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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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宗师-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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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强拉的壮丁,或被榨取的老黄牛,只要不饿死,谁赢了支持谁,这是羊的生存策略。说不定越凶狠越不要脸的坏蛋,还越多百姓支持。因为百姓明白,好人斗不过恶人,恶人更不能得罪。”

林芷彤张大嘴道:“如果福建真打仗了,那草鱼巷会不会被毁掉,我爹娘会不会危险?”

耿聚忠道:“到那时候,不是草鱼巷危险与否的问题。从万岁爷,到靖南王,到每个百姓都难以独善其身,战争里人命只是一个数字。长平之战坑杀四十万降卒,四十万父母的儿女,该多么心寒,但那也就成全了白起一将的功名。若天下太平,你侧福晋的爹娘自然会丰衣足食,若天下大乱,到时每个人活不活得下去,都要看老天的眼神了。所以皇帝很头疼,一子错,满盘皆输。我也很头疼,不仅因靖南王是我兄长,也是觉得天地不仁,万物刍狗。”

林芷彤道:“如果真打起来了,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耿聚忠长叹了口气:“谁赢谁是好人。”

林芷彤道:“能不打仗吗?你写封信给你哥,再给吴三桂,再给皇上,就说打仗不好。打仗不如打架,办个武林大会,每一边派个高手,弄一张八仙桌,打下桌子的算输。这样岂不是更好?”

耿聚忠哈哈大笑:“你这么喜欢功夫。趁着现在还没乱起来,你夫君还算万人之上,明日就给你找些不同门派的师父,比武给你看。但是,只有一条,你不能参加。”

林芷彤道:“为何?”

耿聚忠道:“太师的侧福晋舞刀弄枪的,那还成何体统?皇帝为了满汉一家,特别嘱咐达官贵人的妻子学那汉人温文尔雅的规矩,就连满人的女儿都被逼着不准骑马射箭了,要向儒学所规定转变,你又如何好触这个霉头?况且,以你如今侧福晋之尊,又有哪个武夫真敢打你?”

林芷彤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日,钗儿早早过来请安。对林芷彤道:“林姨娘,你还是要教钗儿踢毽子的。我想姨娘在这边也闷,我已经交待管家了,每日里弄几个福建戏班过来唱曲儿。若姨娘想要外出,又不愿弄得人声鼎沸,钗儿教你走一条小路。这样就大可以不用在九门提督那备案,就直接出去了。只要你不从正路出,张管家他们自然会当做不知情的。”

林芷彤心道,这小女孩可真是个小人精,这么小就这么善解人意,可见大户人家怎么都多见很多世面。我可大大不如。芷彤便道:“多谢了,钗儿。我就知道大路边一定有小路,天下哪个地方的门都会留几道缝儿。不过,姨娘就算要从正门出去,他们也挡不住。”

但林芷彤真出不去了,这一日实在太多人上门来拜访。刚开始九门提督遣着太太过来送了几个镯子,一会儿内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纳兰明珠遣了夫人过来送了两颗夜明珠。刚开始林芷彤还有些新鲜感,但没过多久,吏部、礼部、工部、刑部的尚书、侍郎都遣着夫人前来探望,她就真想不干了,张管家赶忙制止:“姑奶奶哎,这种官场应酬千万推不得,还得侧福晋受累多给些笑脸。否则,你见一个不见一个,外边立马不知会说成什么样子,马上就给太师竖了很多强敌。本来碰上这藩王作乱,太师爷的日子就不好过,你要这样他的日子就更没法过了。”

林芷彤只好继续装作大家闺秀的模样,好在小时候偷偷听过先生讲课,看戏听书又多,倒也没怎么露馅。累得不可开交时,吴三桂驻京秘使也进来了,送来一只玉观音,林芷彤看那样子,像极了自己家大堂上的那尊观音,只是更加白腻似雪,如羊奶一般。心里喜悦,正摩挲着想收下,结果张管家抢过去笑嘻嘻退了,等那秘使走远,张管家跪下又道:“姑奶奶哎,他家的东西您怎么也敢收啊,你这会害死太师爷的啊。太师若好,我们这些下人好歹也有个饱饭吃;太师若倒了,我们这群人还不知有没有脑袋吃饭啊。姑奶奶哎,你主掌中馈,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林芷彤气道:“那就统统退了,行不行?干嘛我喜欢的就偏不能收。”

张管家磕着头哭道:“统统退了就更不成了。退别人礼是打别人脸啊,你不给别人脸,别人会给你脸吗?没有一群人撑着,那还当什么官了?”

