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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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宗师-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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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如梅也哈哈大笑:“世事如棋局局新,多少事机缘巧合看起来如同神话,可就偏偏发生了。”

马季搂着他道:“林兄可知道,你能出来,一是阮先生大造舆情,二是我们天地会兄弟不分昼夜到处传诵,否则茶楼哪能爆满,又哪能惹得民怨四起,让鞑子狗官不好下手?后来我们还曾组织劫狱,万幸没有太大伤亡,但也重伤了五个兄弟。后来你女儿又嫁了这么硬的夫婿,你就出来得更顺理成章了。我们万云龙大哥可器重你了,派我俩来接兄弟去总坛高溪庵共商大事,只怕这香主之位是少不了林兄的了。”

林山石道:“你们真的反清复明?”

白栾与马季对望一眼,白栾道:“木杨城内真威风,万丈旗杆透身红,清朝人复归明主,扯起大旗皆当徒。”

林山石耷拉着脑袋,小时候听村中老人道:这世上最难吃的面,就是情面。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白栾兴奋道:“林兄,你还记得我曾说过岸芷山突然起火的事吧?那是老天给出的兆头,这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想来从没有哪个异族能一统中原超过百年。当年蒙古据说占地万里,在中华也就几十年国祚。这天下有血性的汉人,谁又真的心甘情愿做奴隶?若没此兆头就罢了,既有此兆,我们天地会就是要干出番事业来!”

林山石闻言,也觉得心中有个角落在沸腾,他也对这么多汉人对着那么点满人点头哈腰很不满意,虽然从没想过可以反抗。

白栾又道:“也是苍天有眼,送给我们这样一个民望甚高的少林兄弟,林兄还有一个女儿嫁到了鞑子的心脏里。这就等于孙悟空进了铁扇公主的肚子中,满清还活得长吗?”

林山石听到他们居然把自己女儿也算计进去了,也不管自己女儿同意与否,安全与否,突生反感,便说道:“当年入会,却不知会闹出这么多是是非非。我只是个不成器的武夫,只想过些安分日子,这江湖恩怨,大是大非,真不愿参与。只想女儿平平安安,百姓有安生饭吃,还望白老弟去万大哥那代为转述,这天地会,我就退了吧。”

马季、白栾面面相觑,马季一拍桌子道:“你说什么?你可知我们为了你险些死了好几个兄弟。你可知道不讲义气的后果。对不讲义气之徒,本会要钻刀穿桥!有情有义桥下过,无情无义刀下亡!”

林山石心里来气,心想自己这不明不白的冤狱,也是被他们圈进去的。睁着虎目道:“呵呵,刀下亡,你有这本事吗?”

马季就要动手,白栾挡住马季,眼珠子转了几圈道:“都是自家兄弟,都消一消火。我看林兄也是一时糊涂,刚从鞑子的牢里出来,难免有些杯弓蛇影。林兄你再思索几日,大丈夫最重要是恩怨分明,然后是建功立业。我相信林兄是不会辜负自己的好身手的——否则你练了这身好武艺又是为何?若是担心女儿,你放心,我们在京城也有人,会保护好令千金的。她嫁给汉军正黄旗,就是嫁给一个汉奸,按理属于我会举事功成后必清理之人。何不趁机帮着汉人立点功?他日重回汉人天下,也不会成了鞑子的殉葬品,这岂不福泽后人。我不妨直说了,万大哥已有口谕,等攻陷北京城,所有鞑子奴才的女眷,全部弄进军中娼寮,供有功的汉人英雄享用。”

林山石心想:你们连个县都没有,就想着重回汉人天下,怎么处理满清大员之妻妾了,这有些太轻狂了,非成事之徒。于是便更坚定了想法,不露声色道:“我看还是算了。一介武夫不懂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现在百姓都还算安生,多过些安生日子总是好的。”

白栾失望道:“你是被鞑子的监狱吓坏了吧?”

马季冷笑道:“外边还传说,你在牢里严刑逼供下铁骨铮铮,我看这八成是假的了?大英雄哪是现在这般狗熊模样。”

马季本想激怒林山石,谁知林山石如释重负道:“那本来就是假的,他们没有打我,我也没有铁骨铮铮,一直都想求他们早些放我出来。”

白栾一呆,叹息道:“没有英雄的民族,真是悲哀。”

林山石道:“需要英雄的民族,才更悲哀。”

马季气急败坏,道:“我看他就是铁了心要做汉奸,如今父凭女贵,享着大清的好处,哪还记得我们天地会啊。汉子和汉奸怎能同处一室?”说着又要抽出刀来。

阮如梅走向前去,劝道:“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这天下反清者能有几人,不反者又有多少,马老弟是打算统统杀掉?此事还是让林山石兄弟自己选择吧。”

白栾爷拉住马季,拱手道:“阮先生,我们先告辞了。林兄,望你三思,人生一世,白驹过隙,青史留名的机会并不会多,有时错过就是过错。”

见两人走远,林山石突然盯着嚼着花生米的阮如梅道:“阮先生,您到底是何人?”

