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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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10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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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王忠嗣把小小一幅书卷翻了个遍;最终也没找到什么机关来。他有些气馁地一屁股坐下;手无意识地按在了书画上。突然;他察觉到那手感有些不对劲;复又低头再看;却发现那卷轴并非常用的圆轴;头里竟是雕琢成一支箭的形状。他盯着这奇怪的木轴看了老半天;神色渐渐变了。
    那一刻;他想起了当初自己因为皇甫惟明的刁状;困居旅舍等待处分满心愤懑时;那一支突然落入院中的箭就是那一支箭;把皇甫惟明一块给卷了进来;当时还是忠王的皇太子李亨甚至也受到了些许牵连;可他反而奇迹般地就此逃脱一劫;而这样一件事若是发生在现在;那他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王忠嗣陡然为之色变。以张守畦当年的功勋赫赫;也难免麾下有害群之马;甚至还纵容出了安禄山这么一个义子;他难道就没有这样的不肖部将?如果也有人这样告他一回刁状呢?
    “来人”
    见外头一个随从应声而入;王忠嗣便沉声问道:“萧家送回礼时;还说了什么?”
    那随从本是隐去了对方送礼时捎带的两句话;可此刻主人追问;他虽说愤懑;还是不得不实言说道:“萧家的人说;希望大帅别忘了昔日在河陇的威名;别让吐蕃人在石堡城耀武扬威以大帅之能;难道就不如昔日信安王?”
    要是起头没悟出那点意思;此刻王忠嗣听到萧家人都这样讽刺自己;一定会怒不可遏;可他现在却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暗自下定了决心。
    宣阳坊杜宅之中;同样收到萧嵩回礼的杜士仪;展开那幅长卷时;见是那首谢灵运的《乐府泰山吟》;他不禁含笑命人挂在了书斋之中;随即又让龙泉去把王容请了过来。
    等到妻子满脸不解地踏入了书斋;他已经站在书案后自顾自地面奋笔疾书;却是写起了组诗。当写到“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时;他微微一顿;最终还是接了下去。须臾九首诗成;他见王容拿着旁边那一张一张的字纸;一首一首仔仔细细地看着;轻声念着;面上渐渐露出了郑重其事的表情;他便微微笑了笑。
    “这出塞九首;道尽征夫苦痛;战阵无情;军功不均;开疆之殇。如果忠嗣此次回河陇之后;能够立刻想办法把石堡城拿下;那么;你就早些把这九首组诗印出来;给我找两个人在京畿河洛哪里的坊墙上贴个一两百份;然后立刻将做事的人送到岭南妥当藏起来。想必;如此朗朗上口的诗;署上北邙山人的名字;定然会再度引起人们争相传抄
    话说到这份上;接下来的情势发展王容就是猜也能猜到。天子好战求边功;民间却是哀鸿遍野;一片困苦景象;文人墨客作诗讽刺个一两句;也不会如后世那般大兴文字狱;可这样到处张贴;如果真的激起士林共鸣;又或者是有正义感的朝臣上书;岂不是一场轩然大波?更何况;杜士仪这些年来的爵位和官职;都是靠着战功而来;难道不会被李林甫利用这个机会顺手牵进去?
    “这只是一个起头;如果当今陛下能够因此而有所觉悟;好好琢磨一下所谓边功到底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多少是有必要的仗;多少是没必要的征伐。那么;便当我从前那些准备白费;我们日后大可远遁他方;大可试一试到异域是否能够有所作为。可如果他还是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自己听到的;那么;就不要怪异日他孤立无援了”
    贤明如太宗李世民;免不了老来铸成大错;好大喜功的李隆基是否能过这一关?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一退再退
    此次天下诸镇节度,除却岭南五府经略使之外,全数云集长安,相形之下,剑南道节度使章仇兼琼,原本是并不起眼的一个。他出身属吏,能够有今天,还是靠的前任节度使提拔,可他却在进京时大力表现自己,因此取前任而代之,根基浅薄不说,还常常被人在背后指摘诟病。正因为如此,他一直试图打通上层路线,所以采取鲜于仲通的意见,在杨钊身上下了一笔重注,他现在每每想起这一招就庆幸不已。
    至于给他出了这么一个主意,随即把进京美事让给杨钊,自己毫不居功的鲜于仲通,在他看来更是德才兼备,可堪重用!毕竟,他自己就是踩着前任上位,鲜于仲通明明有那样的机会,却没有如此,他怎会不感动?
    上元节这天从兴庆宫出来,章仇兼琼自是神采飞扬。见鲜于仲通迎上前,他顾不上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竟大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兴奋不已地说道:“仲通,此次全都多亏了你!”
    面对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此番随同入京的鲜于仲通心中一跳,却是立刻谦逊地说道:“大帅何出此言?大帅镇守剑南道这些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茶叶出产更是年年攀升,更不要说吐蕃每每挫败,南诏臣服,全都是大帅的功劳!”
    今日入宫被天子赞赏,出宫又被下属恭维,章仇兼琼更是志得意满。他笑着环视左右,这才语重心长地对鲜于仲通说道:“陛下嘉赏我在蜀中多年政绩,所以我这次大约不会回益州去了,不日便要升户部尚书。”
    这么快!
