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皇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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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皇后传-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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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这人躺得时间久了,她鬓间、身上已落了好几瓣梅花。那些娇羞的花瓣轻轻柔柔地,宛如荡漾在碧波间。
  长青轻声上前,坐到榻边,柔声唤道:“墨儿,你看,谁来了?”底下那人并不理他,还是兀自闭着眼,只有睫毛颤颤,像把绒绒的小扇子。
  长青拨拢着她被风吹散的碎发,声音愈发轻柔,又带着极度的宠溺:“墨儿,今儿外头冷,咱们回屋可好?”
  到这时,季堂才看得有些明白了,他垂手立在一旁,已有些不安,却又不敢问,只看瞧着。
  长青将那人打横抱了起来,文墨才睁开眼,眼角眉梢都是骇意,她手脚并用使劲挣扎,有些利指挠到长青脸上,毫不客气地留下几道深痕。
  季堂这才发现,皇帝的脸上、脖颈处或深或浅,皆布满这样的挠痕,他心中凉意丛生。
  任她拼死折腾,长青还是死死箍着,文墨气喘吁吁只好放弃,努力缩了缩身子,也不说话,眼眸忽闪忽闪地盯着他。
  长青脸上并不疼,他只是心里难受:“国公,你瞧着了,墨儿,她成了这样。”他眨眨眼,往宫里走去。
  季堂心下大骇,文墨产子之后,他就离京了,不曾想到,回来之后,她就变成了这番不清不楚的样子!
  他赶紧跟上,却也不好多开口问,只听皇帝继续道:“墨儿产下宁英之后,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待醒过来,就成这样,不说一句话,不让人接近,就连宁英都没法挨着她,自然,她也不认得朕了……”
  “皇上,不知皇后的病情,太医们是如何说的?”季堂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磕伤了头,腹部又受了重创,再加上惊吓过度,心神涣散了,说是慢慢养着,就会好起来,可是……”长青轻轻低叹,无可奈何地勾起一丝苦笑:“眼见着都快一年光景了,墨儿还没能好起来,朕想着,让你来见见,说不定能有些用。”
  她到生死关头,拼死紧攥地始终是他的衣襟,长青心中虽难过,亦自责不已,但如今只要文墨能好起来,还在乎这些做什么呢?
  长青将文墨抱到西次室的软榻上,里头点着暖炉,她原先被冻着的脸瞬间被熏得通红,长青替她摘下头顶上的几枚花瓣,方坐到一旁,又命人给季堂看了座。
  季堂向两位请了安,才敢坐下。
  一时间,次室内无人说话,只有文墨一双眼滴溜溜地在季堂上转了个遍,是个好奇的模样。
  长青手拢在唇边清咳几声,道:“国公,你陪皇后说说话吧,朕去看看公主。”
  季堂又赶紧起身,作了个揖,连说不敢,待皇帝去了东边,他才敢抬眼看文墨,而她正笑呵呵地在看着他,季堂一怔,低声询问道:“临夏,你还记得我么?”
  文墨摇头,眼眸却是亮晶晶地,不负先前的死寂。
  季堂又问:“那你知道自己是谁么?”文墨这回点头,她蘸着茶水,在案上写下临夏二字。
  季堂摇头,他耐下性子,以水为墨,在桌上写下了文墨二字,分别指着道:“这是你的名字,这个则是你的表字,别记混了。”
  文墨认真点点头,像个无知孩童。
  长青负手立于东次室内,见那二人脑袋凑在一块,不知说着什么,文墨也不吵不闹,他心中更觉难受。
  这种苦难,是他亲手加诸于文墨的,而现在,真是千倍万倍地奉还于他,痛彻入骨,却又无计可施。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季堂向皇帝告退离开,长青这才敢走回西次室。
  就见那方案桌上写满了东西,他辨认出全是人名,有些他认识,有些他不知,而文墨趴在案上,一一看着,嘴角噙着笑。
  长青坐于她对面,问道:“墨儿,可知我叫什么?”文墨难得地没见着他就立刻躲闪,她只是跪坐着安静摇头。
  长青命人去隔壁间的书房取来笔墨纸砚,收拾好摊在一旁,他提笔写下两个字,文墨好奇之下,也就凑了过去看他写什么。
  长青见她这样柔顺,心里一喜,说道:“墨儿,这是我的名字,可别忘了。”
  文墨盯着宣纸上的长青二字,头痛极了,眼睛簌簌眨着,控制不在地掉下滴泪来,她狠狠将纸揉作一团,朝眼前之人扔了过去,然后双手抱膝,蜷缩着身子。
  那团纸正好朝他面上飞来,长青避之不及,砸到他的眼眸处,疼得他一瞬间也红了眼,待见文墨哭了,他又赶紧上前,将她搂住怀里,耐心宽慰着。
  文墨自然又是挣扎一番,二人你来我往,已成家常便饭。
  这一夜,长青仍是留宿在咸安宫。
  他如今已命人将文墨的东西全搬回了东暖阁,他们大婚的地方。长青批完奏折,走进东暖阁时,文墨还半倚着枕畔,手中不知拿着卷什么看得起劲。
  长青自顾脱去外衫,文墨的双眼就有些惊恐之意了,日日皆是如此,长青叹气,忙道“莫怕”,又解释了半晌,终于让文墨缓缓吁了口气,定下心来。
  他坐在床头,又没话找话地问道:“墨儿,看什么呢?”
