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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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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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不能再停留了。我们得马上找上去,照原定的计划,今晚之前找到水源,殷老七也不能再这样熬下去了。” 
  黄辛的声音在冷涩的夜空里显得铁一般冷酷、坚定和沉重。 
  我忽然忆起我看过一部戏,叫“deliverance”,几个城市里的人,划着船去找水源,结果中途意外的死掉了一半,所不同的是我们爬山而不是划船,他们是中年人而我们是年轻人,但我们都同是为水源而来的,而且现在再走上去,得要跟着水流走了。我忽然恐惧起来了,于是我说: 
  “不要再找水源了。我们回去罢,张五弟的死,我们已不知如何交代了。” 
  一阵难堪的沉默,残晖最后的守卫已悄悄地自西天撤走,天地间一片沉默。黄辛仍没有说话,周清却忽然叫了起来: 
  “不,难道我们为了这点意外的打击就放弃干辛万苦来到这里的目的吗?如果就此回去,张五弟怕是死不瞑目了!” 
  月亮的脸,出奇地惨青,在一片不正常的柔和中,隐隐约约的有几个煞气腾腾的灰暗的地方,像是隐藏着什么秘密似的,未来的,预见的,过去的,都一一隐匿在后。我们随着水流爬上山岗,水流越来越急,越来越浊黄了。 
  我们知道,源头快到了。 
  这是我们进山以来的第四天夜里了。我想起那茅草堆里的断手石上刻的字,难道前人已晓得这地方的凶险,警告我们不能再来吗?而我们因不听劝告,已死掉一人了。难道去找水源,是件遭受天谴、死无葬身之地的事吗?啊!一阵冷风吹来,我不禁觉得寒意逼人了。蓦地廖建发出一声大叫:“水源,水!水源!”原来我们已爬到一处高高的灰铁色的乱石岗上,从石岗上望下去,我们被惊疑冲昏了头脑,任谁也说不出话来。从上面望下来,这山谷里足有百丈阔,四周都是高高大大的巨石和山岗,石连石,山连山,水连水,这石岗至少连接了七八座山峦,而四周的山,都有一道凭空飞溅的流泉,直泻落谷中,我们所站的这山岗上,也有这么—道较大的水流冲下山谷。这山谷如火山口一般,底层都是黄泥浆,水越急谷壁的泥就愈冲越薄,水流就愈是浊黄。足足有三十多条流泉从各石岗上流落到谷底去,谁说,谁说这地方没有任何支流? 
  难道是地图也错了吗?这几十条河交流在一起,难怪河水会流得那么急!水从山上倒挂下来时仍十分清澈,一到谷里,即浑黄一片;显然的,来到这水源,不止这一条路,无论跟哪一座山岗的水流,都能抵达这里,只不过路上的一切经历不同罢了。 
  但最令我们惊异的,还不止这些! 
  这山谷里,是无底的,不可测量的黄水,不知在几千几万年前,许多河流已冲击到这里,把这里冲成一个不可想像的深谷。而在黄|色大河滚滚流的边缘,天,天啊,竟有几所离奇的建筑物,有点像古罗马帝国粗墙圆柱的建筑,也有点像中国的亭台楼阁,甚至像古埃及的金字塔的下阔上细的建筑形状,如威尼斯的水上建筑及未开化的东南半岛的长屋,都有些相似,但屋宇都冲积满黄土,有些只剩下屋顶未被埋入土中。在河谷的边缘,有些屋宇竟呈露在水边或水上,难道这曾是一座城!我们找到的: 
  竟是一座曾被河流摧毁的城吗! 
  它是为何被掩没的?没有人来得及逃生吗?为什么历史没有这个资料?没有这些建筑、没有这座城?难道是被历史所遗漏的一个残骸吗?有多少事,曾发生在这里?这座城的忽然毁灭,难道是天谴的能力吗? 
  天谴!一种不祥的预感,霎时间在我脑中巨鸦一般地覆盖下来,我转过头去,只见黄辛的眼神一片深沉,不安到极点地望着我,他背上的殷平着了魔地孱弱地嘶喊:“月亮吃了吃了月亮!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同时间,我和黄辛都清楚了彼此间在想的同样一个问题,一种更不祥的阴影奔在黄辛坚忍的脸上,他忽然向大家狂吼道: 
  “我们回去!赶快!快!” 