    鲜于仲通大吃一惊,可他这震惊之色刹那之间就完全冻结在了脸上,因为章仇兼琼转瞬间就又丢出了另外一颗重磅炸弹。
    “陛下问我剑南道节度使之位谁人可任,我便举荐了你。蜀中之地,若无熟悉地理风土人情之人,决计无法胜任。而杨中丞也在旁边竭力推荐了你,我看陛下的意思,应该有七八分准了。”
    这是他举荐杨钊进京替章仇兼琼奔走时,根本没有料到的好事,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鲜于仲通深知自己如今不过是剑南道采访支使,节度判官,距离剑南道节度使这个位子还相当遥远,这么多年来,能够从节度判官成为节帅的,也就是一个牛仙客,除此之外再无别人。他使劲咽了一囗唾沫,喉咙却依旧又干又涩,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来:“大帅知遇之恩,仲通没齿难忘!”
    “你早年进士及第,若不是有人阻路,早就不止今天的成就了。”章仇兼琼自以为明白鲜于仲通的感激涕零,邀了其上马后便低声说道,“杨中丞也说,李相国因为你早年曾经跟随杜大帅而心中忌惮,因此阻你仕途,杜大帅提拔了这么多人,却对你这昔日旧部不闻不问,实在是太过分了。你节度剑南道之后,只管放手去做,建功立业,他自会为你请功!”
    鲜于仲通连忙满口答应,跟着章仇兼琼回去的这一路上,他心里五味杂陈,翻江倒海似的不知道什么滋味。当年最早跟着杜士仪的人,如今大多天南地北,几乎就没有留在朝中的,其中他跟了章仇兼琼,侯希逸投了安禄山,王翰等人在北庭吹了多年风沙,段广真在河东呆得好好的,却又被调去了北庭,杜士仪当年的同年张简、韦礼等人甚至也一直被压在外任上有时候想想,他也会不免觉得,若他当初没有为其效力,这些年的境遇是否会好些。
    可此次随着章仇兼琼回京,面对这一**显然是有人推手的险恶风潮,他才算是看透了。想当初他如果愿意一直在杜士仪幕府,如今来圣严张兴等人所处的位子,他当然也可能达得到。可他因为想试着在朝中做出些事情来,杜士仪二话不说就给了他机会,他也一度官居殿中侍御史。即便他曾经是蜀中富家,可如果没有杜士仪给予他的政治上经济上的暗中支持,他在朝中时也好,在章仇兼琼身边也好,怎会应付裕如,怎会让人人说好?
    而他从朝中这一腾挪出来,前程还不是一样如花似锦?杜士仪从没有要求过他做什么风险很大的事情,他此次自可心安理得地去当自己的剑南道节度使!
    朝中有人好做官,有如此体会的并不仅仅只有一个章仇兼琼。高仙芝这次到长安来,通过边令诚重重贿赂了一批宦官,甚至和高力士攀上了关系,一下子就觉得自己竟是精穷。毕竟,他这个安西四镇节度使方才刚刚上任,下头的孝敬也好,刮地皮也好,什么都还来不及,都是他在都知兵马使任上积攒下来的钱,在西域不少,在长安却连个水花都砸不起来。如果不是杜黯之曾经那笔厚厚的馈赠,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成功挺过夫蒙灵察这一关,顺利地成为安西四镇节度使。
    所以,当上元节面对李林甫那张邀约的帖子时,他只觉得有一种想要抓头皮的为难。因为宦官们的胃口比他想象中更大,他已经没钱了,如今还要去见李林甫,难道他要去东西两市的柜坊打白条?
    不但李林甫表示善意,天子慷慨地将韦坚的旧宅赏赐给了他,而且特令他在上元节前入住。他当然感恩戴德,带着下头牙兵住了进来。韦家人全都是死在外头,这座宅子别人认为是凶宅,对他这个见惯战场杀戮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他带来的都是大男人,里头的仆婢固然有现成的,但他哪里能轻易信得过。可是要备办这些,不但需要人帮忙,而最关键的是,他现下囊中羞涩,两袖清风!
    “大帅,杜将军亲自送了上元节礼来。”
    听说杜广元亲自来了,高仙芝立刻丢下了心头烦恼,摆出了一副威严的上司样子。杜广元进来行礼之后,奉上了一个看上去并不太沉重的匣子,坐下和他商量了一阵子归期后,就早早告辞了。等到人一走,他想到杜广元拿了东西过来时,仿佛里头轻飘飘的,他便若有所思地随手打开了匣子,就只见里头是厚厚一沓纸片。吃了一惊的他打开一看,立刻就轻轻吸了一口气。
    五十贯一张的柜坊飞钱,总共是二十张,一千贯。看似这并不是一笔大数目,可对于这会儿的他来说,正是救急的钱。而钱票最下头,则赫然是一封没有封口的信。他取出信笺展开一看,却见字迹苍劲有力,字里行间却没有什么生僻的字眼,全都是通俗易懂的大白话,竟是杜士仪给他的。信中,杜士仪表达了他当年对杜黯之的照拂,如今对杜广元的提携,对匣子中的飞钱,则是明确表示,只是贺他乔迁之喜的一份薄礼,最后才是画龙点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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