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张德安使劲的打着自己的嘴巴,“老奴说了这些,可是只有殿下和老奴才知道的还请娘娘饶了奴才这条烂命日后好效忠娘娘吧!”
“日后?”余琳琅笑着,“明日我就要看你的忠心。”她昂着头,发鬓上的八尾金凤高贵凌人“冬月廿四,冬至。太子代帝祭天。”她笑着望着张德安,“殿下一出宫,就不要再受到任何回宫的干扰你,明白?”
涵玉惊呆了!
“娘娘!”张德安也有些震惊,“娘娘,后宫那么多您是要做皇后的人,为何偏跟那么个奴才过不去”
“皇后?”余琳琅笑的很得意,“是啊,普通的嫔妃再多,本宫也不介意。可是”她骄傲的抬着下巴,“偏偏是他喜欢说话的奴才不行。”
“本宫享受不了的,谁也别想”她笑着很冷,“若是走漏半点风声我就把你早先养的那乖儿子送到前线当箭靶子去!”
何事春风容不得
涵玉在极度恐惧中瞧着太子妃若有其事的布置了一番迎接公主的事宜,才在前呼后拥中离去。她又忍了很久,很久,能有一个多时辰了吧直到才从柜门外传来,“太子殿下驾到!”“月光公主到!”的声音,她才爬出了角柜。
手脚已经酸涩的快不能动了,涵玉从未像今天这样狼狈过,害怕过她没有生的欲望,有的,只是对如何死去的深深恐惧。
罗琴她们惊讶的望着涵玉从殿内走了出来,和她们一起跪在了金砖之上。“娘娘刚才来找过你你上哪儿去了?”有人好心的问。
“我我回去了一趟。”涵玉干笑着支吾。
殿上的兄妹二人如何对话的,涵玉一句都没听进去,她甚至有些期盼着结局快点不欢而散,她好赶紧离开这可怕的后宫之地。
奇怪的是,月光并没有给太子什么难堪,她带着公事式的笑容,点头称诺。弄的太子很快没了话说,场面一静,月光竟起了身,“一切遵旨,臣妹告辞了”
太子有些恻然,片刻,又淡笑了起来。“回宫。”
涵玉终于听到这天籁之音,赶紧低着头跟着他小跑着出去。
到了启泰殿,涵玉才感觉全身不再颤抖。她不住的盯着太子该怎么跟他说呢
太子的兴致好象挺高,看着奏折,还不时的跟涵玉品评两句,涵玉的脑子里嗡嗡的
——“殿下朝堂上的事从不跟后宫说的,包括前头那个霍妃”
——“殿下心中极度郁闷深夜来到御花园散心,在一座小亭中遇到一醉酒的女子”
——“若是心里没什么,何必做的如此不同呢?”
她咬着嘴唇,赌一下吧她狠了狠心,轻轻的走到了太子身边。
明承乾正在看一份户部的折子,边看边笑,心情看似不错。涵玉轻轻绕到了他的身后侧,伸出手柔柔的按着他的肩膀。
太子笑着转头望向了她,“恩?”一切都很好。
涵玉鼓足了勇气,悄声说道,“殿下”她又停顿了,毕竟,这话不太好说啊!
“明日祭天不行”太子的笑意很是深,还伸出手来拍了拍涵玉的手背,“日后再给你补上”他的声音轻的似羽毛般挑拨。
涵玉脸色腾的红了,太子居然误会成她有些粉面含羞、手足无措。
“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她的声音低的不能再低。
“那是什么?啊?”太子饶有兴趣的转过了身,微笑着打量着她。
涵玉觉得不能再含糊下去了,她心一横,扑通跪到了地上。
“奴才,奴才想求殿下明日祭天时带奴才一起”
“开什么玩笑!”太子瞪眼笑了出来,“你说胡话呢?”
“殿下奴才可以,可以作为宫女,宦官也行”涵玉给自己打着气,话已经说出来了,断没有收回的可能了。
“你”太子的笑意淡淡隐去了,“你怎么了?恩?”他皱着眉头瞅着涵玉。
“奴才”涵玉将头低了下去,“奴才怕”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传说中后宫主位处置眼中钉的残酷场景,“怕娘娘”
“这是前殿,后妃无奉诏过不来。”太子从鼻孔笑了一声,很不以为然,“你别无事生非。”
涵玉在心里骂,你若一走,侧妃敢拦,谁敢拦那正室太子妃啊
“若是太子妃宣诏奴才”她支吾着。
“不会的,你现在没有任何的名号,她如何宣诏你?”太子答的到快。
“若是”涵玉都快哭了。关上门有的是办法处置她这个连名号都没有的奴才,他怎么这么傻啊!她豁上去了,抬眼直直的望着太子,“奴才听说娘娘对奴才的误会很深,明日怕是要”她难过的垂下眼眸。她知道,这位主子最讨厌女人的哭闹
太子慢慢的肃了脸色。
“谁告诉你的?”他的声音很冷。
“奴才自己听的。”涵玉跪的直直,神情萧索。
“什么时候?”他句句逼问。
“约两个时辰前。”涵玉对答如流。
“听谁说的?”他问的越来越快。
“娘娘自己。”涵玉的心有些发冷。
人之常情啊,他在妻子和她之间,摆明了还是不肯相信她
“你,知不知道你这话的分量?”太子挑了挑眉毛,慢慢的降低了语速。
“以奴污主,奴才死罪。”涵玉没什么表情。
“那你还说!”太子猛的拍着龙椅把手,扳指和木器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横竖一死奴才还是愿死在殿下手里。”涵玉的眼泪快忍不住了,在眼框打着转转。
太子半晌无语。良久,他起了身,踱到了窗前。
“看来,是本宫的不是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酷,“恃、宠、而、娇。你倒是无师自通!”
