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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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弦- 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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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于渊吃了一惊:“甚么声音?”
    他一望游心,游心亦满脸茫然。他又望向杜息兰,却见她一扫方才的惊慌。反而大有目瞪口呆之意。朱于渊的心猛然一紧,凝神细辨,循着声音来源,扭头朝朱云离望去——
    朱云离正愕然而立。双目直视游心的背影,表情惊疑不定,竟与他平日神态大相径庭。那奇异的声音依旧源源不断。从他身周弥散开来,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仿佛连桌椅家俱、服饰摆设都随之一起晃动不已。
    朱云离忽然说道:“我出去一趟。”话音未落,他便急步转身,匆匆冲出屋外。那奇异之声跟着他一同飘了出去,越飘越远,良久才终于听不到了。
    朱于渊低声道:“那是甚么?弦音?”
    杜息兰退了一步,牢牢盯住游心,嘴唇动了一动,想要开口,终究没有说话。她的目光闪烁,内中似乎不止有疑惑,还有慌乱与畏惧。
    游心的脸却唰地白了。她背对杜息兰,猛地朝朱于渊抛了个眼色,朱于渊刚要说话,游心已“啊”了一声,软软地道:“阿渊,我好痛。”朝他身上倒去。
    朱于渊伸臂搀扶,游心一触到他,忽然又如同撒娇般低低呻吟两声,枕着他的胸膛,依偎得更紧:“好痛……”她伏在他怀中,依旧背对着杜息兰,霍然抬起脸,又朝朱于渊使了个眼色。
    朱于渊不明就里,但他反应极快,立时揽住她,温柔地道:“没事,莫哭。”游心道:“你帮我吹吹。”朱于渊顺从地说:“好。”
    二人一唱一和,杜息兰虽神色疑虑难安,但见儿子正深情款款地搂着游心,她一时竟也不能多说甚么。游心轻轻地说:“阿渊,我头晕……”朱于渊道:“去我房中躺一会罢。”他疾向杜息兰招呼了一声,拥着游心,二人一同退了出去。杜息兰朝他俩身后追了几步,仿佛想阻拦,却终于慢慢止了足。
    朱于渊将游心带回房中,刚掩上门,游心便自他怀中跳了起来,惨白着脸,低声道:“关窗。”朱于渊依言而行,游心在屋中静静伫立一会,声音微微颤抖,说道:“阿渊,闯大祸了。”
    朱于渊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游心紧紧闭上嘴,朝他招了招手。朱于渊疾步来到她身边,游心忽然举起双臂,轻轻一扯衣带,身上衣衫纷纷而落。
    朱于渊惊道:“你做——”游心却飞快打断了他:“别说话。”
    她转过身,背对着朱于渊,一一褪下身上的蓝色道服,洁白纤美的肩、颈、臂、背缓缓显露出来。朱于渊如何能多瞧,赶紧闭起眼,游心的声音忽又幽幽传来:“你看。”
    朱于渊听她语气有异,略一犹豫,才缓缓张开双目,忽地,他惊骇地道:“这是——”
    游心美丽的颈背上,赫然斜贯一道触目的伤疤。伤疤约尺余长,不像刀伤,不像剑伤,不像任何枪戟斧矛之伤,也不像火烧毒侵之伤。伤疤又长又直,泛着可怖的酱红色,无数细小的裂纹缠绕于其上,延伸向四面八方。仿佛一尊白玉雕就的美人像,却被人无情地用诡异的工具狠狠砸击,裂纹如蛛网,白玉美人似在无声哭泣。
    朱于渊倒抽一口凉气:“这!……”
    游心慢慢披回衣衫,脸色凝重,低声说:“当夜在千佛山时,我扮作杨枝观音,对朱云离出手。他惊退撤走,临去时用隐弦拼力反击。我虽急急闪避,却仍被一根隐弦扫中了颈背。这条伤疤,就是那时……”(未完待续。。)

第203章 舞衫劫(二)
    朱于渊道:“我记得!那天他曾以隐弦割断桂师兄手腕,还记得他说过一句话‘隐弦裂伤,绝非寻常,普通人挨不起。’游心,你……”
    游心冷冷地道:“隐弦扫中时,我只觉颈背似乎都要炸裂。我咬牙倒掠,才闪了开去。我赶紧以净瓶之水浇灭灯火,又借着黑暗掩护,逃到大厅中。虽只是浅浅一扫,但自那以后,我却失去了战斗力,就算是替你指路,也几乎耗尽我所有气力。”
    朱于渊心中恻然,却又隐隐明白了些甚么:“那根曾经袭击你的隐弦,今日无意间再次感应到了你的血,因此发出了鸣声——如此看来,隐弦嗜血,且能记住曾饮过的鲜血。”
    他皱起眉,嫌恶地道:“不像灵物,却更似邪兽。”
    游心拢住衣衫,纤弱的身姿在清寒冬日里似有些站立不稳。朱于渊疾道:“我会保护你,莫怕。”
    游心缓缓摇头,哽咽着说:“我不怕死!但我却怕咱们会因此被一一识出,破弦计划也由此败露……我死则死矣,霖儿与师父若不能重见天日,我又如何能安心去死……”
    朱于渊沉声道:“巴蜀之行险恶艰难,我曾计算过,来回路程加攀山求人,可能需要两个多月。他们已去了一个半月,咱们若能再挺过十几天,自当有希望。”
    游心悲伤地道:“朱云离和杜息兰方才的神情,你也瞧见了。他俩现在只是诧异,但很快就会怀疑我的身份,他们会设法查证……”
    朱于渊道:“查证?你是说那道伤疤……”
    游心徐徐颔首,小声说道:“我从千佛山回来后,千般谨慎,万种小心,排演时从不与其他乐舞生一起换衣。洗澡时也只在自己屋中,平日更想尽一切方法,避开众人。是以至今无人知晓。但朱云离与杜息兰若真怀疑我,只需将我绑去,除下衣衫,隐弦裂伤便会明明白白交代一切。”
    她低低地说着,脸上泛起悲哀又坚定的神色:“朱于渊,我想……我可能要提前与你们告别了。”
    朱于渊皱眉道:“你要去哪?”
