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年就像他抽了一阵风,风过之后,什么也没留下,他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心,大概也被风刮走了。
“回去吧,都快十二点了。”在车里还不觉得,一下车,冻得祝航有点哆嗦。
“真找不着了……”
“找不着什么?”
“什么都找不着,”陆森仰头闭眼,“混到现在,到头来怎么觉得什么都没有。”
祝航觉得有点好笑:“那你想要什么?”
陆森笑了一下,再睁开眼,已是蓄满伤感,“想要就能有么?”
“那要看你要什么了,”祝航慢慢说道,“或许,不妨试试换点别的。”
听祝航语气不对劲,陆森转头看他,路灯下,祝航只穿了一件羊毛衫,外套都没披就跟着下车了,虽说是冻得哆嗦,可那双眼睛里,却是饱含了满满的热意。
那是什么意思,陆森不会看不懂。
“我把你当哥们,你别给我添乱,要玩找别人去。”陆森无力地头疼道。
“我从没打算把你当哥们,陆森,当年你说走就走,你只知道许畅一直惦记你,你还知道什么,”祝航苦笑,“你甚至不怎么认识我,是不是在怀柔遇见的时候,你才知道我们曾经在一个画室待过?”
冬夜寂静,偶尔有车辆从桥下呼啸而过,夜晚总是令人变得不如白天理智,就连这刺骨的寒风,都不能让祝航恢复清醒。
“我知道你,”陆森说,“我们高中是一个学校的。”
祝航愣住,眼睛有点儿发酸,他眨眼使劲压下上涌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道:“你知道我们是同学……”
陆森叹了口气,“那时一个学校里学美术的不超过二十个,都是王老师带的学生,我怎么会没印象。画室都是他给推荐的,冯静是他外甥,假公济私,王老师往外送学生,学校的人都知道的。”
祝航低下头,心中百感交集,曾经以为就这样默默埋在心底了,今夜趁着酒劲说了大胆的话,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出乎意料,他本以为陆森会不屑搭理他,或者是暴露男人的本性,借他消遣,却没有想过,陆森会认真地对他。
“原本家人是为我联系了一个当地美术协会的熟人,让我跟着他学画,我没有去,我去了北京,——你,也明白吗?”
陆森看着桥下,慢慢趴上了栏杆,面无表情,但还是“嗯”了一声。
他是明白的,以前的他或许不明白,现在尝过情滋味后,他再也做不到对任何感情的漠视。
只是他现在很抑郁,被许畅的决定搞得心烦意乱,他弄不清楚,他垂头丧气。
被爱的感觉很好,他没心情耐心应付,但也做不到伤害。
呆呆地看着偶尔路过的车辆,他还在想着许畅。
祝航知道他现在根本无心跟他聊,能从他嘴里听到这些,已是莫大的安慰了。此时此刻,他的上身已经冻得毫无知觉了。
“我们回去吧,太晚了。”他感觉自己牙关在打架。
“嗯。”陆森懒懒的从栏杆上直起身,向停车的地方走去。
出来得突然,没带钱包,没有身份证,甚至没有新家的钥匙,去不了宾馆,眼下这样,他也不能跟祝航回家,所以尽管不知如何面对,他还是回去了。
祝航的车一直把他送到胡同口,他上楼的时候已经尽量把脚步放得很轻了,结果他发现是无济于事的。
许畅站在二楼的露台上等他。
他出去了多久,他就等了多久。
他只穿了在室内才穿的利索衣服,如果不是鼻孔里呼出的白色雾气,陆森都怀疑他已经冻成了冰棍。
“二百五!”陆森不禁骂了一句,之前再大的火气也被他这样给消磨没了。
脱下自己外套把人包裹着抱住,感觉像是抱了一个冰箱,由里向外冒冷气。
也就不在外面煽情了,他推着许畅进屋,让他坐在靠暖气片的沙发上,自己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出来。
许畅手指僵得根本握不住,陆森放下杯子,使劲搓着他的手,不断哈气。
许畅一直呆呆的任他动作,毫无反应,脸色苍白,被冻得嘴唇也毫无血色。
叹了口气,他又起身去浴室接了一盆水出来,摘掉许畅脚上的拖鞋,扯下袜子,把他冰凉的双脚放进热水里。
被水刺激了一下,许畅一抖。
“水热了?”
