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容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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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容乃大-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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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主子问的是少福晋。
  这位“少福晋”自然是三十日前,他被临危授命,必须以生命保护的“前福晋”,而非那位连王府的门也未踏入,就被直接送往大牢的“假福晋”。
  “人在哪间房?”兆臣已往前走。
  “您现在”卫济吉瞪大眼,主子走得飞快,卫济吉不得不跑步跟上。“现下已夜半,少福晋刚睡下。”
  “人在哪间房?”他再问一遍。
  “东厢四进房。”卫济吉不敢再啰嗦。
  兆臣忽然加快脚程,卫济吉再也跟不上。
  馥容并没有睡着。
  她睡不着,她辗转反侧,她不能入睡。
  今晚,是他的新婚夜。
  王府内必定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如她初嫁那时的风光。
  而今,对着黑暗,她啃蚀苦涩的孤单
  时间没有让她胸口的酸洞缩小,只有腐蚀得更深。
  今生,今世,她要如何收回那已经付出太深的钟情?
  她每一天都在想。
  黑暗中,木然地睁大眸子,她执着地盯住虚空中某一点,直到实在累极了,才慢慢闭上眼睛,让泪水滑出眼角,让自己的身子因为太疲倦而自然入睡。
  房门被无声推开时,她并未发觉。
  男人来到炕前
  叹息。
  她倏地凝大眸子。
  是幻觉吗?
  她坐起来,仔细凝听。
  刚才,她仿佛听见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一声叹息
  但黑暗中再没有任何音信。
  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她放弃了。
  然而,虚空中的鬼魅仍又来骚扰
  容儿。
  那低抑的呼唤夹杂着叹息。
  她僵住,身子开始颤抖
  直至一缕幽魂呼出的气息拂过她的脸庞
  她徒然伸手!
  妄想在黑暗中抓住那虚无飘渺的影子
  她当然抓空了。
  冷汗涔涔而下。
  她决定下炕,到桌前点灯。
  旋即,烛火燃起,小小斗室,烛火亮处,唯有虚空与她自己如鬼魅般的幽影。
  她失笑了。
  那笑苦涩心酸凄凉。
  还期待什么?
  是因为心太痛,所以连幻觉也来捉弄自己吗?
  吹熄灯火,她落寞地回身,重新回到那张孤单的炕床。
  男人藏身在烛火幽微处,灼烈的黑眸忘情地吞噬朝思暮想的小身子。
  她又瘦了。
  那纤细的身子柔弱得让他心痛,更让他憎恨自己对她的残忍
  那夜,留真命人至渚水居掳走馥容,他从头到尾都知情。
  当时他当机立断回到王府,并向留真求婚
  纵然他不能立即对留真采取行动,却要斩断留真伤害她的念头。
  他要保护他的女人,他最爱的女人。
  然而,他也因此惊觉,王府对她来说已经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他不能再留她!
  他必须把她送走,不但要把她送走,还必须用残忍的方法把她送走,以断绝将来留真再加害她的念头。
  狠下心,不看那双令他心痛如绞的泪眸,无情地将她休离后,他未让最得力的助手卫济吉,前往情势紧张的东北参场,却命卫济吉率一队近卫留在她身边保护,就是怕她出意外
  倘若她稍有闪失,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他已经那样狠狠地伤了她的心。
  他永远不会忘记,当他将休书放在她面前时,她心碎的眼眸没有指控没有责备只有悲伤,那一颗颗坠不完的泪珠,就像凝红的血珠子戳落在他的心坎上
  那时他恨不得拧碎的是他自己!
  但是,他却绝对不能心软。
  因为安贝子是家贼。
  家贼最可憎可恨,却也最不能防备。
  再者,这件大案已经关系到礼亲王府的存危
  安贝子竟然胆大包天到,将偷来的老参直接运往朝鲜,沿途还以礼亲王府的运参车接济,大摇大摆地闯过关哨,安然越过两国边界。
  皇上已经知道此事,要是他不能尽早将偷参的内贼人赃俱获,这窍运皇参贩往邻国的大罪,必将落在他礼亲王府的头上,栽在他阿玛与他这新任理藩院侍郎的身上。
  这件事倘若不能尽早了结,必有后患!
  这是他之所以不得不压抑着情感,甚至将他心爱的女人送走的苦衷。
  黑暗的小房间不再有声息
  他悄声靠近,在黑暗中,依靠过人的目力凝望炕上那纤弱的小人儿。
  受疲倦与幻影的折磨,她终于累极睡去。
  她怀了身孕,如果是生活在丈夫的宠爱与疼惜下,应当会日日贪眠,不该如此难以入睡。
  还是他害了她。
  伸出手,大掌不能克制地颤抖,贪眷地抚摩过那如缎般柔细的乌丝
  月余了,他朝暮渴望,能像现在这样碰触她。
  然一个月却漫长得像是一年。
  这段日子,他只能凭藉那张一直贴在他胸口的小画,睹画思人,一解对她的相思。
  今夜,他会守护在她身边。
  他会用最大的克制忍住将她拥进怀里、揉入胸膛中的冲动,耐心地坐在炕边陪伴她入眠
  他的小人儿累了,困了,倦了。
  她需要休息,她需要睡眠。
  因为明日,他将给她带来一份令她震憾的礼物。
  馥容睁眼醒来的时候,仍然清晰地记得昨夜的幻觉。
  那只是幻觉。
  她不该对幻觉认真。
  然而,昨夜入睡后她难得好眠。
  她睡得既深且沉,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她迷了路,见到一座阴森恐怖的桥梁,幸而被一个孩子牵手带离桥头,跟随天上的云朵漫走,最后还看到朝阳
  真是特殊的梦。
  这梦很长而且很真实,直到她醒来,都还能清楚地记得梦中发生过的事情。
  “小姐!”
