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皇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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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皇后传-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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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丘金州,一反常态,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一场大雨。
  牧秋收拾完东西,又多带了把伞,这才去文府。结果刚出门,就听街旁几人窃窃私语:“知道了么,庞家彻底倒啦。”
  “是啊,如今都被查封了,府里人都被押着呢。”
  “哎,我听说,是他那两个哥哥投奔南蛮去了,连带着拖累了庞将军。”
  “我怎么听说是府里那小妾告的密,如今不见踪影,有说是被灭口杀了。”
  牧秋脚下一顿,已经好些天了,传闻越说越离谱,有说庞阙通敌,有说他叛国,还有说在庞府里找出了通敌卖国的罪状,是他的亲笔书函,还盖着他的印章,一封接一封,触目惊心的可怕。言之凿凿,让人似乎不得不信。
  牧秋敛了敛心神,继续往前走去。
  文府西厢园子里还是一如既往,他匆匆走了进去,忽然愣住,喃喃道:“临夏?”
  窗下正坐着一人,螺髻高耸,一身玉色襦裙,侧颜萧索,正是文墨。她听见声音,回过神来,缓缓一笑,眉目似月,口中唤道“先生”,复又偏过头,望着窗外。
  牧秋走了过来,站她身后,窗外是几株开得正盛的桂花,香气馥郁,沁人心脾。
  “临夏,你说是要休息些时日,怎么今儿个来了?”文墨从西姜回府后,便一直在后头院内,避而不出。今天,这也是他这些日子,第一次见到她。
  文墨叹道:“闲来反正无事,不如出来见见先生,当做散心罢了。”忽想起一事,她转身起来递上几本书:“先生,我这里有几册西姜吴越先生最后写的书,请先生一观。”
  牧秋不肯接:“太过贵重,倒是不合适了,临夏该自己留着。”
  文墨摇头:“先生过于客气,书赠有缘人。人生苦短,浮生若梦,你我师徒二人,何苦还在意这些,执着于此?”她的笑容转瞬即逝,满脸怔忪。
  牧秋一滞,原先她从不会说如此悲戚之话,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这时,文芷文砚二人进了私塾,见到文墨也在,异常高兴,“姐姐,你身子可好了?”
  文墨拥着二人,笑道:“姐姐很好,放心吧。”泪水隐隐,她闭上眼睛,手腕上那处冰凉,让她安心。
  她想了这些日子,终于明白,自己能做的,只有好好的,等他回来。

  第 27 章

  洛水两岸青山连绵,风景秀美,偏偏河中水流湍急,暗石林立,险滩密布,在此行船,可谓是大周的一险,却亦是一景。
  岸上隐约传来船工们的号子声,整齐划一,豪气冲天,季堂好奇之下,便推舱门而出。门前立两个黑衣侍卫,见此便同时出手,他也不做勉强,复又退了回去。
  这些天,无忧已是破例给了他船上行走自由,但以现在这个戴罪之身,哪儿又能是真正的行动自如呢?
  想到此处,季堂面色一暗,抬头看向船板,一盏油灯照着,昏昏沉沉,印出一道道水纹,一浪接一浪,让他心绪难宁。
  两个哥哥流放南蛮,母亲妹妹被困京师,而文墨和张伯他们又在金州,不知再自己发生这些事后,可曾受到什么牵连。
  他闭上眼睛,不想再看,可只要合上双眸,那个肃杀的夜晚,又会扑面而来,在脑中盘亘不去。
  邵源为了自己,腰腹已中致命几剑,此刻血流不止,精疲力尽,倒地不起,可涌上的人潮只多不少,季堂他上前抵挡,剑势如风,剑花如雨,只求护下最后这个心腹一命。
  伴着风声与剑啸,耳旁不知是谁,在碎碎念着那一条条莫须有的罪名,那一瞬间,他心底泛起的,是无限的悲戚和绝望。
  年少时,他热血冲动,一门心思要拜高将军为师,父亲拦都拦不住,问他初衷,答得也不过是想纵横疆场,为国尽忠。
  可这些年,他穷尽全部,伤了身体,失去家人,与爱人分离,到底又得到了什么?
  看看这些人,听听这些罪,他最终得到的,只是,一个又一个赤~裸裸的背叛罢了。
  哼,什么狗屁的亲笔盖章书函!
  这世间,有一人能完完全全地仿出自己的字,仿出自己的说话语气,他对那人了解有多深,那人对他,就会有多同样的熟悉——初冬……
  那晚被救后的了无踪迹,兵营着火时的内应,他书房中的印章,还有那三分像月华的夏桃……
  一切一切串起来,就是个绝妙讽刺啊,他收剑抱起邵源,仰头长啸,束手就擒。
  季堂睁开双眸,嘴角抿起,现出一丝冷笑。
  布局之人将他彻彻底底的玩弄于股掌之间,扣住他所有的弱点,骄傲,自负,轻狂,甚至,连月华都算计了在内。
  从十几年前开始落下棋子,苦心经营,一步步诱着他钻入局内,挣脱不开,然后,到现在收网,何等的心思,何等的计谋,他都忍不住要为那人叫声好了。
  这天下,只怕也就当今圣上能如此沉得住气。圣上要他死,而且是死得身败名裂,圣上求得不过是个杀人的好借口。
  这场博弈,季堂自问,到现在为止,他输得是一塌糊涂,又心服口服。
  如今,只剩最后一局,他孤注一掷,赌自己能全身而退,亦赌这天命。
  大周最大的悬案,随着当今天子身体的每况愈下,渐渐浮出水面,勒住众人的脖子,也牵动着这个国家的命脉。
  自徐之奎上了那道请立太子的奏折之后,接二连三的,如雪片般,折子多得已是数不清了,聪明的是劝皇上尽快立的,那些笨的,被拿来当枪使的,则是指名道姓的说该立谁。
  林云山看过之后,冷笑连连,自己这还没死呢,那帮人就开始想着拉帮结派,未免太过糊涂啊——皇权二字,是永远没法挑战的山巅!
