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在京城最可亲近之人了,连他也确信自己杀了人,那还有什么值得辩解的地方吗?
萧清远低声问道:“龙兄弟,这个卢亶道真是你杀的吗?”龙战木然地点点头,道:“是。”
回了侯府,薛敖听说龙战一时冲动,杀了卢亶道,忍不住道:“龙贤侄毕竟年轻,遇事沉不住气,你以后凡事要向先易多学一学,尤其是为人处世。我听说你恃才傲物,在同僚中口碑很是不好啊。”
原来龙战自从见过小晴之后,自甘沉沦,见了谁都是愁眉苦脸,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再加上他这两年来多历沧桑,性情大变,平时落落寡合,又不喜欢官场上进退逢迎之道,自然处得不开。龙战听了薛敖的呵责,低着头不说话。
薛敖道:“你们年轻人多经历些打磨是好的,也知道知道这朝廷的艰深复杂。本来先易去马场做事,想叫你一同前去,我也基本安排好了,没想到出了这么一场乱子,你惹上了案子,这案子一天查不清,你一天便不能离京,马场便只能先易一个人去了。”
龙战无力说什么,只感到身心俱疲,低声道:“将军,是龙战的错。”薛敖叹气道:“你自己知道就好了,以后凡事要记得三思后行啊。”
回到家中,龙战问韩先易何时起身,韩先易道:“起码半月之后才能走,再过十天便是薛侯爷的六十大寿了,到时候,咱们都得前去祝寿,我想等薛侯爷的大寿办完再走。”龙战道:“也好。”韩先易道:“若是这十几天内,能把这件案子查清了,你还是能和我一同到马场去的。你细细跟大哥讲一讲,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遇到卢亶道的,又是怎么失手杀了他?”龙战跟韩先易从来不隐瞒什么,只是不知为何,这次却什么也不愿跟他说,只是道:“韩大哥,没什么,他纠缠得我太烦了,我一时没控制住,便失手杀了他,龙战自己犯了错,便当由自己一力承担。”
韩先易忽然拍拍龙战的肩膀,道:“兄弟啊,你怎地这般苦命,大哥真恨不得和你易地而处!”龙战见韩先易直欲落下泪来,知道他是真为自己伤心,便长舒了一口气,道:“大哥你放心,你走了,我一个人在京城一定好好照顾自己。”此时韩先易最想听到了便是这句话了,听龙战淡然一说,心头一块大石落地,道:“明天侯爷要召集门客商量边防大事,你跟我一起来,也好认识一些朝臣。”龙战道:“好。”
第四部 聚会京城 第十五章
次日一早,韩先易便拉着龙战来到侯府,议事厅上早已挤满了人,大家议论纷纷,龙战凝神听着,好像是边关出了什么大事。
过了一阵,张渡川进来,安排众人坐好,随后,薛敖大步走来,道:“今日召集诸位,是想商议一个对策,看看如何能够免于鄂尔多人的骚扰。”
薛敖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指着身后墙上挂着的一张巨幅地图,道:“叔雄昨日飞鸽传书,说宁远县一带不断有小股鄂尔多骑兵前来骚扰,这帮骑兵奔行迅速,快如雷电,常常是天还没亮便冲过来,等到守军穿好衣服,拿好兵器,出了营帐,鄂尔多的骑兵便又消失地无影无踪了。这样一来,扰袭得边境百姓民不聊生,咱们不打又不是,打又抓不着人。此等事情,若是公开和鄂尔多交涉,对方总以刁民滋事为由,不承认曾派兵来袭。诸位想一想,各抒己见,看看怎么处理才好。”
众人立即炸开了锅,都在商讨对策,唯有龙战一言不发,韩先易问道:“龙兄弟,你平日最有见识,怎么今天一句话也不说?”龙战道:“这事根本没有办法,国势如此,王不敢言战,军不敢抗敌,民无力回天,能有什么办法呢?”韩先易叹道:“也是啊,朝廷对鄂尔多言听计从,如同臣子一般,怎么能够免得了被骚扰侵袭呢?”
本来是韩先易和龙战低语,没想到被旁边一个军官听到,那军官名叫方谌,方谌讥笑道:“你自己没有对策,非要说根本没有办法,真是自大成狂,目中无人,难道这满座的英才,便没人能想出对策吗?”
这话说得很是大声,一时,不少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龙战不避众人目光,反问道:“若是阁下想到了什么妙招,只管说出来,好让龙战虚心受教。”方谌笑道:“妙招不敢自称,在下却想到了一个办法,说出来请诸位同僚议一议,以作抛砖之论。”
众门客道:“请讲。”
方谌道:“依在下看。”正说着,薛敖又从里屋走了出来,看了方谌一眼,方谌一时紧张,忘了说辞,又重复道:“依下观看。”众人有些不耐烦了,纷纷鼓噪:“别老是看啊看的,你看出了什么啊?”方谌忽然想到自己的所谓办法简直不堪一击,鄂尔多骑兵用脚趾头一想,也能随便化解,却又不敢再说。薛敖沉着脸道:“说啊,难道还要老夫请教你不成?”
