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皇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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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皇后传-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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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颠簸,文墨迷离间睁开了双眸,揪住那人衣襟,唤道:“长青,我疼。”
  季堂“嗯”了一声,低头看她腹中那枚箭,整个箭头已尽相没入,那有多痛,他在战场上早有过体会,他不敢再想,只得出言宽慰:“你撑着会,一会就到了。”
  文墨又晕死过去,再也没有应,只剩那只手死死攥着他的衣襟,似是最后一点希冀。
  季堂忽然就想流泪,这种永远失去的痛,他不想再尝第二次,哪怕她人在宫里,可活着,也总有个盼头,知道她很好,若是死了……
  临夏,别死……
  那几名暗卫跟着一道闯了下去,其中两人去开城门,另外几人护着季堂往城内走,此刻,他们只想找个医馆,可这样的光景下,哪儿再去找什么医士?
  季堂停住步子,又紧着往反方向跑去,军营中的军医,自然会治这些,何苦还在城中浪费时间?
  城门大开,涌进来许多人,一时混战一片。
  长青最先进城后,就要往城墙上去,眼见着庞阙抱了个人迎面杀过来,他怀中那人一身泥泞红衣,青丝无力垂荡,而最明显的,就是隆起的腹部所中的那支羽箭,再仔细一看,那人的衣角、发梢,全在滴血,沿途就是条血路。
  长青脚下顿住,他先前在城下,看不清无忧中了第二箭后的情形,现在,他只觉不妙,遂快步往庞阙走去。
  他心里祈祷着,千万别是,千万别是,待见到那张熟悉不过的脸皱成一团,而那双漂亮的眸子紧紧闭阖时,他才真得犹如遭了一记闷棍,怯怯问道:“怎么回事?”
  季堂来不及解释其他,只哀求:“皇上,速请军医,临夏她快不行了。”
  长青点头,忙令身后一名副将速速去找随行军医,说着,他伸手欲将文墨抱过来。熟料她的手将那人衣襟攥得极紧,长青不敢乱动,他看了眼庞阙:“安国公,这趟有劳你了。”
  ……
  城外驻地大营,一白色营帐之中,来来回回之人不觉,或端热水,或执毛巾,皆是焦灼之色。季堂立在稍远的地方,只怔怔盯着那道帘子。
  一人来不及卸下盔甲,冲了过来:“师傅,我妹妹如何?”说话的正是这次带兵进京的文笔,他刚听到消息,赶了过来,也是心急如焚。
  季堂怔忪之下,摇头只答不知,先是军医替文墨拔下箭头,又有小产之相,军队里哪儿有女人,故又派人去城里找了些过来,没有稳婆,只得那几个生过孩子的女人凑合一下,真是乱七八糟。
  如今,皇帝亲自在里头陪着,也不知到底如何了。
  师徒二人安静在外头站了许久,只听一声清亮的啼哭,划破长空,穿过喧嚣,带来这场战乱结束后的第一道福祉。
  文笔扔下头盔,一把抱住季堂:“师傅,我可是做舅舅了?”
  季堂眉眼舒展,长舒一口气,不管男孩还是女儿,这孩子总归是个命大的,估摸着还好动,以后只怕有得临夏头疼了。
  营帐之中,文墨虽已换了身衣衫,但还是有些血腥之气,驱之不散。她沉沉昏睡着,是个极累的模样。
  几缕额发被汗濡湿黏在脸上,一旁的长青替她细心拨拢好,复又握住她的手。他仔细凝视端详,心中松了口气,唇角忍不住上翘,那两个笑靥便现了出来,他这些日子清瘦许多,酒窝也跟着一并深了些。
  一个中年妇人抱着襁褓,掀帘而入:“这位公子,恭喜恭喜,孩子洗净了,你瞧瞧吧。”被请来的女人还不知这二人的身份,只是得了红包,都道是大户人家的阔绰公子。
  长青好生谢过,又将孩子接了过来,抱在自己怀中:“大婶,你也累了,先歇着去吧,我们一家三人想好好待上一会儿。”
  妇人一脸羡慕:“若是我家那位也有公子这么体贴,我就能乐死了。”
  长青眼眸一暗,他笑了笑,回头怔怔看向文墨,一手拥孩子入怀,另一手则牵起文墨的青葱玉指,凑到唇边,落下个吻。
  墨儿,我回来了。
  【第三卷完】

  第 76 章

  祁州城收复后,皇帝銮驾入京,稍作休整,待过完景祐八年的除夕,他就开始迅速撤职查办和亲王的所有党羽。
  不仅是朝堂之上,连和亲王原先在各地下设的文馆,亦一并封查,一时间人心惶惶,死伤无数。
  所有的一切,宛如长乐十四年的重现,只不过这次,士林之人也多有牵涉。
  其中,京城禁卫首领韩卫平全家满门抄斩,传世大家朱广略禁足家宅,而皇帝的心病——凌仕诚饮鸩自尽,长子凌叶安投湖,凌府其余诸人或流放,或入狱,或贬为奴,一如当年的庞府。
  因为丹蓉的自戕,徐府免遭连坐,皇帝还给丹蓉立了座烈女碑,以示褒奖。
  当京城内所有人结局都已定时,唯独李牧秋及妻妙阳长公主,二人被押入大牢,其罪容后再议,而这一议,就再无下文。
  京城之乱已平,只剩南蛮一十八族异动,而这场景祐之乱,最后完结于季堂之手。
  那日破城后,他就领下皇命,率前期从南方调派来的十万兵马,以雷霆之势迅速回撤,与严宏汇合,经过多次较量,终是扑灭了这场战乱。
  至此,大周版图上的战火全熄,时间也已进入景祐八年的初秋,而待季堂再度归京,又是个皑皑冬日,一如他率军离开那日。
  风很冷,雪亦很大,季堂跨下马,手里头松松牵着缰绳,心里头那股归心似箭之意,已变成浅浅的一道沟壑,他也就没那么急着进城,只静静立在明德门外。
  季堂看着这道朱红城门,再看着城下人来人往,想到过去种种,心中只觉得感慨万千,又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时间果然是剂良方,那一日,饶是这城下再如何惨烈,到了现在,还是一派安平之相。他兀自摇摇头,牵着马入了城。
  季堂这次归京,未曾与大部队随行,完成平乱后,他自是去探望被流放南蛮的二哥和三哥,故此耽搁些时日。
  他只通知了府中,此时明德门内,早有人眼尖的家仆接着季堂,迎他往一旁停着的车舆过去。
  这车看着普通,只在不明显的地方,有个庞字标记。
  季堂踩着软墩上了车,掀帘而入时,不由身形一怔,然后微笑道:“你怎么出门了,在府里等着不就好了?”
