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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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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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选朗朗上口的再唱chun曲三支。”
    尽管李龟年只是教坊伶人,但请得动他的只有那些王侯公卿,今ri与会者,竟有一多半不曾听过李龟年那绝世之音。闻听李龟年竟愿意演唱自己的诗赋,一时间四座异常激奋,也不知道是谁喝了一声取文房四宝来,一时这吩咐声此起彼伏。
    早有预备的霍清一拍手,自有侍婢向每人送去笔墨纸砚一套,就只见那原本摆满了酒食的食案上,此时此刻却被墨砚占去了位置,拢卷疾书的人便好似在比拼似的,一面写一面眼睛留意各处。不消一会儿,就只听一声啪的响声,却只见是有人直接把笔摔在了食案上,正是王缙最看不上的崔颢。
    李龟年眼神一闪,等到崔颢亲自将纸卷送到了他的眼前,他展开一看,见上头洋洋洒洒,竟是一首歌行,他不禁挑了挑眉,一目十行扫过之后,当即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深深吸了一口气,高声唱了起来:“洛阳三月梨花飞,秦地行人chun忆归。扬鞭走马城南陌,朝逢驿使秦川客。驿使前ri发章台,传道长安chun早来。棠梨宫中燕初至,葡萄馆里花正开。念此使人归更早,三月便达长安道。”
    尽管无有曲乐,但李龟年那歌声却显得清透明亮,直破云霄。长安道三字之后,他只是微微一顿,声音竟是奇异地再次拔高了一个音阶:“长安道上chun可怜,摇风荡ri曲江边。万户楼台临渭水,五陵花柳满秦川。秦川寒食盛繁华,游子chun来不见家。斗鸡下杜尘初合,走马章台ri半斜。”
    此时此刻,纵使如王缙那般只觉得崔颢这首诗是从前习作的,也不得不承认,这首歌行道尽两京chunri胜景,然则李龟年的歌声仍未完。轻轻巧巧一个转折,他便又拍手为歌道:“章台帝城称贵里,青楼ri晚歌钟起。贵里豪家白马骄,五陵年少不相饶。双双挟弹来金市,两两鸣鞭上渭桥。渭城桥头酒新熟,金鞍白马谁家宿。可怜锦瑟筝琵琶,玉台清酒就倡家。下妇chun来不解羞,娇歌一曲杨柳花。”
    待到最后一句唱完,席间一时鸦雀无声。尽管崔颢甚为得意,然则在两位贵主临场的情形下,崔颢这首诗竟是结束于娼ji之家,每个人都是神情古怪。王缙更是嘿然一笑,低声嘟囔道:“就知道作浮艳诗!”
    浮艳归浮艳,可这诗中少年意气,在座不少人都曾经有过,只是在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面前不太自然而已。而李龟年这一首长长的歌行过后,其余人自然抓紧时间送上了自己的大作。可这一次,李龟年的审视便细致多了,将手头那四五卷看完,他方才择了另外两首——唱了。被他这一唱,那两人自是喜上眉梢满脸得sè。始终就没去凑热闹的杜士仪摆手吩咐身后侍婢把丝毫没用过的笔墨纸砚下去,却倚着凭几,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
    适才三首诗,无论情景都和一个chun字息息相关,然则在玉真金仙两位贵主听来,绝不如那一曲红豆来得触动人心。果然,李龟年三曲唱毕,却是负手笑道:“始终清唱,未免无趣,外间乐来!”
    那一声乐来,却只见外间一众乐师鱼贯而入,李彭年李鹤年兄弟二人却只屈居此列,头前一白衣人手捧琵琶,恰是仪容出众,风仪无双,但只见他举手猛然切弦,就只听一声犹如裂帛脆响,刹那之间,那寥寥三四下犹如弦断之音,便使得刚刚认出他后窃窃私语的众人为之鸦雀无声。

第一百九十八章郁轮袍,情相悦
    玉真公主起初只是微惊,待听得曲音渐转悲切,她凝神细听,和常见悲曲之中那种幽怨的如泣如诉不同,这一曲却仿佛是繁华落尽的寂寥落寞,仿佛一根针似的猛然刺进了她那一直紧紧封闭的心中。恍惚之间,她仿佛整个人都沉浸了进去,眼前仿佛出现了祖母临朝,韦后安乐公主大宴,父亲和兄长登基时,自己隐在角落冷眼旁观时的情景。
    也不知道是从几岁开始,她就一直都是这么冷冷看着花开花落,悲欢离合,至于眼泪何时再不曾见,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飞扬青chun。她只知道,哪怕是父亲睿宗李旦去世的时候,她那眼泪也仿佛只是为了不相干的人而流,心中一片漠然。阿姊金仙公主纵使入道,也不曾如她这般召集才俊,常有两京贵女相从,但阿姊却真正闲适自如,只有她,不过以那繁华喧闹自欺欺人罢了。
    一曲终了时,四座竟有不少人眼露水光,然而,相较不知不觉间泪盈于睫的金仙公主和泪流满面的玉真公主,旁人自然不算什么。隔了许久,玉真公主方才沉声问道:“此曲何名?”