  文墨递了过来,长青接过去翻了翻,还是那本被她翻烂的大周游志,他忽然就想到两人先前的约定,长青笑着问道:“墨儿,我们到了春天,去西南走走可好?”
  这回,文墨坐得笔直,眼眸闪亮地盯着眼前这人,是个喜色。长青捉住她的手,指尖纠缠,呢喃道:“我不骗你,这次一定去。”

  第 77 章

  翌日,早朝之上,长青便提了开年要去西南巡视之事,反对与支持皆有,两方争得面红耳赤。
  支持者道内乱刚平,皇帝应当巡视天下,以示圣恩,而反对的一派,则认定西南作乱的流民尚有余孽,皇帝去了,恐怕有性命之忧。
  谁都说服不了对方,辩得自然是不可开交,混战一片。
  长青今日心情格外的好,昨日夜里,他捉在文墨的手后,难得她没有挣扎逃开,而是傻傻地低头赧笑,像朵娇俏的桃花。
  两手交叠在一起,她的温暖一点点传来,熨帖着他那颗彷徨了一年的心,这样,就够了。
  长青透过旒珠看着底下,自凌仕诚被拔去之后,原先的凌派诸人已如散沙一盘,他留下几个确实好的,其余贬的贬,外放的外放,而各地凌仕诚的那些党羽,也被调整地七七八八。如今,不论是京师之内还是各省府,都空出不少要职,缺人倒是真的。
  底下声音渐高,他轻轻揉了揉眉间,不大不小地请咳几声,先制住还在吵闹的群臣,待殿内安静后,长青又缓缓道:“此事朕意已决,尘非对西南相熟,届时随朕走这一遭,切记勿要劳民伤财。不过,在此之前,还有桩要事。”
  皇帝顿了顿,众人听是要事,不由得精神抖擞,一个个摩拳擦掌,就听上头那人继续道:“正是明年的春闱,如今朝内空虚,还需多挑些拔尖的出来。”
  这道旨意没有人反对,崇文大殿文臣那列的最前头,真可谓是稀稀拉拉,原先的三公,只剩王太傅一人,而后头的丞相到现在还空缺着,一派惨淡。
  群臣心底有数,经此一役,皇帝将所有的权力都收紧到自己手中,看样子,也不准备再下放过多的权力给同一个人。这个朝堂将要彻底换血,会真正成为皇帝一人掌控的地方,而他们如履薄冰的日子,又要开始了。
  散朝之后,长青换完衣服正要去咸安宫瞧瞧,就被太皇太后身边的玉雯给请去了雅韵斋,也没说何因,只说老祖宗想见见皇帝。
  长青心头一冽,就知没什么好事,只怕又是老调重弹。
  雅韵斋的东次室内,无烟炉内熏着龙涎香,太皇太后斜靠在首座,眼眸微阖,自去年战乱开始,她精神就不大济了,已不大多问事。
  底下依次坐着宫内其余的几位嫔妃,她们见皇帝来了,皆是喜形于色,争前恐后地起身请安。
  长青实在太清楚这些女人眼神中的深意,此刻他略微觉得有些尴尬,忙摆手让她们坐下,又上前给太皇太后见礼。
  太皇太后“嗯”了声以作答应,她指着案上一盘杏脯,笑道:“皇帝,这个是今年南边专门进贡的,尝尝比之平丘的七月杏如何?”
  长青认真尝过一颗,才笑着回道:“皇祖母,好是好,只是未免太甜腻了些,不大合朕口味。”
  二人如打哑谜一般,意有所指地争锋一回,太皇太后脸色不变,仍是笑意盈盈,但转头,她就先让底下诸人退了。
  待室内只剩他们祖孙二人,她才敛起笑意,一口气质问道:“皇上,皇后之事还要拖到何时?她这个样子,只怕是好不了了,你又能瞒到何时?莫非,真要一辈子对外称病,然后将她关在咸安宫里?”
  文墨出事后,长青就一直宣传皇后身体抱恙,后宫暂且都交由太皇太后处置。
  长青眼眶一红,反问道:“那皇祖母是何意思?又要朕废了皇后,另立他人?”
  对面那人长长叹息,最是万般无奈,好言劝道:“皇上,她这个样子如何统领后宫?哀家这副身子,又能替你看到何时?”
  长青攥着双手,坚决摇头:“皇祖母,去年皇后以一人之力,勉强支撑阖宫上下,而无忧在前朝作乱,也是皇后以死守节,她如此待朕,朕怎能……”说到此,长青眼睛就酸得更厉害了些。
  他回皇宫之后,曾一人在崇文大殿呆了许久,就立在那根圆柱旁,傻傻看着上头的斑驳血迹。他可以想象,文墨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为了他这个皇帝的脸面,为了她骨子里的气节二字,然后一头撞向了这儿。
  那是文墨拼死为他留的血,只要一思及此,长青就心痛得不能自已,又后悔万分。
  太皇太后不得不又叹了一声:“那你总是可以去看看旁人,何苦每日守着她?她一直不好,那你也要一直这样过?”
  长青久久没有应答,到了最后,他才如是说:“皇祖母,这是朕唯一能为她做的。”
  出了雅韵斋,长青径直回咸安宫,他如今批阅奏折大多也在这儿,以便陪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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