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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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盖-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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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社会解决了罗江父子,没敢久留,便让一个路熟的山民引路,到镇上取了他的悍马车,准备连夜返回大船。在车上,他用车载台给孟船生通了话,话语中不免自鸣得意。孟船生那边因终于除了心腹大患,更是喜不自胜,着实对邱社会褒奖了一番,声称要亲自为他接风洗尘,备酒庆功。另外告诉他,井下的事还要等着他抓紧操办,叮嘱他一路多加小心。

邱社会开的这台悍马车,是与曲江河那台同时购进的,两台车除了颜色有微小差别外,外形别无二致。邱社会这台车是灰绿色,曲江河那台是绿色,加上巨宏奇又为这台车讨了副公安牌照,在沧海地面上可谓畅通无阻,警察们认为车里坐的是曲江河,往往敬礼注目,根本不找麻烦。这自然也是孟船生利用寒森购车时玩的伎俩,有意日后让人真假难辨。只不过这台车平时封库,不到关键时刻是从不启动的。

邱社会属于那种悟性极高的犯罪者。他胆大心黑,行事诡诈,点子多、枪法准、下手狠。这些秉性不仅在邱氏家族中无人匹敌,就是在孟船生整个犯罪组织中也当属出类拔萃之辈。自从他金蝉脱壳逃脱追捕后,在广东一家高级美容院进行了整容,并用烙铁烫伤了十指,以逃避警方的识别。他还在广州街头买了一本粤语手册,背得烂熟,这才重归沧海。几个月来,在孟船生的指使下,是他破坏了蓝鸟车的刹车输油线,造成赵明亮全家之死,同时在车中塞入金条,造成行贿曲江河的假相;是他和咬子交替在多处现场用带铁环的圆木伪造罗海的形迹,转移警方视线;又是他,在来小鱼坝之前,从梅雪的手中拿到了那件令孟船生头疼的颅骨;同样是他用调包计致死了柯松山……这一桩桩罪恶,他自觉干得干净利落。望着眼前这沉沉夜色,自觉就像一只精灵的野鼠,能在猫爪下游走周旋。怎能不生出几分惬意呢?

月亮从厚厚的云层里露了脸,远近的山峦像刀枪剑树,四周的树丛像幢幢黑影魔怪,车轮声惊起了不知名的山鸟发出凄厉的怪叫,偶尔引来一两声野兽的长嗥。又潮又湿的露气从脊背处袭来,使人不寒而栗,由于连日的奔波,邱社会紧张的心境升始松弛下来,一不小心,他突然找不到了进山的路径,他打开了全部车灯左冲右突,四处全是一样的树丛和坎坷尖利的山石,他不禁有些慌乱起来。

就在这时,他听见近处有人唱歌,也说不清是山歌还是渔歌。那声音悠闲自得,在寂静的暗夜中传得很远。循声驱车而去,只见一块平坦的草滩上,一个人正盘腿而坐,他的身后是一个草庵房。只听那人唱道:

月亮出来哟圆啰啰,

苞米糊糊哟疙瘩火,

鲅鱼山泉哟炖一锅,

除了神仙哟就是我。

邱社会摇开车窗向那人喊道:“老乡,进山的路口该咋走?”那人身子没动,向他挥了挥手,用根棍子指着眼前说:“俺乡下人叫黑沟白水花达达地,你就从这里靠左走,绕过一座山头,就上正路了。”邱社会说:“路咋样?”那人说:“好着呢,就你这车,像走海绵垫子,舒服着哩。”说完接着又唱:

山连山来哟坡连坡,

黑道道不如白道道多,

阳关大道从这里走哟,

劝人行善哟莫作恶。

邱社会加大油门,换挡加力,贴着草庵,打算一口气开过去。不想刚走了几步,这台大焊马突然像抽了筋,轮子一阵打滑,车身发疟似的抖动起来。他以为车底硌了石头,急忙提升车身,调整悬挂系统。再发动时,方才觉得车身软绵绵地往下沉,车子周围冒出了劈劈啪啪的气泡,他才明白大事不妙——车陷入了泥沼之中!邱社会急忙摇下车窗,向那个唱歌人呼救,那人早就离开了原处,起身躲进了草庵后面的树从。这一刹那间,他借着微光看清楚了,那人拄着双拐,正是进山时他遇到的那个残疾流浪汉,他这才知道自己中了暗算。

不到三分钟,庞大沉重的大悍马已陷进了大半个车轮子,车内的夜视仪表盘一片红灯报警显示,就像牯牛掉井,任凭你有八缸六千马力都难逃灭顶之灾!邱社会头上冒出了涔涔冷汗,三层车门的隔音绝缘系统此时就像棺材盖板一样威胁着驾车人的生命。他觉得是自己恶贯满盈,那些数不清的冤魂今夜是向他索命来了。他抽出猎枪,开始拼命撞击车窗,泥水已没到了车门,而且还在继续下沉,他绝望地从腰间打开了那把青龙带刀……

66

这天晚间,刘玉堂和严鸽返回沧海,准备次日向袁庭燎书记汇报。为和严鸽沟通意见,刘玉堂坐上了警车,不想一开口就和严鸽交了火,两人唇枪舌剑地干了一路仗。

争论是从刘玉堂草拟的调查报告引发的,其中的结论定为:并未发生冒顶和透水事故,也不存在人员伤亡。

严鸽把握着方向盘说:“这个调查结论我不同意,在各种疑点没有排除之前,汇报内容只能是阶段性的,比如是‘尚未发现人员伤亡’,而不是结论性的‘不存在伤亡’。”

刘玉堂说:“我闹不明白你为啥先入为主,非要推翻原来的结论,你是真有证据,还是靠你的想象推理来证明你公安上的成绩?”

