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会当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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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会当人吗-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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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就先回房去了。」夏行宇挥了挥手,「改天有空去喝一杯吧,学弟。」
  
  「喔、嗯……」
  
  原来我跟夏行军他哥同个大学吗?难怪刚刚会有一点印象……可是夏行军有兄弟我怎麽好像从来不知道?
  
  「那老师,行军在学校有惹哪些麻烦吗?」
  
  夏伯父和蔼的说著,一点也不像是电话里头那个忙到口气不佳的男人,让我有些意外,但这样和第一次见面的人讲话,对方又不是我的学生,整个心理建设没有做足……我可以说我喉咙发炎不能说话吗?
  
  「没有,学生都很喜欢他。」但是人生还是得面对现实,我想了一会儿,「不过行军个性有点直,有时候会和同学起一点点口角,但没什麽的。」
  
  「什麽有点直,燕安你说话也太保守了吧。」管彦武笑了声,「正确说法是,这小夥子个性非常正直,如果他手上有核子武器,他一定马上按下去用来肃清世界污秽,就像那个什麽,死亡笔记本的夜神月一样。」
  
  「管彦武……」我轻吓了他,怎麽在人家家长面前说这些话。
  
  「没关系的,行军什麽个性我也不是全部都不了解,虽然我有点忙。」夏伯父轻笑了声,「虽然一直想办法改变他这麽正直的个性,但看样子是很难。」
  
  「我不需要你们的批判。」夏行军冷冷的回应。
  
  我轻拍了他,要他不要这样和家长说话,「再怎麽生气,对方都是自己的父母,孕育你培养你,不要这样子。」
  
  「对不起。」夏行军撇过脸,口气稍微和缓了些。
  
  夏伯父露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看管先生说的很像呢。」
  
  「是吧。」管彦武耸耸肩,「这是他八百辈子修来的福气啊,可能也是您这作长辈的人回向给他的。」
  
  「我也没做多少善事。」夏伯父轻笑,「行军这麽直硬的个性,在学校应该不好和同学相处吧?虽然很多人喜欢他,但总有些人会和他起冲突……」
  
  「也不知道这样子是好还是不好,或许这麽说有些太妄断,但我还是觉得不管他是不是我儿子,这种个性是很难在这世界上相处的。」
  
  「我也和他说过。」管彦武附和道。
  
  一旁正在听话的夏行军转过身子,眼神闪过了几丝怒气,但在看到我的时候又稍稍褪去了愤怒的眼光。
  
  我想要说些什麽,来反对他们的言论,但我发现他们说的也不全然不是事实。我本来就讨厌夏行军,太光明了,就像是要把一切黑暗都吞蚀掉般的光亮,不容许一丝污秽存在,这样子的人太难相处了。
  
  不可否认,看见夏行军清澈的眼神时,我一直都有那种,自己的肮脏被看穿了的卑微感,而卑微感随之而来,也就衍生出了厌恶。
  
  不可否认,看著他力争上游,捍卫著自己的良知,和身边的同学争执,辩论那些世界还不允许的道理,这样坚强的守护著自己的性向,和弱势的人们,我每一次看见听见,都会产生一种,想要把这个人毁掉的冲动──太正直了,让人无法接近的光芒。
  
  不可否认,当夏行军拉著我的手,不让我推开的时候,我有好几次想要摆出老师的架子,斥责他。当夏行军说著那些情话的时候,我面红耳赤的刹那,也起了想要赏他巴掌的愤怒──到底是凭什麽啊,凭什麽这样义正严词的说出这些话,凭什麽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抵抗这个世界?
  
  不可否认,夏行军的存在对我而言,就是会产生我全身细胞的排斥,但是……
  
  我理了理头绪,缓缓的说,「那个,刚刚您说的话,其实我觉得是不对的。」




你是不会当人吗 36

  我理了理头绪,缓缓的说,「那个,刚刚您说的话,其实我觉得是不对的。」
  
  「嗯?」夏伯父露出了一丝好奇,「请说,不用担心。」
  
  「虽然──」我看了一眼夏行军,他眼中闪过的疑惑映照著我,我才发现原来我也同样疑惑,但却有著什麽驱动著我继续说下去,「我也不能说非常认同夏行军的行为,说直接一点,其实我一直都对太正直的人,有一点点反感。」
  
  「这麽说当然不是我希望学生都苟延残喘,接受现在不平等的教育体制,而是那样子生活很累,对自己,以一己之躯抵挡整个世界,非常的艰辛,那也是身为老师的我最不想要看到的,学生遍体鳞伤。」
  
  「那麽刚刚的话又要怎麽解释呢?」夏伯父开口询问。
  
  「嗯……」我又想了一会儿,「直接讲的话应该就是,虽然很难在这世界生存,但也不是全然的不可能吧。」
  
  「如果一个人不够强悍,就要要更努力前进,即使举步艰辛荆棘满布。如果害怕自己不够资格被称为「人」,那麽乾脆就从自己身上长出翅膀飞上天空,不是人也无所谓。」我停了一下,接续说著,「如果想要成为人类,就更加努力的适应社会生活,如果想要成为神,乾脆就去地上找找看捡不捡的到死亡笔记本和一只死神。」
  