方谌忙拜倒在地,道:“下官,下官还没有想好。”薛敖道:“你不是有什么抛砖之论么?”方谌道:“那是下官一时想错了,其实不值一驳,请侯爷恕罪。”薛敖道:“起来罢,我治你的罪干什么,诸位继续想。”随后又走进内屋。
龙战揶揄笑道:“果然是抛砖啊,只不过还没抛出去便砸在自己脚上了罢。”韩先易听到,忙制止道:“龙战!说什么呢!”果然方谌怒不可遏,道:“龙战,你想干什么!”
龙战嘿嘿冷笑,不发一言。那方谌愈怒,大声道:“龙战,你不过是一个臭算命的,流浪江湖,坑蒙拐骗为生,有什么真才实学,若不是遇上韩校尉,得他提携,又进了侯府,一辈子也只是个鸡鸣狗盗之徒,就凭你,也敢在这里猖狂?”
龙战一向严于律己,最听不得别人骂他德行不好,当下大怒,一拍桌子,杯儿、碗儿、碟儿全震得飞了起来,两眼直直盯着方谌。方谌凑上前去,道:“你狠什么狠,难不成你还要打我?”龙战紧紧握着拳头,脸上神情激动,韩先易立觉不妙,忙拉着龙战退到一边,一边向那个方谌道歉,方谌不依不饶,众门客怕惹出什么大事,也忙过来劝解。
其中一人道:“韩校尉,你这兄弟也太口无遮拦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管教管教他,这般没规没矩的,不知要给侯爷惹多大的麻烦呢。”韩先易诺诺连声。
龙战心中愤激,大声道:“既然诸位怕龙某惹麻烦,那我走便是!”说着挣开韩先易的手,大步离开,韩先易心知龙战一旦走出这个门,再回来便难了,手上一紧,使出了内劲,拉住龙战。
龙战回身一掌,想要推开韩先易,他知道自己和韩先易内力相差不远,所以使出了全力。没想到韩先易一动内力,立时后悔,龙战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咱二人情同手足,怎能对他动武呢?韩先易这边一收力,没想到龙战一掌正好打了过来,击在韩先易胸口,只听喀拉拉声响,断了几根肋骨。韩先易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来。
龙战大惊失色,忙赶过来,韩先易一口鲜血正喷在他脸上,龙战满脸浴血,心头大恸,哭着声儿道:“韩大哥,我错了。我打死我自己。”韩先易拉住他手,道:“兄弟,你这是何苦呢?”两人拥作一团。
这时,薛敖从里面出来,看到此情此景,皱着眉头,道:“今日暂且罢了,明天一早,再过来商议!”
众人散去,几个平日和韩先易交好的官吏帮着龙战把韩先易抬回家里,家中仆人远远看见,惊道:“老爷怎么了,受了这么重的伤!”龙战低头道:“是我打伤的。”那仆人听了,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龙战将韩先易放在床上,给他送入两道真气,暂且压制伤势,吩咐仆人照看好了,自己去药铺买药。一路蒙着头往药铺走,心肺欲裂,连路也看不清楚,一不留神撞翻一个女子,他忙将那女子扶了起来,说声:“得罪!”没想到那女子拉住自己,道:“龙公子,是你,真的是你,你真的在京城?”
龙战抬头一看,又是小晴,只见小晴手上拿着一包药,小晴过来买药,难道是苏黛病了?龙战问道:“这是什么药啊?”小晴黯然道:“小姐去年冬天伤风咳嗽,一直到现在还没好,一直吃着龙肠粉呢。”龙战问道:“龙肠粉是什么东西?”小晴道:“老爷听太医说,龙肠粉是平顶山的特产,药王手中制出来的,是止咳的圣药,只是这药来之不易,很难买到,所以我半个月来取一次。”龙战甚是感伤,问道:“那她她好些了吗?”小晴神色更黯淡下来,道:“老爷请了御医来给她瞧病,御医说,小姐这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老爷听了这话,很是很是”龙战追问道:“很是什么?”
小晴埋怨似的嗔道:“很是数落了公子一阵呢,他说你不辞而别,让小姐很是伤心。小姐又是个有什么心事不爱跟人说的,事事闷在心里,身体能好了么!”龙战听了,自责道:“是我对不住她。”小晴忽道:“也是老天有眼,近来小姐结识了萧大学士家的公子,萧公子学问高明,人又风趣幽默,他常来陪小姐聊天,小姐的病最近倒是好了些呢!”
龙战心中疑惑,萧大学士家的公子,那不是萧清远呢,难道黛儿和萧清远唉,反正自己不能照顾黛儿了,萧清远是京城四公子之首,人品家世、相貌才学,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有他在,该不会辱没了黛儿。饶是这般想,龙战还是心中难受,忍不住便要落泪,他强忍着伤悲,对小晴道:“小晴,你回去别跟你家小姐说我来了。”
小晴道:“这我知道,小姐前些日子病成那个样子,我现在想想还后怕呢,我还敢在她面前提你么,再者,现下有了萧公子,愿她能慢慢将你忘了罢。”龙战叹了口气,看着初春的街市,摇头走了。
买药回来,却见韩家门口停着几辆马车,龙战进去一看,却是萧清远来了,龙战立觉心中异样。原来萧清远奉命请了太医来给韩先易瞧病,龙战想要解释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