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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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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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山崖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难走,经过廖建那次惊险,以后的都可算是安然无事,斜度也比较大了。但是令人惊奇的事仍然发生了,首先是殷平在黄辛的背上发出一声劈头劈脸无头无尾的嘶吼:“月亮,不要来!”张恕马上走前去唤:“七弟——”周清“嘘”了一声,我们便听见一种奇异的、弱如游丝的声音,自谷底传了上来,依靠着山壁的回声,渐渐扩展开来,这种声音我们从没有在城里听过,像一个正在深山里用一柄大斧伐着木,又像一只啄木鸟在我们身侧啄着一棵树,也像谷底里有人正用力把一枚大钉钉入棺材盖板,开始时似在很远处,后来越来越近,廖建及张恕都茫然地看着我,而我和黄辛及周清都渐渐觉察,这正是昨夜那怪异的声音!我摆了摆手表示不要慌乱,殷平这时呈现着有些神志不清的状况,他颤着口唇跳着眼皮抖着手,渴切地叫:“水,水,水”我用左手握住他的手,右手递过水壶,喂他喝了,其时我感觉到他的手不停地颤抖着,忽然使我联想到我们未启程前的蓝元,他苍白而渴切的脸孔,颤抖的身子,那张开并挣扎着说话的嘴——此刻他可安好?他在想些什么?知道不知道我们在这儿遇到这样的事?!此刻我忽然觉得恐怖起来,那阵异响忽然由极点而至终止了,山壁空空荡荡的,静得像要噬人。这次异声比昨夜来得更大,来得更久,也来得更近。我勉强镇定心神,看到廖建的神色,知晓他又想问我那是什么声音,但我此刻无法答他,我迅速摆了摆手,说:“管它是什么东西,来,我们继续走,赶路要紧。”其实这些话充其量也只能稍稍安慰自己,但是显然的,它连这点也做不到。而当那怪异的声音消失后,那可怕的天地间的大寂静只不过维持了一二分钟,我们却听到另一种细细碎碎的声音,开始还以为是幻觉,后来声音渐浙大了起来,是水声,由淙淙转而似万马奔腾,不,是一万匹马在嘶鸣,在欢唱,每一道水的细胞俱是欢悦的源泉,在这冷清的谷底下孤芳自赏——我们从未听过这么急这么近这么美好这么自然的水声!我们都一齐欢呼起来,觉得浑身血液都燃烧起来,随着流水的歌而打着节拍,我们的动作忽然轻快了起来,不消半晌我们已脚踏实地到了谷底。这儿雾气十分浓重,空气十分潮湿,但四周都清新得如刚出水的莲花,只有两三棵青绿的树。这时水声更大了,廖建忍不住欢愉地大叫起来,叫声在空谷里互相传递,久久不散。 
  我瞥见殷平的眼睛已张开来,兴奋地发着光,两颊也烧得通红。“快到水塘了。”黄辛也禁不住欣悦,第一个背着殷平大步向前跑去。上面的路正是通向这山谷里,这谷里蓬勃的茅草只有一个方向是半倾倒的,显然它们在不久以前被人践踏过的,这便是路了。我们沿着它跑了十多分钟,已是下午五时左右,水声更响更近,一件从未发生过的事却又发生了。前面是一片高过人头的茅草,没有倒下也没有倾侧,四周尽是高草,和近近的水流声,竟然到了一个没有路的所在! 

