字好呢?一家人想了又想,觉得都不合适。这天,一家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不知不觉地又议论起孩子的名字了。文氏说:“老年人常说,给小孩子起名儿,不能起得太尊贵,太尊贵了怕是咱这穷苦人家的孩子咱压服不了,不如起个‘狗’呀‘猫’的好,这样好养活。”桂晴说:“娘的话一点儿不错,可这给孩子起名儿也不像穿衣服那样随便啊,旧了就换,破了就扔。这孩子的名字呀,一旦叫起来,就得跟着一辈子。其实做个好人,过了几辈子人们都会提到他。孩子小的时候叫什么都没得说,只是年龄再大些,叫起来就有点儿饶口了。当然了,自家人也好,乡里乡亲的长辈们也好,一辈子都可以叫他的小名儿。问题是将来他上了岁数,街上的娃娃们私下里提到他的小名儿时,就不太雅观了。再说啦,街上的婆娘们也不是个个都好,倘若有那不懂事儿的在当街比鸡骂狗地胡咧咧,冲到咱的名字时,咱又没法不让人家骂,到那时,咱岂不干生气?”一席话说得婆婆只咽唾沫。一向有主意的鲍福这时候觉得谁说得都在理,但又不知道该支持谁,该反对谁。鲍福虽然勉强读了初中,就他那点儿小聪明搁在算数上还说得过去,要是让他提笔写文章,非把他的胆子吓破不可。别人看不出,他自己倒觉得寒碜。别看他平日里给这家写家书,替那家报平安,那不过是在一大堆称谓后面加上个祝福词儿而已,就像一顶随意拉伸的橡皮帽子一样,戴在谁的头上都差不离儿。如今一听说要给儿子起名字,首先犯愁的就是他。“孩子他爹,”这种极不习惯的称呼使得桂晴刚一出口,就羞得满面通红起来,她“咯咯”地笑了很久,才终于说出一句可有可无的话来:“你觉得给你儿子起个啥名字好?”“我要是会起,还能站在这里卖傻?”鲍福直言不韪。“瞧你说的,多轻巧!难道你就叫他一辈子‘小宝贝’不成?”“要不,咱就叫他‘永传’吧,意思是一代一代地永远传承下去。”鲍福顺口开河道。桂晴刚要叫好,只见任氏连连摆手:“你爷爷叫‘思传’,他叫‘永传’,乍听起来,那不成了弟兄俩啦?”“这我倒忘了。”鲍福脸红得跟猪心肺似的,“要不就叫他‘保山’。”“不行,不行,大山谁能保得住?你没听说前些年邻村里有个叫‘新河’的孩子,本来还好好的,可是自打城北开挖了那条河,那孩子就一直病病怏怏,到后来,河也挖好了,孩子也没气了。”文氏说得骇人听闻。鲍福和桂晴吓出一身冷汗。停了很久,鲍福才试探道:“还是按行辈起吧,叫‘学怀’,咋样?不会再犯啥忌讳吧?”鲍福自认为这个名字起得有学问,谁知话音刚落,桂晴就表示反对:“‘学怀’,‘学怀’,念不准就成了‘学坏’了,俺才不让俺的孩子叫这种怪名字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叫什么好啊?我是再想不出来了。”正在犯愁,他突然眼睛一亮:“哦,对啦,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他一定能帮得了咱家的忙。”“到底是谁呀,还这么神神秘秘的?”桂晴催他快说。“冯紫寅老先生。你不陌生吧?”“呵!有你的。快去请啊。”“你慌什么?没准儿他给人家瞧完了病,就在咱的椿树底下歇脚呢。”正说着,门外果然传来一位老人的咳嗽声。“怎么样?说曹操,曹操真的到了吧?”鲍福用手梳理了一下分头,就朝门外走去。片刻工夫,鲍福将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书生让进家门。一家人纷纷起身让座。老者笑呵呵地走进来,先是给任氏道个平安,然后瞅着孩子逗笑。桂晴看着老者一副温和的情态,很得体地逗着孩子:“愿意让爷爷抱抱不?”谁知孩子竟然咧开小嘴,张开两只小手臂,意欲投向老者。老者高兴地接过孩子,尽情地逗笑。文氏看着这一老一小开心的样子,凑趣道:“常听人家说,老年人最待见娃娃冲他笑了。看来大哥您能活到一百岁。”“一百岁咱不敢想,活那么大也没用,只要一辈子没病没殃就知足了。瞧这孩子多水灵,真是一天一个样啊。”