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院·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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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院·流年-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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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如何听不出安森语气有异,一时也微微怔了怔,旋即又慈爱笑道:“身为臣子,自然要先君王之忧而忧。皇帝乃一国之君,家事亦是国事,臣子们一时热心了些,实也不必太过介怀。”她忽然转向麦羽,“皇后也这样觉得吧?”

麦羽不料太后忽然将话头抛向自己,一时正发愣,却感到安森的手在桌下紧紧握住她。他的手有细细的微汗,麦羽不觉抬首望他一眼,却见他微微蹙眉,凝眸望着桌上汤盏出神,并未与她对视。麦羽知他亦是为难不安,遂也紧一紧他的手,转头朝太后强笑道:“一切听凭母后和皇上作主,儿臣并无任何意见。”

太后笑意淡薄,慢慢点头道:“皇后还算贤惠明理。虽然帝王纳妃是最寻常之事,但你终究还是皇帝的结发妻子,之恩亦是正宫嫡子。往后这后宫无论再多多少人,都不会对你们的地位构成任何威胁。”

麦羽脸色有些苍白,只勉强撑着面上的微笑。却听见旁边安森深吸一口气道:“母后,朝中近日有大事要办,儿子实在无暇顾及其他,还请母后宽限些时日。”

太后凝神须臾,“近日朝中大事,哀家多少也听袁肃提过,自然,前朝之事更为要紧。不过,这事儿你也要放在心上。”她瞥一眼麦羽,微微加重了语气:“不要让哀家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催促你们。”

回去春华宫的路上,两人一路默默。麦羽见安森眉心纠结,面色沉重,多少也是不忍。她晃一晃他的手,极力挤出一个笑容:“你苦个脸做什么呢?该愁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

安森低头望她,叹道:“羽儿,此事我会另想办法应付,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麦羽懂得的点一点头,正琢磨着说些别的来转移这个话题,却忽然想起白天与安伶那一席话来。她自是不便直接说起碰见孟叶一事,便只佯装关心安伶的婚事,拐弯抹角的问了几句。安森倒也颇有兴致,两人随意聊了一聊。之后麦羽话锋一转,只似无意一般道:“袁家如今这势头,怕是都连孟家都盖过了吧,”

安森面上不见任何波澜,只淡淡一笑,“袁氏乃文官,孟氏乃武将,倒也无谓谁盖过谁。”

麦羽见他不露声色,索性摊开来道:“可是今日小妹说,较之袁家,孟家已是‘日薄西山’。”

安森微微一凛,蹙眉道:“小妹竟这般多嘴……”他顿一顿,却又转而问道:“只是她如何会平白与你说起这码子事来呢?”

麦羽不料他细究起这个,不觉一怔,却也不敢说谎,只得避重就轻道:“说来今日也好巧,我下午刚从你那里出来,便分别碰见了小妹和孟叶。小妹大约是有感而发,便与我说了这番话……”

安森越发皱了眉头,“你碰见孟叶了?”

麦羽有些心虚,“是……是的。”她支吾片刻,又欲盖弥彰的解释道:“什么……什么也没有说……”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暗骂自己心慌之下,言辞竟笨拙成这般。安森沉吟少顷,侧目看她一眼道:“没说就好。没事了,我们走吧。”

弹劾

朝会之上,百官齐聚的正元殿越发高大雄浑,慑人心魄。左都御史袁肃面向仪仗护卫,正朗声宣读一封文书,朝廷众员皆肃静而立,惟有袁肃抑扬顿挫的声音在朝堂大殿上空清晰回荡。

袁肃宣读完毕,转向安森,将弹劾文书高举过头顶,双膝跪下道:“恳请皇上圣裁。”

安森缓缓翻着弹劾文书,声音沉静无波:“历来内忧外患,不可同举。朕因顾全大局,许多不净之事,或宽宥,或隐忍,总之是按捺不发。而如今,南北二国皆已俯首称臣,也是该肃清朝政的时候了。”他手一扬合上文书,沉吟着道:“孟万里素来傲慢张狂,然而念其功大于过,朕一直不忍苛责。其却不知收敛,多年来拥兵自重,结党营私,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以致激起众怒。而如今,众卿既是联名奏弹,朕实在无法再视而不见了。”

袁肃在旁适时推波助澜道:“孟万里心思糊涂,愧于皇上恩宠。”

安森徐徐摇头作惋惜状,“朕昨日已下令逮捕孟万里,但……终究一代名将,功勋卓著,饶是如今骄纵无忌,以致盛极而衰,朕亦深念其功,不忍加以极刑。尔等百官今日既在此,朕亦想一听诸位觐言。”

安森昨夜派人突袭将军府,将孟万里在毫无反抗的情形下带走,并将蓄意打压孟万里的风声一夜之间吹遍文武百官的耳朵。因此,纵然他此刻在朝堂上冠冕堂皇的抛出这一番话,却也根本无人敢替孟万里说半句好话。

惟有孟叶的身影忽然从低头曲背一片沉寂的群臣中闪出,他声音沙哑而疲惫,有不欲掩饰的焦急:“皇上!家父为国尽忠一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皇上念及家父昔日忠心,手下留情!”

安森不露声色的目光在孟叶身上停留片刻,淡漠道:“朕若不念其旧功,你以为你此刻还能安然无恙的在这里说话么?”