  未·清晨的路

  黄辛喑哑地狂吼着,一股突如其来的恐惧感侵蚀了整个的我,我是第一个回头就跑的,然后我听见周清和廖建都惶恐地答应着,在一瞬间我回头看到他们恐怖的眼神:难道他们也感觉到这种可怕的、覆地盖天的不祥吗?我已不能再想下去了,我正全力地往山岗下冲去,同时,一种奇异又熟悉的声音再度自耳际响起,马上激烈地增强,迅速地加强了二百倍,这正是我们在山坡上,悬崖上所听到的异声,但从来没有这一次的巨大,展耳欲聋地尖啸,我们疯狂地飞奔,迅速地掠过那瀑布水城,急速地向茅草丛里奔去,但来不及了,一声尖啸劈空飞掠,急忙间我抬目一看:是一支铁青色的大箭,凭空射来!我只来得及看到那是一支大箭,因为我是跑在前面的,我急忙翻身向前一窜,边大叫:“留意箭呀!”我迅速地往草丛里冲去,到了草丛,草比人高,无论如何,比较安全。黄辛因背了个人,跑得较慢。“嗖”!又一支箭飞过,我连发箭的人也看不到!一百码!九十码!八十码!七十码!我恨不得有双翅膀,迅速没入茅草中。六十码!五十码!四十码!三十码!茅草愈来愈近,“嗖”地又是一支箭,我“叭”地伏倒在地上,整个人都趴跌下去,才险险避过一箭!我还没爬起身,即连跌带撞地向前冲,这时周清迅速地越过了我!二十码!十码!“蓬”地我和周清同时冲入草丛中,跌入草堆里,几乎在下一瞬间,另外两人也冲了进来,跌在地上!我、黄辛、周清、廖建,都没有中箭! 
  我们严重地喘息着,迅速地移到一个茅高地陷的地方伏着,我猛吐着气,问:“你们,有没有,看到,那放箭的,人?”周清说,他的喘息比我还急速:“见,鬼,鬼,鬼影也没,一个!”廖建插嘴说:“都不知,是,人,是,鬼!”黄辛仍是背着殷平,揩着汗珠:“我,们不能,现,在,走,看看,情形,还有,没有追击——”我看着黄辛,忽然叫了起来:“黄老二,你受伤了?”廖建也随着大惊,因为他不但看见黄辛脚下茅草上的血迹,也看到他头侧的箭:“二哥,你中箭了!”黄辛自己也被唬了一跳,茫然道:“没有哇”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殷平放下来一看,只见殷平的额顶上,正插着一柄死金色和死青色的箭,箭身直穿过黄辛的左太阳|穴侧,深深没入殷平额里。殷平的脸色惨白,血自头顶披下,与苍白组成了一种惊心动魄的色彩;他的口张开,好像正在说着什么,双手伸张而僵硬,濒死还抓着黄辛的肩膀。黄辛忽然惨烈地哭喊起来,用拳使力捶着自己的胸膛,惨叫道:“殷七、殷七!我害了你,我只顾到自己逃命!没照顾到背后的你殷七、我该死!我该死;七弟”我着实呆了好一阵,然后我冲过去盘住黄辛拼命乱捶的手:“不,不要这样!现在不是内疚的时候!你又不是有意的!”黄辛仍是不听,硬是挣扎着,我只好陡然一声大喝:“二弟!这件事你已尽了力,打死自己也没有用!敌人还在窥视着我们,你这样叫嚷,无疑是把我们也送入鬼门关!”黄辛猛然停止了动作,双眸痴呆看着我,我示意廖建及周清过去,挟持他坐了下来,他的瞳孔里一片茫然,黝黑的脸孔渐渐变得苍白,喃喃地在说着话:“我,明白了,月亮,月亮要吃下去了”我和周清及廖建对望了—眼,忽然都觉得毛骨悚然了起来。 
  月亮平空惨莹莹地撒下来,冷冷地撤在我们每一人的头顶上,像无所不知的幽魂,而且像冰一般冷澈入心。 
  我们并没有马上启程往回程走,因为在这样的暗夜里,我们根本不知道敌人有多少,很容易便道了暗算,在大白天走,无论如何是较安全些的。况且我们今天是一天奔走,没有半刻歇息,在这种情形下赶路,无疑是拿自己生命开玩笑。于是我们采用轮班的方法休息,哪怕只是想息短短的一刻,也能藉以恢复些精力。 
  月偏西。一夜无事。 
  次晨大雾,朦朦胧胧织成一面大网,罩着我们,我们趁着这彼此都望不见的大雾穿出茅丛,爬上我们原来的那座山崖。这正是,第五个晨。 
  因为我们返回的时候比来的时候熟悉,不必把时间浪费在寻找路向里,再加上我们在亡命地奔逃,所以比来时快了许多。 
  一路上,并无特殊事件发生,唯一令人不安的,是黄辛变得沉默寡言,时而喃喃自语,说的话,竞像是殷平在迷昏中所说的一模一样,他脸色也愈渐煞白下来。我们都很耽心。 
  来时我们从崖顶爬下来,归时我们是从谷底爬上崖顶去。我们已爬到了半山。我是爬在前头的,往后望去,只看见周清布满皱纹的脸。大大的头,小小的身子。往下是一片垂直的、只有两崖斑剥的削壁,惊心动魄地直直矗立,一片大雾迷茫,不是人间的人烟。黄辛有气无力地爬在第三,由于他一路上都满脸哀伤,我特别请廖建随在他身后,以策安全。我们继续往前吃力地攀爬着,雾水也有着一份特殊的重量,令你有不知不觉间忽然撤手往下坠去的力量。我们在清晨中赶路。 

  申·夜晚的路

  我的五指用力地抓住一块大石,吃力地把身子托起来,然后脚再踏上去,一路上都是如是。雾中的草,像是古时候卖的糖葫芦一样,一串串一串串地串着晶莹又滚圆圆的水珠。再爬上去的时候我的手指触模及一根铁线,这真是座奇奇怪怪的山;正如那柄我从没有在任何民族的资料里看过类似的箭—般,这条铁线钉在这个山壁,却直直拉向对面的峭壁,中段没入雾里。铁线上串着一粒粒滚圆的雾珠,连成一串珠链。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有谁来过这里?有什么人能够在这数百丈遥的两壁间钉上一条铁线?用什么力量把这铁线甩过对壁去?把它悬钩了起来又有什么用?难道是有人用它来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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