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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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祖-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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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所折磨的千百万人们。
  人类的光明出路,是统一在巴哈伊教(据说巴哈伊教(baha'i)在联合国设有特殊席位)的世界宗教同出一源、人类一家的观念上,重新建立文明世界并使之非军事化的,成为一个在政治机构、精神抱负、金融贸易、语言文学等基本方面统一的世界,但在这统一的联邦组织中,同时又存在着各国民族的种种特点。
  从外语学院出来,菲菲说:“我信世界正义院,你信吗?”
  “什么宗教我也不信!”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东方教授对戒毒害太深。教授虽然热衷于测量各种人体,尤其是混血的人体,却是一位观点奇特的种族主义者。他认为德国和日本的再次强大,主要是因为人种比较单纯。他相信每一种民族都将会成为一个国家,因此,国家的建立过程远不像巴哈伊教所说的已经完成。”
  菲菲不以为然。
  我说:“你可以信巴哈伊教,那是你的事。但我怀疑巴哈伊教的'世界大同,人类一家'的理想能否实现。我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听完你就明白。有一个老头给广州一家医院扫地,报酬不高,但这老头干得有声有色,因为他可以检弃婴卖,每月收入不菲。一天,有对夫妇要求退'货',理由是'货'不对板。你知道,婴儿刚出生时没什么区别,都像红皮老鼠一样,渐渐地,就会越长越白,越来越有个人样。但这对夫妇高价买的婴儿却与众不同,竟一天比一天黑起来,原来是中国姑娘与非洲情人的私生子。这老头死活不肯退货,说当初双方没有讲好实行'三包',你们不要谁还敢要?”
  菲菲笑得蹲在地上。
  “这世界一家能实现吗?”
  “可我觉得你见过格林夫妇之后心情好多了,不是吗?”
  我恍然大悟:“好啊!你是要他们给我做心理治疗。难道你也认为我会疯吗?”
  她走过来偎在我怀里:“我现在放心了。前几天怪吓人的,我上班时你坐在阳台上,下班时你还坐在那里,连姿势都没变过。”
  第五章
  二十七
  在我再次向亚热带神秘莫测的原始丛林进发之前,已经有三支外国考察队到了那里。与此同时,伦敦大英博物馆也有一个人正在寻找长尾部落的踪迹。他就是英国著名的社会人类学家弗雷泽博士,一位名震中外的学者,也是一位中国通。他在汉学方面涉猎广阔,名气绝不亚于李约瑟和费正清,曾经主攻红学,成果卓著。
  弗雷泽博士的非凡成就完全归功于他奇特的研究方法。他是第一个用电子计算机研究红学的人。得出的结论令中国吃了一辈子红学饭的人目瞪白呆。这里略举一二:1。曹雪芹写完《红楼梦》第十回时,头发总计二万四千根,而完成第二十回时仅有一万二千根,统计误差不超过千分之二;2,写到黛玉葬花时,曹雪芹每分钟心跳为一百七十次,误差不超过千分之一点五;3。写到刘姥姥二进大观园时,恰好是秋天,一群南迁的大雁正从作者屋顶飞过,邻居的狗对着天空叫了一声,作者应了个响屁;弗雷泽博士还是新学科“红学学”的创始人。这门学科可用中国成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来说明,即以《红楼梦》为研究对象的学科称“红学”,而以“红学”为研究对象的学科就是“红学学”,这个学科虽然创立不久,但是影响十分深远。
  “红学学”方面的研究成果这里只能略举一二:1。到一九八八年止,全世界百分之七十五的“红学”论文是用笔写的,百分之十二是用打字机写的,百分之十是用计算机写的,还有百分之三不详;2。百分之七十的“红学”论文是在作者六十岁以后完成的,其中男性占百分之九十二,女性占百分之八,他们的地域分布是,中国百分之九十二(包括台湾、香港和澳门),美国百分之二,法国百分之零点九五……“红学”研究队伍日益庞大,成果越来越多。中国有些青年学者深深感到,现在已经到了必须成立一门新学科来研究“红学”本身的时候了,但偏偏没有人想到这门学科应叫“红学学”,如今反被外国人占了先,实在令人痛惜!如同广东的理论家们,眼睁睁看着身边改革开放的成果被北方学者记者命名为这个效应,那个模式,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又无可奈何。
  于是有人鹦鹉学舌,提出“红学学学”的所谓新学科,并界定为专门研究“红学学”是如何建立发展起来的科学,首篇论文讲的是“红学学”的创始人弗雷泽的生平。“红学学学”念起来虽然拗口,却给许多长期呆在社科院没事可干的人找到了活儿。于是,有人建议借助数学的方法,将“红学”、“红学学”、“红学学学”简化命名,比如,“红学”可记为“红1学”,“红学学”记为“红2学”:“红学学学”记为“红3学”。那么,所有关于《红楼梦》的子孙学科便可记为:红N学,其中,N=1,2,3,4··的自然数。
  这样叫起来确实方便,真正操作起来却反而带来了许多麻烦。
  红1学的学者自恃资格老,看不起红2学、红3学之类的年轻人走红卖俏,说自己的研究养活了后辈们,新闻媒介应大力宣传红1学的研究成果;而红2学、红3学乃至红4学的年轻人则认为,自己研究的是新生学科,研究手段先进,成果斐然,要破格调资和评定称职。有一位红4学的年轻学者正好是曹雪芹的后代,他质问红1学的老头说,如果真要追究谁养活了谁的话,你们这些人都在吃我祖宗的遗产!
