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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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10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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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匆匆来到杜宅;就只见昔日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的门前;如今赫然是冷冷清清;对于这样的世态炎凉;她只觉得心里又气又恨;一路来到寝堂进门之后;她就直截了当地抛出了疑问。
    “阿兄;杨钊派人跟踪你的事情;你既然闹得这么大;可为什么就没有下文?现如今别人看到杨钊分毫未损;不是摇头叹息;就是幸灾乐祸。阿兄你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不知高低的敌人了;为什么不把人一棍子打死;还要留着余地?”
    “十三娘;别急;坐下说话。”王容连忙上前去拉了小姑子在身边坐了;见杜士仪显然在琢磨该怎么说;她便冲着对方使了个眼色;随即在杜十三娘耳边;低声把此中关节简略解释了一下。果然;就只见杜十三娘柳眉倒竖;整个人竟是气得直发抖。
    “这是这是真的?”
    杜士仪见王容把话说开了;当即便点点头道:“是真的。若非察觉圣意如今恐怕不在我;杨钊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阿兄这些年来兢兢业业;从来没有做错什么”
    知道杜十三娘口中的这个他;不是指的杨钊;而是直指当今天子;杜士仪便哂然一笑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上下几千年来;难道冤死的忠魂还在少数?我只不过用这一计;投石问路看看风色;没想到转眼间就试出来了。长安城中多的是趋炎附势之辈;而天底下其他地方的百姓;固然也是不知好歹;容易忘本的多;可只要有人大力宣传;这样的事情很快就会被人记住。原来;陛下为了一个后宫宠妃的族兄;就能忘记在外殊死拼杀的功臣”
    能够约摸了解杜士仪这份用心的;除了王容;除了固安公主;第三个不是别人;正是姜度。对于父亲的死;已经这么多年了;他却仍旧没有一天忘怀过。即便他通过李林甫;让弟弟姜庆初娶了文君新寡的新平公主;即便他一直表现得完完全全就是个不务正业的贵介子弟;即便他就连在妻子女儿面前;也不曾透出过自己的怨言;可这份怨气从来都是存在的。也只有曾经阻止过他去给王守一下毒的杜士仪;最能够体会这一点。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放屁”
    此时此刻;站在父亲灵位面前的他郑重其事地将那一炷香插在了香炉中;随后退回来又磕了三个头。等直起腰的时候;他便喃喃自语祷祝道:“阿爷;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一定要保佑我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替你报一箭之仇
    阿爷;你在他还寒微时;就和他同游;而后忠心耿耿帮他做了这么多事;可到头来只因为王守一的毒计;你就成了替罪羔羊。那时候;满朝那么多人;第一个开口为你说话的竟是人微言轻的杜十九”
    他突然再次俯身;双手死死抓住了地上的蒲团;足足好一会儿;方才让自己的心绪完全平静了下来。他没有杜士仪那样的精明能于;也没有杜士仪那样不动声色布局的手段;可他却拥有最利的眼睛;最明晰的心;更何况;他是李林甫的表弟;他能够做的事情也很多。尽管杜士仪这次在荐福寺塔约见他;并没有一言一语涉及到让他做的事情;可他却早就心领神会了。
    同样因为这一件事而蠢蠢欲动的人;还有一个安禄山。天子对杜士仪的冷落;对王忠嗣的不满;这都是摆在明面上谁都能看到的;这也让他看到了李林甫那份承诺实现的希望。可是;他和杨钊有仇;眼见杨钊这次惹了这么大祸;却还是安然无恙;尽管他已经在前次借着醉意提出了拜杨玉瑶为母;这次于脆又埋了另一个伏笔。他托宦官往宫中的杨玉瑶那里送了个信;如同当初李林甫对武惠妃做出保证似的;做出了自己的保证。
    他和他的兵马;可以成为淑仪的臂膀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诤谏讽谏
    天宝七年这一年的正旦大朝;除了杜士仪带来的囊括驳马、黠戛斯在内的漠北诸部使臣之外;高仙芝献上了小勃律的被俘君臣;带来了康国石国等诸多西域诸国使臣;李俭带来了突骑施以及葛逻禄右厢两部的使臣;安禄山捎带了奚族和契丹的一些俘虏;章仇兼琼带了业已统一六诏的蒙舍诏;也就是南诏使臣。在这种万邦来朝的盛况之下;吐蕃使臣的缺席自然就让王忠嗣显得有些尴尬。
    这位当年只带区区数百兵马就敢马踏吐蕃赞普本阵;曾经节度河东多年;深得军民人望的节度使;如今节制河西陇右两镇之后;却是连一个小小的石堡城都没能拿下来
    如此论调连日以来铺天盖地充斥朝野;王忠嗣哪里察觉不到是有人在故意针对自己。可是;他纵然驰骋战场纵横不败;可对这些权谋争斗却毕竟外行;因此除却试图面圣请见;剖明心迹之外;他竟做不到什么。所以;眼见别的节度使全都方贡众多;使臣众多;自己却被孤立了;他自是心头郁结得很。好在李隆基在用各种理由挡了他好几次之后;终于在正月初四这一天允他入见;甚至连他带的部将哥舒翰都被准许随行。
    可是;这好容易争取来的一次入见;却因为王忠嗣极力劝阻收复石堡城一事;而闹得李隆基老大不痛快。尽管哥舒翰作为部将;也跟着摆事实讲道理;痛陈王忠嗣上任河陇之后;开疆拓土的事实;以及对吐蕃无一败绩;总算是把天子的怒火压了下去;可临告退的时候;他看到李隆基那张阴霾重重的脸;仍是不禁心中忧惧。出宫的时候;他便轻声对王忠嗣说道:“大帅这又是何苦?陛下要打的仗;没有人敢不打;就如同杜大帅挥师回纥”
    “打回纥是因为骨力裴罗身上背着谋害朝中御史的重罪;兼且骨力裴罗既然怀异心入朝;那么其子磨延啜极可能和骨力裴罗父子同心;为了安北牙帐城的安定;这一仗也不得不打。可攻克一个石堡城;我河陇很可能要死伤数万;换来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堡;我身为主帅于心何忍?”王忠嗣说到这里;面上苦涩;心中更苦涩。他从前只率偏师的时候;也曾经喜好冒险建奇功;可心里一直很明白每一次奇功都是用将卒的累累尸骨换来的。
    更何况;野战能用奇兵;攻城怎么用奇兵?当年信安王李炜已经奇袭过一次了;吐蕃来而不往非礼也;趁着盖嘉运的骄矜自满;不务城防重新奇兵夺下石堡城后;如今的吐蕃守军完全成了属兔子的;闭门不出;城防较之大唐当年更加坚不可摧;他若是听从天子之命夺取此地;得用多少人命去填?
