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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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郁闷-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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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行了。事实是,戒酒这回事,当你完成最后一步,你还要回去再从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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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有人在数天数吗?”主席问。     
  我被要求一直数天数,直到我数到九十天没有喝酒。     
  我举起手。“还是我,奥古斯丁,”我说,“今天是第三十天。”     
  这次没人鼓掌,但是房间里传来几声口哨声。我审视着这些脸。都是普通的人。普通的纽约人,当然,也是些怪异的人。没人穿着时下流行色调的衣服。大部分男人都眉毛穿孔,留长鬓角;大部分女人都留着滑稽的70年代时的乡下发型。每个人看上去好像要去参加《完全大现场》Total Request Live,美国热门MTV节目。节目。     
  “今天我们的发言人是南。大家热烈欢迎。”主席说。     
  人们心不在焉地鼓掌,而我真想抽支烟。     
  南从“马蹄”的最前排站起来,走上主席台。她是个令人心动的女人,无论身材还是白蜡色的头发。她使我觉得她是那种用手雕柚木碗拌凯萨沙拉的人。我打赌她平时一定读精装本的琼·迪迪安John Didion,美国知名女作家,代表作为《充满奇想的一年》。的书。     
  “我有点紧张,不过我想我会一直往下讲,不想那么多。”     
  在复原院里,这被称为“思维阻断”。当你的瘾魔对你说:“现在是中午十一点,我们去喝杯杜松子和汤力水庆祝一下吧。”这时你就要中断这种想法——把它推出你的脑子。     
  “好吧,今天是我的第九十天。”     
  台下掌声如雷,这种群情振奋让人忍不住激动。对于一个酒鬼来说,九十天意义非凡。它说明了你真的已经踏上了理性健康之路。     
  南脸红了,她笑着看向别处。     
  南开始和大家“分享”她的经历。她已四十七岁,十六岁时开始喝酒。“你能想像吗,我因为在排练时喝醉了被开除出拉拉队队长班。”     
  一些人笑着轻轻点头。有个男人拼命地点头,仿佛他对被赶出拉拉队队长班也有切身体会。接着,南讲到了西乡村。     
  南在康涅狄格州的格林威治长大,十八岁时搬到纽约。她在一家时尚杂志社找到了一份工作,给一个脾气古怪、声名狼藉的高级编辑做私人助理。两年后,南自己已经是时尚编辑了。“我年方二十,我身材热辣……总之我开始目空一切。”     
  我想,我也是。     
  “你们知道,时尚业是很疯狂的行业……派对、喝酒、派对、可卡因、派对、总是喝酒……这就是我二十年来的生活。但你们知道,这也是每个人的生活。我从没有头脑发热,做什么出格的事。我不看戏,不旷工,规规矩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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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准备着陆(5)       
  我注意到她的红色长指甲有缺口。我喜欢那样。它暗示了一些关于她脑子里优先考虑的事情。在复原院时,人们告诫我,清醒冷静下来应该成你的当务之急。这时我脑子里渐生疑虑,这是不是暗示她并没如她扬言的那么做呢?     
  “后来我渐渐意识到我总是派对上第一个拿起酒杯,又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我是说,我知道我喝的太多了,不过我觉得那没什么大不了,因为,你们知道,没什么可怕的事发生。就这样过了我的二十岁和三十岁。”她停了下来,喝了一口她面前的星巴克咖啡,“人们总是对星巴克嗤之以鼻,但我认为它是最好的。”     
  众人大笑。星巴克应该免费给美国的酒鬼赠几杯以作感谢。     
  “星巴克是我的高级力量。”     
  人们笑得更欢。     
  她清清嗓子,把双手放到主席台上。“那么,好,去年,一天早上我一边洗澡一边想当天该做的事,比如和迈克·寇斯开会,和布鲁明达的采购员吃午饭,等等,都是工作上的事。”她用小手指挠挠右眼下面。“后来突然有一次,我摸到我胸部有个肿块。”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仿佛她刚踏进教堂或寺庙那种肃静的地方。“一个大肿块。很大。”     
  天花板上的吊扇依然在机械地转着。     
  “然后我想,这没什么,我这么告诉我自己,根本没什么,只是一个硬块。我这么告诉我自己,你能想像吗,我胸上有个硬块?我是说我的性生活不那么好。”听到这里人们更笑得肆无忌惮。     
  “但是我自己再怎么不承认也无济于事,我突然想起我母亲是死于||乳癌,我祖父母也是……”南开始哭,她再也控制不住了。她的头埋在手里,她哭得头来回振动。但是很快她就恢复了镇静,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纸巾擦擦眼睛。“抱歉。我想你们能猜到了。我去看了医生,他把我送到肿瘤专家那儿。他们做了切片检查,果然是||乳癌。我又做了很多检查,看了很多医生,消息更坏。不仅我的Ru房,两只Ru房,还有我的肝脏、胃、肺,还有淋巴系统,都扩散着癌细胞。”她重重叹了口气。     