  这个遗产自然包括曹雪芹放的那个响屁。
  就在中国红N学各执一词,互不相让的时候,弗雷泽又提出了一门新学科,这就是著名的——“雀螳蝉论”,专门研究文化中的因果长链及网络关系,提出了许多精采的公式和量表,他甚至可以通过测量当年马克思在大英博物馆座位下那个脚坑的深度,预测南斯拉夫的发展趋势及俄罗斯最后的国土边界。
  就是这样一位奇人,也在寻找长尾部落的踪迹。
  他首先从一九二九年英国传教士在云南收养的长尾儿童的下落查起。
  二十八
  我终于又一次向东经九十九度与北回归线的神秘交点出发。
  广州东园路一位姓欧阳的个体书商,出六万元将我的《倒行日记》买去,他先给我三万,其余一半待日记在香港出版之后再给。
  在我锁紧家门的那一刻,我忽然感到,一千六百年前我的祖先从中原开始的漫长迁徙,今天又一次从自己的脚下开始了。我的血管里流淌着客家先祖宁走不屈漂泊不定的血液,前定了三十岁之前我酷爱躺在床上,让双足永不停息地在自己心中广阔无边的荒漠里流浪,也迫使我的思想和灵魂,在三十岁之后跟随自己的双足,两度向东经九十九度与北回归线的神秘交点奔去。
  这一次我不再倒行,身边还有一位美丽的女郎。
  菲菲害怕我找到长尾部落和师姐之后永远不回来,请了长假如影随形紧跟在我身边。当我们来到那个神秘交点附近的龟村时,苍茫的暮色笼罩着整个村庄,在一片橙红的背景里,村民慢悠悠地从田里赶着牲口回家,而村中唯一的小杂货店中,老板正在点灯。
  我们在一群村狗的叫声中进了村。
  “吴老板,发财了!”进门后我跟他打了一声全国通行的招呼。那群一直抗议我们进村的恶狗仍在店外乱吼,有一条大黄狗竟跟进来示威,吓得菲菲躲在我身后直打哆嗦。
  吴老板生得又圆又胖,他堆满笑脸随口应着您发财您发财,提起马灯往我脸上一亮:“你就是那个倒着走的人?”
  “正是在下,吴老板。”
  他这才在那条恶狗身上轻轻踢了一脚说:“走开!”大黄狗嘟囔几声便出去告诉同伴,来的是胖老板的熟人。
  胖老板说打我走后,村里来了一拨又一拨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都到山那边的原始丛林中寻找什么长尾巴的人去了。
  “他们找到没有?”
  “好像还没有。听说已经失踪了两个人。”胖老板神秘地说。
  “你们在那边见过长尾巴的人吗?”
  “没有。听族长的爷爷说,那边有个吃人部族,五百年前跟我们大战一场,双方死伤过半,最后定约和解,将对方首领的头割下来供在祠堂里作为信物,从此以山为界,各方不得过境,违者必遭五雷轰顶。”
  菲菲听得毛骨惊然。
  我兴奋地问:“我们能不能看看祠堂里那颗人头?”
  “当然不行!让族长知道可不得了,这事到此为止,千万不可外传!”
  “这个自然。”我塞了一张五十元的人民币给他,“能不能让我们偷偷看一下,不用靠得很近,因为我们有这个。”
  我拿出配有长焦镜头的相机给他看。
  “这个……这个……”他盯着我手中另一张一百元的票子。
  我正准备给他,这时门外进来一位青年,胖老板极不情愿地将目光移到来者身上:“二狗,你要点什么?”
  “来半斤酱油,胖老板。”二狗把瓶子递过去,眼睛却勾着菲菲性感的胸口。她的低领毛衣这是很罕见。二狗打了酱油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忍不住回来朝菲菲裸露的胸口望了一眼,冷不防撞在门框上,酱油瓶差点跌落在地。
  “好吧,”胖老板从我手中抽走那张一百元的票子,“明天等候我的消息。”
  从杂货店出来,一轮明月已挂在天边,清凉的月光穿透高原稀薄的空气,令龟村冬季的夜色美朝稚拙的纸贴画,远近皆如幻境。
  我们在村东一块空地上支起了双人帐篷。拉好门后,我说:“菲菲,睡吧,明天我们去看那个五百年前的人头。”
  “等等,我想出去。”这是她进村后的第一句话。
  “你想去赏月?”
  “不,我想小便。”她的声音很小,“可我怕那些狗,它们一直在外边,你陪我出去好吗?”
  她胆怯的样子很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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