  当禀贞喊着,慌慌张张奔进屋的时候,她已经下炕梳洗过、换好衣裳。
  “又急什么?清早就这么慌张?”她笑了笑,淡淡问,不以为意。
  禀贞向来鲁莽,她早已经习惯。
  “不是,那个,我”她结结巴巴,话一起头舌头就打结,仿佛不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笑,摇摇头,准备踏出房门。
  “等一下,小姐,您不能出去!”禀贞突然冲过来拦住她。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她一愣。
  “那那、那个,”禀贞还是结结巴巴。“老爷吩咐,那个,那个您暂时不要跨出房门!”
  她凝眸盯着自己的丫头。“我阿玛为什么这么吩咐?”
  “因为,”禀贞咽口口水。“因为,这个原因不能说。”
  这是什么理由?
  馥容笑了笑。“我自己出去问阿玛。”她开门出去。
  禀贞吓得追上去。“小姐,您还是快回房里,不要出来了”
  馥容迳自往前走,没有理会禀贞的阻拦。
  绕过廊角来到大厅,她听见厅内传出说话声
  “我要将她带走。”
  “不行!你已立下休书,岂能如此擅作胡为?!”
  “休书不成立。”
  “怎么会不成立?明明是你亲手写下的休书,上头还捺了印”
  阿玛接下去还说了什么话,馥容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她的脑子只剩下一片嗡嗡炸响。
  因为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那个昨夜纠缠她的鬼魅、那个男人
  她身子一晃。
  “小姐!”禀贞忽然尖叫一声。
  厅内的男人在丫头叫出声时已奔出来。
  他在第一时间从丫头手中抱走他的女人。
  禀贞从头到尾不敢抵抗,因为贝勒爷的气势把她给吓住了!
  英珠稍后也奔出来,见到女儿被男人抱在怀中的情景,他也呆住了。
  馥容没有失去意识。
  她的双眸凝得很大,不信地瞠视这个昨夜化身为鬼魅,现在却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容儿。”
  终于,他开口低唤,眸色热沉,声调嘶哑,胸膛与双臂热得烫人
  一股气涌上来,闭住馥容的心脉。
  眼前忽然一黑
  接着她就失去意识,昏倒在男人怀里。
                  末章
  她睁开眸子的时候,男人那双熟悉的眼,仍然凝视着她的脸。
  他没有消失,那不是她的梦也不是鬼魅,他是活生生的人。
  “容儿。”他低唤她,大掌紧握住冰凉的小手,阴郁的神情内敛肃穆。
  她坐起来,扯手挣脱他的掌握。
  “请你出去。”别开眼,她不看他。
  甚至不问他为何出现,为何而来,为何留在这里。
  他眸子微黯。“我不会出去,除非你愿意与我谈。”他沙哑的嗓音,有丝疲惫。
  赶了几日的马,再加上彻夜未眠,他脸上的胡渣长成一片阴影,埋没了他俊俏的脸。
  “我已收了你的休书,与你再也没有话可说。”她看起来很平静,脸色却始终苍白。
  是,他的出现是打乱了她的心。
  但这不代表什么。
  面对一个曾经对自己那么绝情的男人,她的心绪起伏是正常的。
  就像她的怨是理所当然的那样,她心头的恨也是理所当然。
  “好,你对我无话可说,那么你什么都不必说,只要听我说。”他沙哑的语调低沉。
  “说什么都已晚,”她不听。“如果有该说的话,在给我休书之前就应当把话说清楚,现在什么都不必对我说,因为我们是陌生人,陌生人之间没有话可说。”
  他薄唇紧抿。
  俊脸被这样的话伤到,有丝狼狈。
  “容儿”
  “不要再这样叫我!”她喊。
  回眸瞪住那张曾经让她心碎、让她心痛的脸孔,她握住拳狠狠地将指甲掐进掌心肉里,要自己记住那刻骨铭心的痛,永远都不能再重来一遍。
  那双原本柔情似水的眸,变得抗拒又疏远,她的冷漠与防备,重击了他的心。
  “是我伤了你。”他哑声低语:“我该死,我应该受天打雷劈,不怪你怨我。”
  她僵凝,苍白的脸没有反应。
  “但是,只要你能给我机会,听我对你说,”他低抑的声调压抑着痛苦:“我的心跟你一样痛。”
  她微震,胸口绞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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