  「如果说你认为这世界的存在意义是毁灭你,那麽你就更应该奋力抵挡历史的洪流,如果你认为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与你毫无关联,那就冷漠,对所有人区隔,让自己生活在一个圈圈之中,只要那是你认为的,那就是好的。」
  
  「但这样的生活很辛苦。」夏伯父回道,「没有家长会希望小孩这麽辛苦的,我想老师也是。」
  
  「是,我也说了,我并不喜欢这样子的个性,也不乐见学生是这样子。」我深呼吸,缓和我紧张的情绪,「可是,我觉得小孩子和大人是不同的。」
  
  「当你长大成 人了,你被迫要进入这个社会,你会脱皮,你会变化成|人。但小孩子很勇敢,有些人会为了自己的价值观,而选择不成为人,脱胎换骨,让背上长出一对翅膀,奋力飞向天空,虽然伤痕累累,虽然已经不被认为是「人」了,但是因为他们很勇敢,所以他们不怕。」
  
  「所以当他们撑到了毕业,出社会工作,独当一面的时候,他们会比起我们这些屈服於时代洪流的人,更要骄傲,更要出众。」
  
  「而身为教育者的我,和其他的同事,当然,还有你们这些家人──我想最重要的,站在那个人的身後,守护他的背影,当他的支柱,让他随时都可以找到一个庇护,最重要最重要的是,相信他,相信他终究可以脱胎换骨,变成一个特别出众的存在。」
  
  说完,我轻声的喘了口气,虽然是不太经过大脑说出口的话,也和自己一直以来的认定背道而驰,但就是有一个东西在我心中发了芽,让我无法阻止的说出那些话。
  
  夏伯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了浅浅的微笑,「看来行军遇到一个不同的老师了。」
  
  我尴尬了一下,眼神左晃右摆,不知道该放在哪边,一旁的管彦武忽然开口,「燕安不一样了呢。」
  
  「嗯?」我回问道。
  
  「还记得我们大学讨论过的沉默螺旋吗?」管彦武说著,「当一个群体中的主流声音……导引著其发展,那在主流之外的发声全都成了细而无闻的噪音。当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人逐渐趋向了主流之中,那麽最後那些噪音就会逐渐消散退去,沉默成了螺旋,旋转著,一层接著一层的陷落。而你藏於主流之下的情感,也就逐渐斑驳,褪色成了杂讯一般的光彩。」
  
  「我一直以为那个假设在你我身上都会一直存在,怎麽当了老师的你忽然变了呢?」管彦武笑了笑,「不过大概也不是什麽坏事就是了,哈。」
  
  「你怎麽了?」我皱起眉头,「怪怪的,你又没喝酒。」
  
  「没什麽,有点开心罢了。」管彦武又笑了几声,「伯父,你有什麽要问我的吗?」
  
  「差点忘了你也是行军的老师。」夏伯父回道,「那怎麽?」
  
  「这小夥子很不错,大概想要的科系大学都随便他选吧,如果没意外的话。」管彦武又笑了声,根本就像是喝醉酒的样子,「不过,还是劝劝他吧,社工根本不适合他。」
  
  「到时候志愿卡在他手上不在我手上。」夏伯父简短的回应。
  
  「那我也没办法了,怎麽不学夏行宇去读个财经呢?」管彦武喝了一口水,眼神飘向门外,「你说是不是啊,大哥。」
  
  「小子的决定是他的决定,就像是刚刚燕安学弟说的,我只要站在他身後,当一个信任他可以飞翔的支持就好了。」
  
  我转过身,看了夏行宇一眼,他站在门口温柔的对著夏行军笑,我才知道原来夏行军是真的有一个很好的家人在支持他,陪伴他,不像是他反应给我的那样厌恶──但或许这也只是我的认为,毕竟一个人所受到的伤害,另一个人不见得能全然体验。
  
  「混帐东西。」管彦武碎念了一句,「要不是……算了。」
  
  管彦武站起身,拍了拍身子,轻轻拉了自己微乱的领子,「那伯父我先回去了,改天有空再来和你们公司的事情。」
  
  「学弟再见。」管彦武朝我挥了挥手,我点点头示意。
  
  待他和夏行宇一同走出去我才想到,时间也晚了,我也该回去了,「那个,不好意思,时间也有些晚了,行军也该睡了才是。」
  
  但夏行军忽然拉住了我的手,「老师今天可以睡我家吗?」
  
  「你在说什麽?」我看著夏行军,「你不要……」
  
  「老师今天可以睡我家吗?」夏行军没有回应我的话,虽然少了主词,但语气明显是对著夏伯父,「可以吗?」
  
  「我是没有意见。」夏伯父沉默了一会儿後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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