    游心道:“唯今之计,只能弃卒保帅。如果我先死了,尸体又被摧毁。那么他们就算再怀疑,也永远无法确定我的身份。如此霖儿与师父就还有可能撑到破弦之法送回的那一天……阿渊,毁尸灭迹的事,就要拜托你了……”
    朱于渊忽道:“住嘴!”游心听他声调奇怪,吃了一惊,朝他望去,却见他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焰。游心悚然唤道:“阿渊?”
    朱于渊在屋内疾走几步,似有满腔愤怒,却无处发泄。他沉声道:
    “够了!一个都不许再死!这场闹剧已经够了!”
    游心凄然说:“你以为我想死吗?我还想等霖儿出来后。同他双宿双飞,他虽不会武功,我却愿意陪他护他一辈子……你以为我想死?”
    朱于渊猛地截断她的话:“无论想不想,你都不能死!我若再眼睁睁瞧着无辜者失去性命。我朱于渊就不配做人!”
    游心长叹一声,刚想说甚么,朱于渊已迅速抬手,掩住她的嘴。他的声音又愤怒又低沉:“从此刻开始。你就推说养伤,一直呆在这里,直到青露他们回来为止!我倒要瞧瞧。有甚么人胆敢在我眼皮底下动你!”
    游心任由他捂着嘴,没有挣扎。她那双常年被凉雾萦罩的眼眸,终于笼上了一层薄薄暖色。
    从那日开始,游心便推说身子不适,只作娇痴之态,赖住朱于渊不走。朱于渊对她百般疼爱怜惜,但凡有侍女前来探望,都能见到二人依偎缠绵,难舍难分,丝毫不以来人目光为意。
    朱云离于次日白天亲自探访一次,面上神色沉静,瞧不出喜怒。他离去之后,便未曾再来,杜息兰却每天傍晚必然亲临。她仿佛得了朱云离嘱托,绝口不提滴血鸣弦之事,但言语之中,却终究与以往不同了。
    如此强撑了五六日,这天傍晚,杜息兰又依时而至。游心靠在床板上,朱于渊坐在床头,游心枕在他怀中,朱于渊揽住她,她若想吃甚么,他便殷勤喂食。杜息兰坐在远处,盯着他二人,过了良久,忽然说道:
    “渊儿,你跟我来一下。”
    朱于渊慢慢抬头,平静应道:“有甚么事?就在这里说也一样。”
    杜息兰摇了摇头,道:“咱们不走远,只到门外去。”
    游心抱住朱于渊的手臂,嗔道:“阿渊,阿渊……”杜息兰忽然开口,语气冷淡:“别插嘴。”游心微微一惊,与朱于渊迅速交换了一记眼神。朱于渊轻轻放开她,柔声道:“我就在门外,马上回来。乖乖等着。”
    他放开游心,随杜息兰步出门槛,稍稍转至一边,便不再朝前走。
    杜息兰转过身,凝视着他,脸上的神情一扫方才的冷漠,却涌上焦灼与担忧:“渊儿,你……很喜爱游心吗?……”
    朱于渊立即回答:“没错。”
    杜息兰有忧悒之色,轻声问:“你离不开她?”
    朱于渊毫不犹豫地说:“是的。”
    杜息兰脸色一变,靠近他两步:“渊儿,你不觉得你最近对她的态度,太过分了吗?”朱于渊道:“怎么过分了?”
    杜息兰道:“她只是单掌受了些皮肉伤,却天天要你守护在身旁,甚么事也不肯做了。渊儿,你对她的宠爱,是不是太过头了些?”
    朱于渊转开视线,淡淡地说:“我宠爱她,不是您一直以来就很想见到的么?”
    杜息兰用力摇头,道:“你是堂堂男子汉,岂能被一个女子牵着鼻子团团转?何况,这女子……”她蓦地停了停,才又说下去,“总之,渊儿,你有自己的事要做,不该成天被她黏住不放。依我之见,她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等下就派人将她送回自己的居处吧。”
    朱于渊决然拒道:“不行。我就要她留在身边。”杜息兰柳眉倒竖,已隐有怒色:“我绝不会害你,你为何不愿听话?”
    朱于渊一言不发,转身便走。杜息兰追了两步,叫道:“渊儿,渊儿!”
    朱于渊止步回首,低低说道:“您派她前来,为的便是让我忘记一些人一些事。如今我已依您的意思,将目光转移到了她身上。您为何又要横加干涉?”
    杜息兰颤抖着嗓音,道:“渊儿,我不是要干涉你,我……”
    朱于渊叹道:“您莫再让我伤心了,好么?”
    他不再多言,径自离开。杜息兰怔怔立在身后,目送他进屋。她脸上的担忧之色越来越深,半晌,终于渐渐化成狠绝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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