涵玉跪的直直,任由眼泪成串的滑落下来。
“你赌对了,本宫是不舍得杀你。”他回过了身,厉声说着,“本宫是有那么点喜欢你,但是!”他的话语如窗外的寒风,“本宫喜欢的是你的懂——事,是你与后宫那些嫔妃身上不一样的地方!”
“这些日子,除了没给你名分,本宫待你如何?”他眯着眼睛,“你若体会不出来,断不敢今日如此言语!”
涵玉不想哭,对这主子越哭越糟啊!可是眼泪实在收不住,她又是委屈又是难过又是心酸又是失望她哭了个淅沥哗啦。
“你若是不想这样下去,本宫会找个时间,跟琳琅说”太子有些厌恶的结束了谈话,挥袖离去了。
涵玉愣愣的坐在地上,头脑竟出乎意料的一片清凉。
太监们还是遵守以往的惯例,没有听传也不进来打扰她。
自己这是怎么了?涵玉不住的苦笑,居然会傻成这样他是有点喜欢她,两人一直都是桃李不言,心照不宣,可,挑明了又如何?怎么可能到了那种程度呢?她摇头苦笑,自己竟想比照光武帝和阴贵人的故事为了避免皇后郭圣通可能的迫害,光武帝每次离宫都会带着阴贵人,十月怀胎也不例外她好糊涂啊,人家是少年夫妻,她是什么?她凭怎么和阴丽华相提并论呢?
太高看自己了涵玉平复了起伏的气息。她对于他,只不过是一个新奇的玩物罢了。
“吴公公,”涵玉抹去了眼泪,留一个手捧奏折的坚毅背影给闻言而入的吴德远,“去将我的丫鬟敏儿叫过来。”
敏儿进来的时候,看见小姐正站在太子的龙案边上,目光炯炯。
“小姐”敏儿不知怎么,突然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你过来,”涵玉招手,“看仔细我在干什么”
在敏儿极度的惊恐中,涵玉将自己写好的一封书信封上盖上了太子的玉玺!
“看见了?”涵玉的声音很平静。
敏儿吓呆了,点头,又摇头。
“我可能活不过明日了。”涵玉恻然笑着,“若是,你拿着这信去告发我,我连今夜也活不了了”
敏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姐!敏儿从小就跟着您,得您不把敏儿当奴才敏儿就是死,也不敢做对小姐不好的事啊!”
“我相信你。”涵玉幽幽的说着,“马上,拿着太子的这份‘谕旨’出宫,给我办三件事。”她低下了头,小声的嘱咐着。
敏儿越听心越惊,她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为什么不去找”
“没有用。”涵玉惨淡的笑着,“就算拼死救了一时,谁能保证,他有一天不会为付出的代价后悔呢?”
这话好熟啊居然轮到自己说了涵玉不由苦笑出了声。她操起案台上剪灯芯的金剪子,用手指从脑后绕出一缕青丝,触摸了许久,“嚓”的剪掉了!
敏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埋到幽时别苑。”涵玉用一红线将断发系紧,有些伤感,“办完事后你就不用再回来了若是我还活着,就忘了这事;若是听说我死了,就去同心街告诉他,今生无缘,我们来世再见吧”
“小姐”敏儿呜咽的抱住了涵玉的腿,“连死你都不肯信一回陆大人吗”
涵玉难过的流下了眼泪,她怎么不信,她早就相信他了她一直相信他,哪怕在从枕底翻出那东西的瞬间过后,她的内心还是站在他那一方的她只是不相信时间不相信梦想一旦变成了现实,那真实的残酷
“生不能,死能。”她咬牙说着,
“快去!”
涵玉一直在启泰殿待着,哪儿也没去。
冬月廿四日,冬至。
清早,太子着皇帝祭天五爪盘龙朝服在启泰殿接受东宫官员及前殿仆从的叩拜,气势宏伟的起驾前往太庙。
涵玉远远的立着,垂着眼公事般的磕头、唱诺。她心头暗想,不知,自己还见不见得到这位明君登基的那一天呢?她虔诚的在地上伏着,拜着,姿势没有丝毫的省减。
众人皆退下的时候,她挡住了一个貌不惊人的老太监。
“薛公公啊。”她扶了扶髻鬟上的钗,声音很轻很轻。
那老太监古井般的眼神一瞬间闪过惊异的神采。
“无事不敲鬼府门,”涵玉微微动着嘴唇,“我马上需要这个”
那老太监缓慢的弓下了身,弯腰从地上拾起一个绣囊,朝着涵玉的背影喊着,“姑娘,您的荷包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