    王忠嗣面圣的经过;杜士仪不用打听;高力士便已经让麦雄悄悄过府;把事情原委始末全都告诉了他;末了暗示他规劝王忠嗣几句。
    尽管私心重;贪财;又爱揽权;可高力士至少还是分得清楚贤与不肖;如若王忠嗣这样一心一意守御边疆的名将;都被人用这样卑劣的手段给扳倒了;那岂不是让四方军民寒心?所以;尽管杜士仪如今亦是处境堪忧;可他思来想去;也唯有拜托和王忠嗣有多年交情的杜士仪。
    面对这么一个重要的托付;杜士仪让杜幼麟把麦雄送走后;却是有些为难。杨钊被他那样反过来算计了一场后;却只是得了天子薄惩;未必就会收敛;说不定会变本加厉;他无论自己还是命人悄悄去见王忠嗣;说不定反而会引人狂咬。而王忠嗣和朝中文官几乎都谈不上关系;要找居中捎话的人就更难了。思前想后;他终于从记忆中翻出了一个人来。于是;等到杜幼麟送走了人回来;他就对幼子说道:“幼麟;你替我去一趟萧太师家;送一份上元节礼。”
    尽管当年曾经因为牛仙童的案子;被李林甫算计了一把;一度被贬青州刺史;可萧嵩终究自己曾经军功赫赫;长子萧华官居三品;幼子萧衡尚主;自己又一味享清福;就连李林甫也拦不住李隆基念着萧嵩主动辞相;把人调回来;高高地封了个太子太师;让萧嵩养老。萧嵩已经多年不管政事了;往年的门生故旧;下属亲朋送礼;也都是让两个儿子打理;只有礼单必定自己过目;有时候还会自己斟酌回礼。
    这一天;当他看到那份上元节的礼单时;想了想就吩咐把东西全都送来面前过目。他如今已经八十有四;儿孙满堂;谁都不敢违逆这位时不时别出心裁的老祖宗;当下急忙照办。可当萧嵩饶有兴致地捣鼓这个翻看那个;折腾了好一会儿之后;最终开口说道:“没想到我都致仕这么多年了;却还有人记得我。这样;今年上元节回礼不用你们;不管是今天送礼的;还是接下来上元节前送礼的;我每人送一幅字回礼;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如今李林甫权倾朝野;杨钊后起之秀;萧家固然依旧尊贵;可终究谈不上多有权势;这一日送礼来的也就六七份;一直到正月十四;除却各种各样的亲戚;其他人的不过十余份。长子萧华死活劝了父亲好几天;总算是让萧嵩收回了成命;把亲笔写字回礼;改成了两个儿子代他回礼。可即便如此;这样的任务仍然让萧华和萧衡叫苦不迭。
    回礼的人中还有杜士仪和王忠嗣这样的国之大将;写的字太不上档次了;这回礼那送得回去?
    当萧家的特别回礼送到了自己面前时;王忠嗣不禁有些意外。他最初的一仗是在云州;但真正声名鹊起;却是时任河西节度使萧嵩的指名抽调;提拔重用。所以对于这位老上司;他逢年过节总不忘送礼。萧家的回礼素来很格式化;没想到今年却别出心裁。当他展开了那一幅字时;却只见是陶渊明最有名的那首饮酒。他自幼长在宫中;即便谈不上经史精通;可这样的名篇还是记得清清楚楚。吟着那熟悉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他突然愣住了。
    据说是萧家两位公子代笔;可如果是他们自己选的内容;断然不会用这样的诗句;那么是萧嵩借此表示自己如今无欲无求;潇洒豁达;心无杂念?
    王忠嗣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合上这幅书卷之后;他突然心中一动。萧嵩早已经是过了气的人;会去给这位老宰相送礼的;除却至交亲朋;也就是曾经在其手下得到重用的;比如他;比如杜士仪难道说;今天这份特别的回礼;还有什么特别的玄机?
    可王忠嗣把小小一幅书卷翻了个遍;最终也没找到什么机关来。他有些气馁地一屁股坐下;手无意识地按在了书画上。突然;他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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