阮如梅道:“你不是早认识我了吗?一个说书客,一个穷儒生。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林山石摇了摇脑袋,道:“我虽一介武夫,但在牢里也算见过不少奇人,你不像本分读书人。你的眼神也不是儒生的眼神,你没有儒生眼里的奴气。倒有点像我在牢里见过的一位写野史被杀的先生,但也不完全像,你没他那么纯粹。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阮如梅道:“哈哈,还真没想到漳州府居然有人看出来我不属于儒家?确实,我学的是阴阳纵横家那一脉。不过你放心,鄙人确实不是天地会的,哪个会都不是。我就是想一展生平所学,看看能不能搅动整个天下,然后玩一场有自己参与的大戏。”

林山石讷讷道:“这是为何?”

阮如梅道:“不为何,纵横家学的就是这个,我不喜欢盛世,也可以说是就不想自己碌碌无为地离去,就算当个小官僚离去也不愿意。”

林山石点头道:“阮先生,你真是一个让人害怕的角色,你的舌头就是武器,比少林十八般武器都厉害。你应该被抓起来,因为你比我在牢里面见过的杀人越货的主都恐怖——但我能理解你,你其实根本不在乎折腾的结果,你就只是想折腾。因为你忍受不了平常日子的无味,就如监狱里最可怕的黑木洞一样。有人一辈子去争个村长,有人一辈子去打熬一门手艺,跟你一样,都是害怕自己没活过。”

阮如梅一震道:“这话有些意思。牢里出来的就是不同。死过一次的人,好多东西比我们饱学之士还看得透。你说得对,我就是想一展生平所学,此欲很强烈,经常让我如火焚心,想不到我的知己尽是个草莽冤案的主角。”

林山石叹息道:“有你们,外边也终会是座牢,只可怜那些善良的百姓了,林某告辞了。”说罢扬长而去。

第一十二章 京城幻梦

林芷彤跟着耿聚忠走到一个墓园里,说是墓园,不仅不荒凉,四周还透着股市井味的热闹。耿聚忠道:“这就是你姐姐和硕柔嘉公主的坟了。她活着时最喜热闹,偏偏只能关在高墙深院里,连说句话都要思虑再三,只好整日里冷冷清清。死了就随了她的愿,将她葬在市井之中,让她看个花啊、裳啊,也方便一些。”

林芷彤道:“姐姐算不错了,有个这么痴爱她的相公。”

耿聚忠道:“对你才是痴爱,对她叫怜惜,或者叫同命相怜。我们都是豪门儿女,也是豪门的人质,这种感受,你是不懂的。能葬在这地方,也是皇帝的隆恩,万岁爷也很怜惜这位姐姐,看着她从活泼好玩到八面玲珑,到说话走路都要小心翼翼,真真是个悲剧。其实谁又不是这样,只要有无可拒绝的负担了都是悲剧。皇帝又何尝不想自己能在市井中随意走走,你当他十来岁就真愿意玩宫殿内血刃鳌拜的游戏?”

林芷彤沉默了会儿,道:“这儿叫什么地方,以后也好来给这可怜姐姐扫个墓。”

耿聚忠道:“这地以前叫什么已经不知道了,自你姐姐死了,这儿就叫公主坟。我想就算三百年后,这儿可能也叫公主坟。”

林芷彤道:“公主坟?这名字好,说不出的好,就像看见一颗珠子,然后不见了。怎么你哭了,大男人的,羞也不羞。”

耿聚忠擦了擦泪:“是不该哭的,生和死本来就没有多少区别,也许你姐姐变成蝴蝶了,又或者她就是只蝴蝶变的。我们吹个曲子吧,还是你的埙,我的笛,还是‘玉门叠柳’,如何?”

芷彤放浪惯了,就盘腿坐在墓碑前,拿出埙来。耿聚忠微笑着躺下,就头枕着坟堆上。两人一埙一笛吹奏起来。一股子哀伤的韵律透着冷雨般的缠绵飘散在遥远的云中。说来也怪,林芷彤跟谁合奏都有些不合拍,偏偏跟着耿聚忠琴瑟和谐。曲罢。两人彼此一望,都没有缘由的哈哈大笑起来。林芷彤道:“聚忠,你不要再负我。我是女侠,是最受不得欺负的。”

耿聚忠抓着芷彤的手,深情道:“我怎么会欺负你了。我以前无数次答应福晋,要带着她,就两个人行走一阵子,走去哪里无所谓,总之一定要去,放下一切包袱地去。或者山山水水,烟烟雨雨,晨钟古庙,对镜花黄,月下柳梢,喜笑晏晏;或者西风烈烈,黄沙漠漠,策马扬鞭,迎风并辔,浪迹天涯。但总是没有机缘,不料佳人已逝,才知道机缘什么也是争出来的,想做的事当下不做,也许就永远没机会做了,所以我才一定要娶你。你来京城,我绝不逼你也做个人质。你只管做你自己愿意的事,倘若有一天,我身遭不测——这不是危言耸听,爬高必跌重,你一定要离开,千万别傻乎乎地守着。你只是侧福晋,我本可以封你为继福晋的,就怕你受不得约束和规矩,又闷死一只金丝雀。侧总比正的规矩少得多。”

林芷彤道:“什么侧福晋啊,继福晋的。反正我只知道我是你的婆姨,你就听我话就行了。”

耿聚忠道:“哈哈,这样最好。按朝廷规矩,内阁大员出外回京,必须先去金銮殿面圣。等会儿赖三公送你回府。我尽早回来。”

林芷彤道:“你不先送我回去吗?”

耿聚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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