  车内是个妇人,穿着鹅黄软袄,鬓间斜插一朵红梅,惹得车内幽香阵阵,正是夏桃。
  她呆呆看着前头,一双手四下摸索,倏地手心一暖,她知是被他握住了,那人的指腹、掌中都有厚厚的老茧,她不用看都知道。
  夏桃莞尔一笑,最是娇媚:“老爷回来了,总是该接的,何况,我也整日无事做。”
  季堂没有应答,只是在一旁坐下,夏桃心中担忧,她抬手挑了挑云鬓,问道:“老爷,我今日可是有何不妥?”
  夏桃当时为脱离暗卫,自己剜去双眼,如今已是全然看不见了。
  “嗯,很好看。”季堂心中酸楚,伸手搂住她的肩膀。
  女子身子柔软,靠在心爱男人的胸膛,她只觉得现世安稳,看不见又如何,那双眼是她还给他的债罢了。
  翌日一早,永安门外,众人候着上朝,待见到季堂在时,无不过来寒暄一二,话里话外,皆透着恭贺之意。
  这场叛乱,季堂诛杀和亲王,平下南蛮战乱,称得上是最大的功臣,可他已官拜一品,又有公爵在身,诸人都不知道皇帝该会如何赏赐了。
  长乐门外,文远如亦是遥遥望见庞阙,自金州一别,他二人已是许久未碰过面,也有些尴尬。此时文远如踱步上前,正色见了个礼:“国公,多谢相救小女之恩,之恒感激不尽,实在是……”
  文远如早已听闻那日攻城之事,而人多眼杂之下,所以自然也就知道,当时是庞阙救下的文墨。
  季堂伸手虚扶:“之恒兄莫要客气,皇后贵体金安,这些都是做臣子应当应分之事,不必介怀。”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听闻上朝的号令,才各自散去。
  早朝时,皇帝果然不负众望,单点了季堂出来,总而言之,这也赏,那也赏,还又多塞了五个美姬给他。
  季堂只觉得好笑,仍是一并都收了。
  圣旨上的那些赏赐念到最后,还剩一条:“当日安国公救助皇后和公主宁英有功,遂决定让宁英公主认安国公做义父,以示圣恩。”
  这条赏赐才是重中之重,平公公话音刚落,朝堂之人皆开始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起来,连季堂都是不大敢相信,自古不是没有这种先例,但那也是仅有几次恩示罢了。
  而皇后诞下的这位宁英公主,相传皇帝是疼爱有加,没想到,倒真是舍得,诸大臣看皇帝的目光自是又变了变。
  季堂自然连称不敢当,长青摆手,笑道:“国公莫再推脱,你是有功之人,自是该赏,救命之恩重于天,朕与皇后想来想去,亦只有此法才能宽慰一二。”
  皇帝话至此,季堂也就不再推辞,待下朝后,他又被皇帝单独留下觐见。
  宫中的甬道两侧堆满了清扫出的积雪,正中间的黑砖上水迹斑驳,长青回两仪殿换上常服,也没有做肩舆,而是一道与季堂往后头走去,君臣二人一前一后,说些有的没的。
  从两仪殿一路往北,经过咸安宫门时,长青就拐了进去,季堂一愣不敢再动,忙垂手而立。
  长青回过身来,轻轻笑道:“国公,朕想着,皇后也是愿意见着你的。你们是故交,今日,就陪她多说说话吧。”说罢,他幽幽一叹,也不知是何意味。
  季堂不明缘由,只得再跟着皇帝继续往里。
  咸安宫前的院落一角又新栽了许多梅树,芬香扑鼻,很是清雅,而那片梅林之中,搁置了一张软榻,一名内侍立在一旁,而另一人斜斜卧着,身上盖着方纯白轻裘,在凛凛寒风中,那些小小茸毛迎风招展,极力展现着生机。
  也许是这人躺得时间久了,她鬓间、身上已落了好几瓣梅花。那些娇羞的花瓣轻轻柔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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