孩子觉得老者银白的胡子好玩儿,便伸着小手去抓。老者一边把脸向后躲闪,一边笑道:“这可使不得!娃娃不听话,爷爷给你扎针了。”桂晴上前过接孩子:“看爷爷累了吧,让爷爷歇歇。”紫寅先生坐下。鲍福立即凑到他跟前,笑容可掬地说:“大爷来得正巧,这不,我正要去请您老人家呢。”“大家都好好的,请我干吗?”“孩子快满周岁了,还没有名字呢,我们想了一大堆,没有一个合适的,您给起个呗。”“名字只是一个人的记号,叫什么不都一样?几时生的?”“经您老人家这么一问,我又有事儿求您了。人家都说,您从小熟读《周易》,早年还学过算卦。今儿您既然来了,就请您老给这孩子算一卦吧。”紫寅先生拈须一笑:“虚妄之说不可信呀!”“信!信!我们全家人都信。”他回过头去一个一个地问道:“是不?”“大哥,您就给这孩子算一卦吧。俺啥也不图,就图个平安。”文氏情真意切地说。“可不许对外人讲。我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给人家算卦,当真我连一套卦具都没有过。这种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最好不信。今儿既然大家心情好,权当一笑,过后都不要往心里去。记住了?”“大爷,您放心,您老也不要想得太多。”鲍福立即附和道。“要说起卦,原本需要七七四十九根筮签。这筮签是用筮草的茎叶做成,因这筮草生长时间能过百年,因此又叫长命草。在先人看来,它最能与神灵相通,故占卜者选用它作卦具。凡问卜者须斋戒三日,驱除妄念,然后在筮签前焚香礼拜,方可灵验。”紫寅先生双目微闭,正逐渐进入状态。“原来还这么麻烦?”文氏插言道。“不过,后来人们把这种程序简化了,如今只用三枚铜钱就可以了。”“孩子他娘,我屋里的灯台碗里好像有几枚,你去找找看。”文氏说。桂晴红着脸进屋去了,片刻带着一脸失望走出屋门:“我都找过了,只找了这一枚。现在都不用它了。要不,我到别家找找看。”“算了。”紫寅先生制止住她,“我还是给他排排八字吧。给我找支笔和一张纸。”一听说要排八字,一家人顿时来了精神。鲍福连忙从兜里掏出纸笔,恭恭敬敬地放在紫寅先生面前。“是上年生的吧?”不等回答,紫寅先生就竖着写了两个字:癸卯。然后又问:“哪月?”“十一月。”文氏回答。紫寅先生半闭着双眼,口里念道:甲己之年丙作首,乙庚之年戊为头,丙辛必定寻庚起,丁壬壬位顺行流,更有戊癸何处觅?甲寅之上好追求。念完,他扳起指头算了一会,然后在下一行又写了两个字:甲子。又问:“哪日?”“是初二吧?”文氏含含糊糊地回答。“到底是哪一天?”紫寅先生睁大眼睛,认真起来。“我觉着好像是下半夜啊。”文氏一边回忆着,一边问桂晴:“孩子他娘,你再想想。”“我也觉得像是刚到下半夜。”桂晴不容多想,干脆说:“大爷,您就按下半夜算吧。”“说准了?”紫寅先生显出一副很宽容的姿态。“没错,就是下半夜。”桂晴毫不含糊地说。“如此说来,连时辰都有了。”紫寅先生继续念道:“甲己还生甲……”之后,又在下一行写道:甲午。然后继续扳着指头算,算完了,又在下一行写了两个字:甲子。他一边念叨着像咒语一样的“卦辞”,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鲍福好奇地伸过头去看那纸上的文字,什么“比肩”、“伤财”、“偏印”等等,一概看不懂;又听他口里嘟噜着什么“比肩重重”、“比劫夺财”等等,更是听不明白。停了一会,紫寅先生对大家说:“从这孩子的命理上看,有‘文昌’之象。”“‘文昌’之象是咋回事儿?”鲍福不解地问。“‘文昌’好啊,是说这孩子将来聪明过人、才华出众,想必是在文上有一番造化。”“哎哟,阿弥陀佛,托大哥您的福呗。”文氏激动得双手合十。“另外,子午相冲,子卯相刑却不是件好事儿。”“那该咋办呢?”一家人吓了一跳。“莫怕。”紫寅先生安慰道,“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