孟叶并不喜欢也不擅长结交朝臣,加之家族本就是首屈一指的荣光,也根本无需看旁人脸色,然而少年得志,到底也是惹人嫉妒的。此刻被安森一句话堵回来,一时怔了怔,连忙又要申辩:“皇上……”

“好了!”安森冷声喝断他,“朕未言株连已是格外开恩,你却如此不知感恩,更毫无避嫌之意!”

肖向中亦站在众臣之中,眼下见孟叶冒冒失失的闯出去,他不禁暗捏一把汗。正急着,却听见安森道:“肖尚书有什么要说的么?”

安森讲话素来慢声细语,并不肯轻易表露了情绪,肖向中为官多年,如何不知。此刻哪里还敢抬头,冷汗涔涔间,却感到孟叶焦灼期待的目光朝他投射过来。他如何不明白孟叶的意思,况且狐死兔泣,他心里何尝又不是心急如焚。然而,却丝毫不敢出半句求情之语,只低头道:“臣……臣……没有什么要说的……”

安森闻言不觉微微扬眉,似饶有兴致一般,直盯了他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此刻,你要明哲保身,也是无可厚非。姑且,也算你悔悟吧。”

其余诸大臣听了这一番对话,越发低头不敢多说。安森目光缓缓扫过一遍众人,遂起身沉声道:“众卿既无异议,那便先削去孟万里的爵位和全部官职,下狱留待候审。”

…………………………………

孟叶心情沉重的回到府上。昨夜一番闹腾,府邸上下已是人心惶惶,乱作一团,他也无心理会,亦是不知如何去收拾。肖蓓闻声出来,见他这般魂不守舍,连忙搀扶住他,孟叶勉强一笑,转身在旁边最近的椅榻上坐下,长长叹气。

肖蓓亦陪着他坐下来,轻抚着他的脊背安慰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皇上今日怎么说?”

孟叶满心无措而茫然,几乎要哭出来:“革职……下狱……留待候审……已经知道的就这些,接下来还会怎样,谁也不知道。”

肖蓓稍事松了一口气,脱口道:“还好,没有抄家或诛连……”

孟叶闻言不觉蹙眉,侧首道:“还好?”

肖蓓话一出口亦觉失言,尴尬的支吾道:“我的意思是,你……和我父亲没有被一并问罪,还能在外头想办法,总归比一并投入大牢要好多了。”

孟叶苦笑两声,“你父亲……罢了,不指望他了。我实在没想到,他竟那般绝情,为了自保,竟然丝毫不帮爹爹说上两句话。”

肖蓓愣了愣,慌忙辩解道:“爹爹不可能如此!或许只是他的权宜之计,小不忍则乱大谋,若连爹爹再有个什么,那你……还有你父亲,便真真是孤立无援了!”

孟叶木然的摇着头,“皇上还特意问他,有没有什么要说的,他说……没有……”

肖蓓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连声道:“那是皇上的离间之言啊!你若因此怨了爹爹,才是正中下怀了!”

孟叶黯然叹息,“就算如此,他也太……”他侧目看一眼肖蓓,疲惫道:“罢了,他终究是你父亲,我不该在你面前说他的,不说便是了。”

肖蓓深深望住孟叶,良久亦附和道:“的确,现在不是怨自己人的时候,亦不该明知是计,却偏要落入圈套。赶紧想办法救人才是上策。”

孟叶满目怆然凄凉,不断摇头,“从前有爹爹在,所有的事情皆是他一手包办了……官场人情冷暖,世故深浅,我自诩高洁,从不曾涉足半分。如今陡遇这般险恶情形,我纵然心急如焚,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肖蓓连忙安慰他,“你不必如此绝望,不过是留待候审而已,尚未定罪之前,一切都还有转圜也说不定。我从前曾听爹爹说过,御史纵然可以提出弹劾,可是也必须等皇上裁决,在此之前任何人不得随意定罪。史上诸多弹劾案,皇帝认为不当而予以否定,甚至给弹劾人斥责论罪的,也是不少的。”

孟叶双手紧紧握拳,咬牙道:“自从东北归来,袁御史便是皇上身边一等一的大红人,袁家更是风头无两,怎会被斥责论罪?我总觉今日皇上那些话的意思,是要铁了心对付爹爹,尽管眼下尚是留待候审,但接下来的事……总觉得……只会越来越糟。”

肖蓓握住他的手,眼里隐有忿忿之意,“袁家算什么东西?从前也是看你父亲脸色过日子的,纵然如今攀上皇亲,招摇一时,却也不曾盖过孟家。你父亲对社稷贡献空前,多年来一直也仅是一人之下,皇上总得顾忌几分,若不然,也难免不会落得个卸磨杀驴的恶名……”

两人正发愁的商量着,肖向中正巧进来了,听见了肖蓓的最后两句话,不觉冷笑道:“皇上连父兄都能下得去手,还能顾忌一个臣子么?”

肖蓓见到父亲,连忙起身上前。孟叶犹豫片刻,也还是起身来迎接了。

肖向中示意两人坐下,随即对孟叶道:“今日朝堂之上,并非我不愿帮孟将军。我们已结为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不可能有什么私心旁骛。只是彼时情形,实在不容意气用事。”

孟叶苦笑,只道:“我明白,但是爹爹……也的确需要我们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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