  巳·水路

  没有路了!我们曾听不见流水声看不见流水地在森林中盲撞过一日,但从未没有路地走过。走到哪里我们至少都有一个安全感,至少是曾有人走过这条路;而今路却没有了。那走过这条路的人呢?难道、难道他就在这荒野里停下来吗?而这里流水声已那么近了! 
  我注视地上,赫然在茅草的左侧仍是有些微倾倒的现象,而且是臭气熏天,无数的苍蝇,飞旋在那堆茅草之间,有些停留在地上。地上有一滩烟黑色的液体,像干涸了的血,以及一件长形的物体。黄辛等从我惊诧的神色中也转而注意到那物体。黄辛走前去用竹杖把那长形物体翻过来,苍蝇满天飞起,嗡嗡地回响着,恶臭袭人,我们都急急掩上鼻子,差点就吐了出来。那长形的物体大约有两尺多长,起头部份平平的被切了下来,开始粗,中间次粗,至末段部分,即幼细了起来,最末端似有五处分支,但五处分支均已腐烂,只剩下末端的一小部分,黄的皮已剥落殆尽,只剩下奇怪的红色的肉:显然是一只被斫下来而腐烂了的人手! 
  “啊!”有人失声叫了起来。 
  黄辛和我迅速地交换了一眼,假如这真的是一只人手,那么人呢?他是否已死在这里?他一个人来吗?假如不是,那么其他的人呢?张恕忽然叫了起来:“你看,你们看——” 
  我们循声走了过去,只见到一颗巨大的石头,巨石上有一柄横斜的小斧头,斧头柄沾有斑斑的血迹,斧头旁有一副眼镜,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物件,只是巨石上,刻有几个字在大石上,因数度被风雨所侵蚀,已不甚清晰,那几个字十分难看,东倒西歪的,像是在极度惶急时刻出来的一般:“no”、“dont9”,依照这些字的形状来看,分明是被那斧头所凿的,而且显然是英文字母,但那句:“dont9”中断得十分奇怪,如果“dont”是“don’t”的意思,在万分匆忙中刻者来不及再多刻一划,那么“9”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阿拉伯数字里的“9”吗?没有理由会“不九”的呀!除非这根本是一个英文字的起头字母,凿者在还没有刻完之前即遇了险,所以这几个字也更加重要了。张恕忽然叫了起来:“don’t 
  go!”我们心中都同时一亮,是的,照这字形的发展看来,极可能是“g”字,而且下一个很可能便是“o”字。这么说,难道这人在危险中刻下这些字迹,是他发现了什么,而凿下这些以警告后人不要前往吗?我们心中都非常纳闷,殷平忽然在黄平背上神智不清地急喘着嚷:“月亮——月亮!月亮!吃了,快跑要找水,找水源!我们!不——”夕阳已西斜,叫声中有昏鸦急急掠过,泣血撞过天际,令人不寒而栗!黄辛沉声道: 
  “我们找到水源再走回头路。反正已很近了,而且有六个人,又有武功的根底,吓不倒也死不了的。” 
  我略一沉吟,这样折回去,实在不甘,不管阴影如黑鸦翅一般地掠过心头:“好。我们不能入宝山而空手回的!”我顺手把那柄斧头拔出来,拿在手中,说:“走!大家小心走!” 
  我们用沉重的步伐压倒茅草地行去,高高的茅草倒在我们的脚下,在我们的身后嘶嘶沙沙地又直起半身,不甘心地窥视着我们的去向。忽然周清往左边用手拨开茅草,大叫起来:“到了!到了!” 
  我们且如狂风般冲了过去,茅堆落在后头;这是一大片绿草如苗的草地,跑了十来步,只见一片怪嶙嶙的乱石,乱石堆上,有一数丈高的峭壁,凭空挂下一道又急又快又阔又大的白瀑,天崩地裂地坠下万丈深崖里去!深潭猛烈地接受着瀑布的冲击,化成成千成万的白色泡沫,在翻腾,在煮沸,在喝着胜利酒,在经过凯旋门,在一千万次冲凉的水迎头淋下,在整个谭里喷出熔岩!那数十丈高的崖顶如水平线一般,激流一至彼处,即一失足成千古恨地翻身向下坠、坠、坠、坠——碰崩一声撞在潭里!谭上瀑布足有十数丈阔!我们为之膛目。周清、廖建及张恕三人如小鸟一般地跳着叫着扑过去,兴奋地投向大瀑布前,跳舞起来,又拉着彼此的手,张破喉咙地叫,也不能在这惊天动地的水声里作任一最小资本的股东!我和黄辛也被这一奇景所镇住了,能站在这样的瀑布跟前,心中真有一种征服与被征服的威皇感觉。黄辛背上的殷平,也忽然静了下来,瞪着狂热的眼睛,满腔都是火烧红,呆子一般瞪着瀑布,喃喃自语地道:“月亮,月亮” 
  隔了好一会,黄辛才舒了一口气,说得出话来:“谁,有谁想到这里有——个这么浩大的瀑布啊。”我没有应他,好一会他又说:“我想我们是第一批人看到这瀑布的!”忽然他又哈哈笑道:“如果报告给政府知道。这里还可能成为著名的游览区呢!”我也兴奋起来了,说:“既是我们先发现了的,说不定这瀑布还得用我们的名字来命名呢!”黄辛听了很开心,说:“既然找到水潭,我们沿着这条水路走上这山去,相信很快就可以找到源头了!” 

  午·回头的路

  我望上山去,只见这瀑布之上,是另一座不算很高的山丘,显然流水是从山上冲击下来的。“城市里的人有谁会想到,这么一条小小的河流,有这么辽阔的背景啊。”黄辛笑道:“简直是匪夷所思,看来源头处必有什么更特殊的情况,河流才会那么大那么急又那么浊黄的!”我也笑着说:“我想到半山腰就知道了,水源不会远到哪里去的。” 
  忽然一声惨叫,劈耳传来,只见张恕的身子自一岩石上往后翻,双手拼命挥动,想抓住些什么似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口张得大大的,成“o”字型,在惨呼着,周清一个箭步过去,只差那么一点,就可以捉住他了——只差那么一点——张恕已栽下瀑布中去了,五六丈高地坠了下去,水流一卷再卷,只见他苍白的脸和张大的口载浮载沉了几下,只听到鬼泣神号般的水声却听不到他的叫声,他忽然没入瀑布中心去,不见了,消失了,我们再也没有看到他浮起来过。 
  而天色已经暗了。 
  太阳沉下去,月亮又惨青青着脸色地升了起来。 
  我们还在水潭边,尽了—切的努力,也放弃了一切的努力。 
  我望着天边仅有的几朵残存的血霞,喃喃地道:“老五,张五弟,莫要怪我们不救你,太急了,这水流,谁下去也只是陪葬品罢了;你到了哪里呢?怎么不浮起来?”廖建忽然哭了起来,这里除了殷平外,他和张恕感情最深厚的了;而殷平仍在半昏迷的状态之。廖建的哭声,在漫天的血霞中杜鹃一般地一声一声的着,天地间的枯树都凄厉地黑了起来,黄辛忽然问说: 
  “我们不能再停留了。我们得马上找上去,照原定的计划,今晚之前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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