  这时候有个人的呼机发出刺耳的响声。     
  “看,就像那样,”南语带讽刺地说,“就像这只呼机一样,有一天突然向你报警。但是你已经回天无术了,你的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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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这个正遭受晚期癌症折磨的人正在这里与众人拿她即将降临的死亡逗乐,这让我们都觉得诙谐轻松。她知道我们这些酒鬼不喜欢酸溜溜地抒发感情,我喜欢这个南。     
  “当医生告诉我我可能只有四个月可活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我要去老镇酒吧喝个大醉。但是接着我又想,我不能以一个酒鬼的样子去死,我要想办法活得最好。你们看,我以前喝酒时还说我没什么糟糕的事发生呢,现在就发生了。我虚度了太多光阴,在酒吧里,和那些与我不相干的人。我总是喝酒,而不是舒舒服服躺在床上读读《星期日》报,舒舒服服过日子。总是没完没了地喝酒,所以你们看,我最后有报应了。我浪费了我的生命,所以我要亡羊补牢。”     
  我觉得她真是理智非凡,而我是那么浅薄。如果我是她,我想我会马上去老镇酒吧,我会喝得酩酊大醉,醉得不知身在何处。     
  “今天我已经有九十天没喝酒了。也许明天就是九十一天,后天九十二。我不能过一天算一天了。你们知道吗?我现在内心很平静,我宁愿要一天的清醒,也不要一百天的醉熏熏。     
  全场鼓掌。鼓掌是匿名酗酒者会议上很常见的事,就像我们以前总为彼此举杯庆贺。     
  她笑了,眼睛也湿润了。待她发言完毕后,人们纷纷举手。     
  有个人起来问道:“南,你的故事真的使我对自己现在的清醒心存感激。我喝了十五年的酒……我觉得你真勇敢。”     
  南笑了起来。这时她点到我,叫我说话。     
  “你好,南”我说,“我刚从复原院回来,那里很可怕,就像,我……”我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我一张开嘴要表达,我的那些想法就销声匿迹了。“我是说,我觉得自己全被打开了。你发言时我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如果我是你,我想我肯定早喝得大醉。我没你那么有勇气,没你那么对生活充满感恩。我是说,清醒真的让我感觉很好,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面对像你那样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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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准备着陆(6)       
  南问:“你说你坚持多少天?”     
  “三十。”     
  “祝贺你,你表现很不错。但我想告诉你,三十天时我还是一团乱麻,六十天时我就感觉好多了,今天我真的觉得自己内心安宁。我真的宁愿来这里,而不是去外面喝酒。”她用头指指外面。“三十天前如果我听到像我这样的故事,我也会和你想的一样。你要坚持每天来这里。”     
  我真想要她所拥有的一切。我环顾四周,看到了一张张脸上一片片的平静,上面没有绝望和战栗。     
  接着我们手拉着手重复了一遍西内得·奥康纳的那段祷告,然后众人一起唱圣歌:“继续回来,如果你努力,会有收获,所以努力吧,你值得拥有。”     
  这种会议实在是有趣,一群彻头彻尾的陌生人聚在屋子里说一些不可思议的私事。这些事需要最起码几个月的交往才能说出来,但是这里的人立刻就对每个人坦诚心扉了。我沐浴在一片安全感中,仿佛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倾吐任何事的去处。我忍不住庆幸自己是个酒鬼,这是种很奇怪的感受,就像我的朋友苏桑娜描述孩子出生那样——灵魂之壳被剥去。     
  回到家后,我坐在我一尘不染的公寓的沙发上。我仍然被我混乱的生活左右冲击,仿佛我又回到了我过去的生活。我以前怎么会那么过呢?我以前怎么就没意识到呢?我真是又蠢又懒,现在才翻然悔悟,从头开始。所以说,一个又蠢又懒的酒鬼简直比一个顽固的吸海洛因上瘾的无业游民还可怕。     
  第二天我去健身。一个月没来,我沮丧地发现我已经举不了四十五磅的重量了,只能挣扎着举二十几磅。不过这个没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我没有再喝酒,而沮丧反而使我更想喝酒。我得到了一件东西,但失去了另一件。我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呢?     
  赶快断了这个念头吧,你这个蠢货,我赶紧警告自己说。要搞清楚什么是最重要的,什么是当务之急。     
  当我做三头肌曲臂时,一个正做曲体下蹲的帅气男人对我点头微笑。我连忙把我因为使劲而涨得通红的脸别开,我狼狈不堪,感觉自己像残缺不全的货品。我现在虽然道貌岸然地在公共场所出入,我仍然面临着被社会上的人唾弃的危险。我甚至可以想像出我和他一起喝咖啡时的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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