    王维刚刚整个人也几乎都沉浸在这一首历经数年方才大成的曲目中,此刻只觉得身心俱疲,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欠身答道:“此曲名曰郁轮袍”
    “千古悲音,莫过如是”
    玉真公主这一声赞叹,金仙公主亦是微微颔首。此曲悲音虽和这chun光明媚大不相称,可足以动人肺腑。等到王维自报家门之后,玉真公主请了其入座,李龟年不失时机地道出刚刚那红豆词乃是王维之作,四座里无论是否听过其人盛名,此刻大多心服口服。而王缙看见李龟年三兄弟竟是又以兄长之词配曲演起了歌舞,心里终于明白杜士仪为何要说,此事需得和岐王商量。
    也只有岐王能豪爽到这等大手笔
    然而,当王缙四下张望,寻找今ri最大的功臣杜士仪时,却发现人不知何时竟悄然离席而去。他想了一想,尽管席上自家兄长正是众所瞩目的焦点,玉真公主竟亲自执杯相敬,其余如崔颢卢象这些相交的友人也都帮忙捧场不迭,更不消说岐王特地从教坊司请来的李家三兄弟,可王十五郎心已不在此,瞧着竟也起身逃席而去。即便他是王维的嫡亲弟弟,可竟无一人留意。
    外间席上是何等众星捧月觥筹交错的景象,杜士仪不用看就能想象到,此时此刻,悄然登上了那小山丘的他已经抵达了此前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曾经盘桓过的那座小小亭子,尽管地席仍在,可他看了一眼下头那欢宴胜景,身子便转向了西南可俯瞰曲江池的那一面,随即便顺着一条比刚刚上来时更狭窄的小径缓步下去。当来到半山腰一块突出的山石时,他方才移步过去径直一屁股坐了下来,清风吹拂间,小丘另一面的喧闹一下子淡去了很多。
    进士及第只是开始,在这个什么都要靠名声靠公荐的时代,他又不像王维天生才华横溢,窝在京城等着守选是绝对不成的。他本来以为顶多浪费三年的时光,可在李隆基面前冒险赌了一次,果然还是值得的这奉旨观风尽管只是个名义,不是任何职官,可对他来说,简直分外难得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杜郎君这逃席还真是逃得肆无忌惮。”
    身后突然钻出来的那个声音听得杜士仪微微一愣,分辨出竟有几分熟悉,他不禁微微一挑眉,随即便记了起来,当即头也不回地说道:“王娘子此言差矣,我只不过俗人一个,哪里敢和屈大夫那般发如此超绝之感慨?今ri王十三郎正当意气风发之时,我若留在席上,万一有人又挑唆两句,要比什么诗赋音律文章,那就麻烦了。所以,趁着别人忘了我的时候溜之大吉,那才是最好的选择。”
    玉真公主相借王家别院,王容本也得了帖子邀约,再加上这赏chun宴办在自家别业,那些各处屋宅的jing巧布置万一被人好奇动了,她着实不放心,自然早一ri就悄悄过来留心照拂,只是除却在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面前领着她们赏玩过一遭,她别的时候一直没露面。可刚刚在小丘上另一座更不起眼的草亭中,看着下头热热闹闹的欢宴,她却只见有人离席之后悄然溜上了山,跟过来一瞧竟发现是杜士仪,是以方才上前调侃了两句。此刻杜士仪是把逃席的理由说得如此光明正大,她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怪不得人称你直言不讳杜郎君,就连这等小事都不屑搪塞不过,王十三郎那首琵琶曲确实催人泪下,果然名不虚传。”
    “千古风流人物,哪里会名不副实?”杜士仪这才转过了头,见王容身上还是那天见过的红衫白裙,他不禁福至心灵地问道,“倒是忘了请教王娘子,大安坊那块野地,真的买下来了?”
    “商场如战场,自然当机立断红眸的征程。”王容笑吟吟地点了点头,随即伸出了一根手指,“那一ri杜郎君回芙蓉园复命,我就立时寻了万年县廨,以十万钱的价钱将那无法开垦只能贱价出让的十几亩地买下,连地契也一齐办妥。果然杜郎君旗开得胜,如今长安城上下无人不知道大安坊那一株野梅,知道地在我手中,上门询价的络绎不绝。今ri玉真金仙二位贵主在这修政坊山第办赏chun宴时,金仙贵主已经使人向我买下大安坊那块野地,另许以十万贯,让我造一座比此地更加幽雅的别院,我已经答应了。”
    杜士仪见她轻轻摇着一根手指,笑得异常狡黠的样子,惊叹之余不禁打趣道:“这么说,都是因为我折了一支秃梅献与圣人,这才有王娘子的一本万利?”
    “正是正是。”王容笑着裣衽施礼道,“总而言之,就算加上替金仙贵主营造别院的木石所值,小女也受惠不菲,在此拜谢杜郎君高才了”
    这丫头的算计,真是太jing明了
    杜士仪终于忍不住撑着那石面站起身来。见王容依旧落落大方地站在那儿,他便竖起大拇指赞道:“王娘子真奇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恐怕有待时ri,令尊也要甘拜下风了”
    “多谢杜郎君吉言。”王容也不谦逊,在此盈盈行礼拜谢过后,她便微微颔首道,“话说回来,玉真贵主相借别院时,曾言说是杜郎君的主意。今次赏chun宴之后,这座山第必定身价百倍,所以此事我也得一并谢过杜郎君。至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却不敢当。阿爷因昔ri从淄州往长安贩琉璃,于是得以为长安首富,因独得秘方,琉璃sè彩之妙无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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