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系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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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系演义- 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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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五日,这是农历朔日的前两天,临近早晨三点,天空暗无星月,大地上一片漆黑,总司令蒋介石身披一件黑色披风,带着一班卫士,突然出现在李宗仁的攻城司令部,李宗仁感到十分诧异,忙说道:
  “总司令,我军即将发起攻城战斗,我的司令部在敌炮火的射界之内,非常危险,请总司令还是回到总司令部去坐镇指挥。”
  蒋介石从容地说道:“我留健生在总司令部照应后方。这次攻城,关系我军之前途,本总司令决心与攻城部队共存亡!”
  李宗仁听了甚为感动,但他考虑到蒋总司令未作过下级军官,无战地经验,他的司令部离攻城部队的距离又是那么近,他担心攻击发起之后总司令受惊或是受伤,都将对全军产生不利影响,因此还是劝道:
  “攻城牺牲自有我等将士担承,总司令不必亲冒矢石。”
  蒋介石拉着李宗仁的手,深情地说道:“德邻同志,我们是换过帖的兄弟呀,情同手足,虽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生死之交,在于今日!”
  李宗仁看着蒋介石的眼睛——只有在这时,或许是因为有暗夜的掩护,蒋介石又离他那么近,他才敢认认真真地看着蒋介石那双眼睛,平素那双锐利逼人而又阴森冷酷多疑使人望而生畏的眼睛里,现在竟变得如此诚挚而热切,充满信誓旦旦的手足之情。李宗仁感动了!但他又觉得,蒋介石的话说得似乎有点多余,因为在战争中,军人之间只有官长与部属关系,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下级听命于上级,绝非兄弟关系之可比。对于违抗命令,临阵退却或触犯军纪者,则无论是父子兄弟,皆绳之以军法。他虽然和蒋介石换帖成了把兄弟,但他并不因为蒋是他的把兄才听形于蒋,而是因为蒋是全军的总司令,他才接受他的指挥,听命于他,对他负责,为他流血牺牲攻城夺地。
  这时,蒋介石拿起电话筒,命令道:“我是蒋总司令,我要与各敢死队分别通话!”
  电话兵一听是蒋总司令要亲自通话,首先便接通了独立团的电话。电话筒中,立即传来一个激昂的声音:
  “我是独立团敢死队长曹渊,请总司令训示!”
  “嗯,曹营长,你们准备得怎么样?”蒋介石关切地问道。
  “报告总司令,职营敢死队三百五十人,多是共产党员和革命先进分子。全队官兵皆誓为攻下武昌城而流尽最后一滴血。我刚接到一位共产党员班长交来的一封信、一包衣服和五元钱。他对我说:‘三营长,怕死是攻不下武倡城的。我们马上就要攻城了,大家一定要不怕死,才能把武昌城攻下。我为了完成党交给的任务,是不怕死的。如果我死了,请把这封信、衣服和钱寄给我母亲。’”
  敢死队长曹渊因心情异常激动,一发而不可止,他接着说道:“容我将这封信的一段念给总司令听。‘……我国长期被帝国主义和军阀压迫剥削,民不聊生。帝国主义和军阀不打倒,中国人民是不能生存下去的。为着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军阀而战死,虽死犹生。为着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为着人类实现共产主义事业而战死是光荣的。儿的躯体虽死了,但精神是不死的,儿是永生在母亲面前的。’……”
  曹渊铿锵有力的声音,连站在旁边的李宗仁都听得清清楚楚,除了那些共产主义之类的词句外,他非常赞赏这位敢死队班长的勇敢精神和视死如归的气魄。蒋介石面色严峻,在话筒中不断重复着“很好,很好!”这句话,最后以:“本总司令在距武昌城五百米达处与你们并肩作战!”结束了和曹渊的通话。随后,他又分别和其他几位敢死队长通了话。李宗仁抬起手腕,在昏黄的烛光下看了看表,离发起总攻的时间还有三十多分钟。他和蒋介石步出临时搭起的掩蔽部外,望着黑糊糊的武昌城垣,城上稀稀拉拉的挂着一串灯笼,隐约可闻刁斗之声。武汉素有锅炉之称,九月初旬还酷热难耐。此时约莫四更天,凉爽的夜风吹得使人感到精神一振。李宗仁和蒋介石在外站了一会儿,都默不作声,他们知道,过不多久,攻城的枪炮声将震撼大地,他们企望勇士的躯体和鲜血能够为他们迎来一个光辉灿烂的黎明。他们在外站了一会,又双双反回掩蔽部内,半小时是那么漫长,蒋介石忽然问道:
  “德邻老弟,你这里可有象棋?”
  李宗仁颇感意外地问道:“想不到总司令在战阵之中尚有弈棋之雅趣?”
  蒋介石笑道:“民国十一年夏,孙总理被陈炯明围困在永丰舰上凡五十六日,总理在指挥作战之闲暇,除读书外,还要我陪他下棋哩!”
  李宗仁对蒋介石的沉着镇静很是钦佩,他命卫士找来一副象棋、蒋介石铺开棋盘,迅速摆上棋子,对李宗仁笑道:
  “这是我与孙总理在白鹅潭永丰舰上没下完的一盘棋局,我们就此对弈,你就执孙总理的棋子吧。”
  李宗仁颇感兴趣地问道:“总司令与孙总理这局棋为何没下完呢?”