“我现在缺的是第一手的证据,但我丝毫不缺乏职业的良知。事关重大,我要求继续进行调查,直到结论符合事实真相为止。”严鸽只顾说话,占用了超车道,引得后边车辆鸣笛不停。

“几家企业都有合法执照,安全责任制落实,工程地质图和抢险预案应有尽有,通风排水设备良好,事故发生后采取了撤、排、堵、查的四项措施,这难道不是事实?”刘玉堂眼看自己又按捺不住火气,“单凭一个巨宏奇的猜测,就可以推翻两级政府组织的事故调查结论,一个暂住证的漏洞难道一定和事故存在着必然联系?!”

“玉堂,我问你,你敢不敢打包票,这水泥墙后边的巷道里就没有一点问题?你能不能保证我们所见到的图表、资料都是原始的,提供情况的人员没有提供假证、伪证?!”

汽车驶进了市政府家属楼,两人暂时休战,各自拿钥匙去开家门,又几乎同时收回了钥匙,等着对方开门。这种赌气和对峙,最后以刘玉堂的让步而告终,等进了门,刘玉堂拿出调查报告,把提包放在桌子上,从中抽出了烟。

“鸽子,人官肚不官,脑袋饿了,先做饭。”他看严鸽开始打开冰箱,把速冻的食品拿出,动手洗菜,便偷偷点上了烟:“咱不争了好不好,连台湾问题都能在‘海峡两岸的中国人都认为只有一个中国’上达成一致,咱俩还有啥根本利益冲突呢?”

严鸽已经嗅到了烟味,她顾不上手湿,剥了块巧克力过来塞到刘玉堂的口中说:“不要污染空气,先占着嘴,小心低血糖犯了。”她刚要切菜,只听玉堂又说:

“我理解你们的警察思维逻辑,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也无可厚非。但我想让你站到政府的立场上换位思考:你宁可信其有,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政府能说其有吗?”

严鸽把菜倒进油锅里,声音也随着刺刺啦啦的炒菜声传了出来:“那我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这鑫发金矿底下究竟是几层平巷?你说得准吗?”

“十层啊,难道这还有什么问题?”

“从原始的矿井结构图上是整整十五层。”严鸽把面条下到锅里,盖上了锅盖,走了出来。

“这是谁在造谣?!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刘玉堂像被针刺了一样警觉起来。看得出,他是在竭力克制自己,不想再与妻子闹翻,便拿过一块毛巾让严鸽擦擦手,缓和了一下口气,“我从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图,也不好妄下结论,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如果让地下上千米深的矿井重见天日,光掘进爆破的土方工程投入,就可以再打三口矿井,用这么大的代价去证实一张谁都可以伪造的图纸,你说值吗?劳民伤财不说,折腾个天翻地覆,如果是子虚乌有,政府的颜面往哪儿搁?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我的夫人,再说,谁又能下这样的决心呢,这不等于给袁书记出难题吗?”

严鸽正要说话,突然听到炉灶上发出扑扑的响声,知道是锅淤了,急忙跑回厨房。刘玉堂在室内踱了一周,猛然听到阳台上有鸽子鼓翼的声音,他走过去,发现那只名叫“公主”的鸽子正在纱窗外边上下飞动。他有些诧异,打开窗子,鸽子飞了进来,在地上咕咕地叫,不断用红喙去啄爪上的羽毛。刘玉堂蓦然看见鸽子腿上绑着什么东西,解下来看,原来是一个用塑料包包着的小纸条,上边写着:

任务完毕,勿念,详见信箱。

署名处是画着一条黄河“几”字曲线的图形。

严鸽冲过来,把纸条夺在手中。这只鸽子是她让曲江河带走的,因为自然保护区没有手机信号,只好用它来传递信息。玉堂见状,一切似乎都明白了。因为他见过这种图形,更知道对方是谁。他觉得胸膛里有股烈焰在灼烧着,联想到刚才严鸽争论中所提的问题,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把那只仍叫个不停的鸽子一下扔进了鸽笼,闩上了笼门。

“好哇严鸽,我早就看出来,这‘飞瀑之下,必有深潭’,果然是他在装神弄鬼,想不到你们不但拉拉扯扯,还发展到鸿雁传书啦,说!你和这个腐败分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刘玉堂怒不可遏,长久积郁在心灵深处的那个阴影又升腾起来,他看严鸽正把那张条子放进手包,突然像想起了什么,抓起了桌边的电话。

“喂,监察局张局长吗,我想问一下,曲江河在哪里双规?”听筒里传来了对方平静的回答,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刘玉堂转而说道:“电话里不说了,你立即赶到双规点,我马上也到。”

就在他挂上听筒的时候,他看到严鸽和他面对面站着,眼睛里放射出从未有过的蔑视神情。

“刘玉堂,我问你一句,如果让你在乌纱帽和良知之间作个选择,你要哪一个?”

“我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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