  他今儿个精神不错,遂难得上了早朝,还不等赵福喜按惯例开口,林云山自己就先说道:“众位爱卿,今日要议的,便是先前闹得沸沸扬扬得立太子一事。不知爱卿们有何高见,今次,也没得什么规矩,各位就尽管畅述己见罢。”
  众臣子已是许久未见到皇帝本人,一个个憋了口气,此时听到这番话,不由得更加摩拳擦掌,精神奕奕。
  因先皇后未曾留下嫡子,所以现在辩得,无非是立长,还是立贤。底下朝臣各执己见,一时喋喋不休,争执不下。
  拥护皇长子修文的,自认需遵长幼有序,才能名正言顺,再加上年初对西姜那一战中,他居功至伟,因此便以武将居多。
  拥护皇三子无忧的,是以文官居多,言必夸其人聪慧,文采俱佳,难得是宅心仁厚,现又添成功出使西姜之功,如何不能破例立贤,以继承大统?
  两帮人争得是面红耳赤,林云山在上面却是心头发笑,他瞥了眼赵福喜,赵福喜立马会意,清清嗓子道:“众大人请肃静!”那些掳着袖子吵架之人,这才收敛些垂手而立,闹哄哄的大殿一下子肃静下来。
  “凌相,这事,你怎么看?”凌仕诚是当朝丞相,是他一手提拔上来抗衡庞家的人,竟然能冷眼白白看这么久的热闹,林云山心中有些不痛快,第一个便点了他。
  凌仕诚整整官袍,出列拱手道:“回陛下,依微臣所见,若是立修文殿下,自然是合无嫡立长的祖制;若是立无忧殿下呢,殿下文采翩翩,待人宽厚,是入主东宫的好人选;若是——”
  听他话锋一转,众人看了他一眼,凌仕诚接着道:“若是立长青殿下,殿下他性子沉稳,心思细密,也是百姓之福。”
  林云山听了出来,这个老狐狸,就是个来打酱油的,这几个适龄的儿子一个都没拉下,真是会做人啊。他又望向另一侧,问道:“徐老,你是三朝重臣,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关于此事,徐之奎已是考虑许久,如今不假思索答道:“启禀圣上,老臣觉得,应当立大皇子。”文官中拥立修文的人,倒真不多。
  “理由呢,说来听听。”林云山满脸笑意,不知在想什么。
  徐之奎道:“之前凌相也说了,无嫡立长乃是大周自古传下的规矩,皇上,祖上规矩万万不可破,有一便有二,那以后谈何立国之本?”话音一落,朝上之人脸色皆变了变,目光在凌仕诚与徐之奎之间转了转。
  凌仕诚偏头看向说话之人,啧啧叹道,这人,是狡猾又古板啊,老了老了,可别翻船!他感觉到上头那人扫了自己一眼,忙低下头,缄默不语。这种事,只要站错一次队,日后,就怕不好过了。
  林云山见凌仕诚不接招,他用手拢唇轻咳,再看着底下那些人,忽然就觉得累了,复又叹道:“罢了,今儿个就退朝吧,此事明日再议。易安,你随朕来。”
  武易安自上次单独面圣之后,心中便一直忐忑不安,像有口气提着,七上八下。他知道的太多,总不是件好事。
  那一年,他被选为东宫伴读,自觉地是件光宗耀祖之事,熟料一脚踏入泥潭,再也无法抽身。
  他跟在圣上身边二十几载,极为熟悉此人秉性,概况而言,就是防人之心甚重,或者说,圣上根本不信任何一人,哪怕是,已成为一把利刃的自己。
  自当今天子登基那日起,易安便一手替他建了支暗卫,用处嘛,自然是那些明面上无法办的事,如窃密、卧底、刺杀等等。
  这些天,他已觉得喘不过气来,如今,心更是一沉,甚觉不妙。
  林云山屏退众人,留赵福喜远远缀在身后,与武易安一前一后,在这宫里,慢慢悠悠地走着瞧着。
  这些年,他每日要不是忙着批阅奏折,要不就忙着勾心斗角,还真是从未有机会,好好逛一逛这皇城。
  林云山的心尖上透起一丝的酥麻,这红墙青瓦,这一草一木,皆让他心生眷恋与不舍。其实,他一生权谋算计,到头来,为的,也就是这个江山罢了。
  “易安啊,朕走之后,无论是谁你都要尽心辅佐,做皇上的,总有许多不得已。”走了不知许久,云山终于开口,竟有些悲凉之意。
  武易安一震,他已想好各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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