  蒋介石道:“我们正在对弈之时,忽听表地一声巨响,永丰舰猛地一震,原来是叛军施放的水雷在永丰舰不远处爆炸了,孙总理虽镇静如常,但我为了护卫总理之安全,即率卫士和水兵跳上小艇前去搜捕,后来在一个港汊里抓住了放水雷的叛军。当日又接我军在南雄回救广州的败讯,孙总理决计乘英舰轩摩号出走香港,因此这局棋没下完。”
  李宗仁、黄绍竑、白崇禧三人,只有李宗仁没见过孙中山,现在听蒋介石讲起往事,对孙中山更是肃然起敬。但对蒋介石说的这盘残局,却又有些将信将疑,因为在戎马倥偬之中,事过多年又如何还能一只不错地摆得出当时的棋局呢?纵使孙总理仍然健在,怕也难再记得起来了。李宗仁每与蒋介石坐谈,蒋都是以孙总理的嫡传者自居,似乎除了他之外,别人都是旁门左道,再也没有资格继承孙总理的主义了。一局未了,李宗仁见发起总攻的时间还剩下最后五分钟,便站起来对蒋介石道:
  “总司令,我准备下攻击令了,打下武昌之后,我们再继续下吧!”
  蒋介石非常认真地说道:“很好,很好,不过,你一定要记住这盘棋局。”
  李宗仁这下才真正明白蒋介石的意图,他笑着意味深长地说道:
  “总司令,我无缘与孙总理对弈,却能从您这里得到孙总理之真传,今后,我便可对人说起在武昌城下与总司令下的这盘难忘的棋啊!”
  蒋介石满意地笑道:“啊,德邻同志,你真不愧是孙总理忠实的信徒,是我的好兄弟!”
  李宗仁却皱起眉头显得有些为难地说道:“总司令,遗憾的是我的记性太差,这盘棋局,恐怕记不住呀!”
  蒋介石用手指着棋盘反复说道:“要记住,一定要记住!”
  离总攻的时间还有三分钟,李宗仁走到电话机旁,拿起了电话筒,与各师、团通上了电话。当手表的指针指到九月五日凌晨三点正时,他对着电话筒庄严地下达了攻城命令。霎时间,北伐军所有的大炮、机枪一齐怒吼,无数条火蛇呼啸着直扑到武昌城头上。城上城下和那坚实的城墙身上,立即进射出密密麻麻的火花,偌大的武昌城,此时仿佛变成了一大团火红的锻件,一个巨人,正挥舞着万钧大锤,朝那巨型“锻件”上猛烈地锤打着,要把它锤扁、打平。炮击过后,只听一阵阵海啸般的呼喊,九支攻城敢死队,扛抬着数丈长的竹梯,象九支利箭,冲向护城壕。敌军也枪炮齐发,向城下筑起一道密不透风的火墙。李宗仁和蒋介石走出指挥部,敌炮在身后身前不分点地爆炸,李宗仁忙道:
  “总司令请回掩蔽部去,这里危险!”
  蒋介石似乎没听到李宗仁的劝说,看了一下,突然说道:
  “德邻,我们到城下看看去!”
  李宗仁听了大吃一惊,前两次攻城,别说他这位攻城总指挥没到城下去过,便是师、团长也还没亲自到城墙下指挥的,现在听蒋总司令要到城下去,他如何敢作决定,仍然劝道:
  “城下太危险,总司令去不得!”
  “黑夜攻城,视界不清,你我身为将帅,怎能躲在掩蔽部里指挥,你不去,我也要去了!”
  蒋介石坚决得使李宗仁不能再说什么,他们带着十几名卫士,在敌火下跃进、葡伏、翻滚、越过护城壕,来到保安门下。一颗炮弹在蒋介石左侧爆炸,腾起的尘土落下来,直泻到他那披风上。李宗仁看了蒋介石一眼,在敌炮火的闪亮中,蒋介石竟无半点惊慌之色。保安门城垣较别处高,扑攻保安门的乃是第七军的一支敢死队,战士们将数丈高的竹梯架到城墙上,还来不及爬城,便被敌军扔下的手榴弹和密集的枪弹射杀,数具竹梯,皆被炸毁。勇士们随即缘附城郭民房而上,希图登城,敌军乃以火药包、手榴弹、爆炸罐纷纷投到民房上,又倾倒大批煤油,顿时烈焰冲天,登上民房的敢死队员全部葬身火海。第二批敢死队前仆后继,又冲了上去。蒋介石扭头对李宗仁道:
  “我们马上回指挥部去!”
  李宗仁和蒋介石冒着弹雨,急速赶回攻城指挥部,随他们前去的那十几名卫士,竟有一半没有回来。蒋介石那黑色披风上,也被子弹击穿好几个洞。一回到指挥部,蒋介石便迫不及待地抓起电话筒,要通了第十二师的电话,师长张发奎报告道:
  “报告总司令,我师敢死队三百余人,除队长欧震和一名排长外,余皆伤亡,其中负伤未死者仅五、六十人!”
  独立团叶挺团长报告道:“独立团敢死队在曹渊营长的率领下,不顾敌人猛烈炮火的射击,冲过城壕,到达城墙下,竖起竹梯登城。一部分官兵登上了城墙,与守敌英勇搏斗,终因敌众我寡,登上城的五十九名官兵,全部牺牲。到达城下的官兵,也遭到重大伤亡。现天已拂晓,进城无望,职团敢死队三百五十人,现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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