许畅低下头看他,尽管他要妥协于现实,他还是如此待他,心头一阵酸楚,眼泪就这么当着两人的面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淌出来了。
陆森定定地看着他,在这样的目光里,许畅的狼狈无所遁形。
“哭什么,”陆森说,“该哭的不是我吗。”
许畅像是一下子恢复了人气,眼泪流得凶猛,饶是陆森最厌恶男人流眼泪,此刻见了也不落忍。
在外面冻了太久,身体刚缓和过来,许畅就开始有点发热,还有点咳嗽,他现在边哭边咳嗽,差点噎着。
“好了好了,别哭。”陆森拿沙发上的抱枕给他乱七八糟地抹眼泪,许畅鼻头红红的,发型都被他弄乱了。
许畅抓住他的领子抱上他的脖子,开口声音沙哑:“陆森你大爷的,你要是个女人多好,也用不着这么难了。”
陆森冷笑:“我要是个女人,才不会找你这样的男人。”
“我结婚了我们也继续偷情,我这辈子也不放过你,你让我闹心了十年,你给我还回来!”许畅大概是烧糊涂了,开始胡说八道。
陆森咬牙切齿:“你这傻·逼要是结婚,别想老子再理你!我不欠你的!我从来不是还债的!不是说没我也活得好好的,那你就活啊,那就使劲作啊,我看你能活出个什么样!”
许畅开始嚎啕大哭,“我不想被人戳脊梁骨!我上街都不自在!我没爸没妈了!我不想再处处遭人嫌!”
陆森使劲把人揉进怀里:“谁嫌你了!谁敢嫌你我揍死他!”
作者有话要说:忘了说了,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有人恶劣地说:祝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我回:祝你兄妹终成有情人~!!
第二十一章
许畅病了,感冒发烧咳嗽。
顶着毛巾在床上躺了一整天,身子都发软了。
陆森在他床边坐着抽烟,时不时看他一眼,眉头没有平展过。
“别抽了成不成?这有病号。”许畅微弱地抗议。
“怎么不呛死你这二百五,不知道外边多少度啊?门口傻站着,你怎么不直接钻冰箱里痛快?”
“我那不是等你啊……我,我怕你万一不回来了……”
“等、等、等,你他妈就知道等,你当时就不会拉着我?”
“谁让你发那么大火啊,我当时都懵了,再说……我哪儿敢啊,你那拳头又是不长眼的……”
陆森拧上他的脸:“当我说话等于放屁是不?我不都跟你说了再不跟你动手,再说你是不是男人,我揍你你就不会揍回来?”
许畅拍掉他的手:“你他妈都以为跟你似的没心,说揍就揍?要是你不在小爷心头上,我早把你轰出去了。”
“你说谁没心?!你只看见我对你的不好了,我疼你的时候呢?你眼长哪去了?你要是听话点,好好的,我至于这么累心吗?揍你都是轻的!”陆森说着,火气又上来了。
把烟狠狠按在烟灰缸里,起身做饭去,再待下去,他还不想跟病号吵起来。
“我要吃西红柿炒鸡蛋!”许畅在卧室里大喊。
“滚!”
许畅心里是不安的,他跟陆森这样看似亲密地斗着嘴,其实事情一点都没有得到解决,不约而同地,他们都选择了逃避。
年后的艺考正式拉开了序幕,冯静偶尔在画室里给留下的一些学生做做考前心理放松辅导,每日让他们动笔练习几张。
刘乔睿抱着速写夹靠在角落里慢悠悠地画着场景速写,冯静走过来扔给他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根:“状态怎么样?明天林业大学开始报名,你去报一个练练手?”
“我等清华。”
“谁不让你考清华了,就叫你去先练练手,别到时候一上场就懵。”
刘乔睿抬眼似笑非笑地看他,冯静懂他什么意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清华下个月才开始呢,你这个月就在这耗着?”
“要不我还能出去溜达一圈?”
冯静沉吟了一下,压低声音说:“溜达一圈也行,去做个枪手什么的,今年艺考的费用就赚回来了。”
“不去。”刘乔睿笔下不停地画着,想也不想地拒绝。
“嘿,你这小子就是死脑筋了,去替别人考,又有外快赚,还能练练手,何乐不为啊!”
“今年不能出一点差错,我输不起。”
冯静耸耸肩,“倒也是,稳妥点也好,但是二月份你不能就这么在画室耗着,你得考几个去,不然万一那个不成,你今年想走也能有个保底的去处。”
刘乔睿无所谓地应了一句:“嗯,知道了。”
冯静站着看了一会,画室里的人都四散开来,各自画着手头的画,以前人多得需要提前来占位置,现在可宽松多了。
又送走一届。
冯静心里感慨着,当老师的,不容易啊!学生一届一届都是年轻的面孔,自己却不知不觉老了。
“每届都属山东的学生最多,质量也好。”冯静继续感慨。
刘乔睿不置可否地笑笑。
“不过前年开始,河南的艺考生也开始井喷了,我记得零八年还是零九年来着,那年河南考生首次超过山东的。”冯静咂嘴。
刘乔睿画完一张,签上姓名日期,又掀开一页。
正思索着要不要换个地方画,只听楼下传来一声喧哗:“同志们!我回来啦!!”
楼下根本没有人,都挪二楼暖和来了,大家听了底下不知哪个冒失鬼的叫喊,都不由得笑了。
“咿??!!悲了个剧!肿么没有人??!!”
边说着,冒失鬼边“噔噔噔”地跑上楼梯,所有人都盯着楼梯口,除了刘乔睿漫不经心地在画纸上定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