林芷彤抬着头道:“我就让自己相公做包拯,做那个海什么的。就不收礼,只办好事。”

张管家道:“这千百年有几个包拯、海瑞?两个还是二十个,又有多少当官的?百万还是千万?海瑞一人这样又能做出什么大事来,无非是杀几个街头无赖,让朝廷好竖个榜样,让百姓昏昏沉沉慢些造反罢了——侧福晋勿怪,奴才多嘴了。只是奴才久在公门,见多了些腌臜之事,污了侧福晋的耳朵。其实侧福晋冰雪聪明,有些事一点就透的。”

林芷彤怔怔地坐在椅子上。这群人真要长八个心眼。家里那些杀猪屠狗的,总相信会碰到几个包拯,他们却好似什么都不信。接着几天里十三衙门、户部尚书、平南王的家眷也过来探望。林芷彤按张管家的提示,一个又一个微笑着小心应付,若管家咳嗽一声便收礼,咳嗽两声便不受。几个时辰下来,感觉这张脸都不是自己的了,上个茅房嘴角还在往耳朵边扯着。出恭时,外面又叫:“福建会所登门拜访,漳州老乡会登门拜访。”林芷彤叹了口气,赶紧出来。老乡送了一些土特产后,悄悄递给她一张纸,想请侧福晋帮忙提官。只见纸上密密麻麻的写了几十个名字,林芷彤又闷闷不乐了,心想:原来这些人不是来看老乡的,只是想用老乡的。

林芷彤对张管家道:“这侧福晋真没意思,倒像江东古桥,大家一边赞着好看,一边踩着过河。”

张管家道:“侧福晋真真辛苦了,奴才已备了您爱的冰镇酸梅汤。只是奴才还要多些嘴,接见人的时辰上还是多讲究一些。尚书的太太您才聊了一炷香,侍郎的夫人你却聊了半个时辰,这传出去,外边人又要瞎想了。还有这福建会所的小官,连个品级都没有,您却聊了这么久,太给他们脸了。这种小官,以后根本不用正眼去瞧,让她们见到了太师福晋,就是给八辈子面子。聊久了别人反而看不起你。这大员妻妾接见的时辰长短,那也是一种微妙的信号。”

林芷彤皱了皱眉头,很想一通白鹤拳把管家打飞,看着那张老乡给的纸,没好气道:“那这名单怎么处理。烧了吧?”

张管家往福建会所送的礼品里扒了扒,瞬间就在每盒糖果,每盒茶叶里找到了暗格,暗格里面都是银票。张管家看了看道:“那倒是不用,好歹是夫人的乡党,若一过来就拒绝了,别人就看低夫人了。这事不用急,等过年时他们自然还会来拜年。夫人可以选几个看得顺眼的官员,等下次请吏部尚书女眷吃饭时,把他叫过来结账。只要这样露个面,吏部就知道怎么做了。这样既回了人情,也多收了些自己的人。侧福晋既然是福建人,自然也可以帮着太师爷收拢个福建帮来。多大的官员其实都是虚的,手下有多少人才是权力的底子。”

林芷彤有些抓狂地道:“把我埋去公主坟吧!今日打死我也不见这些不三不四的客了。”

张管家道:“夫人没办法啊,谁在这个位子上都要应酬。好歹这群人也大都是诰命夫人,不见那是坏了整个官场的规矩。太师爷纵有千手万臂,又哪能同整个官场敌对?再说今晚怎么也要去二哥耿昭忠府上拜望。耿家三兄弟,虽然二哥官位最低,但孝悌之道还是要讲的,弟妹当先去拜见兄长。这个礼数若缺了,明日整个京城名媛圈怕也传遍了,还不知要加多少流言蜚语。”

林芷彤可怜巴巴道:“那明日可以出去玩了吧?”

张管家笑道:“今日送礼的,三品以下的就不用回拜了。三品以上的,还少不了侧福晋受累过去寒暄,尤其是内阁大学士,各部尚书的夫人,这几日就要尽快回访。侧福晋您虽然不日就可能变成继福晋,但毕竟如今只是侧的。看看今日来的探望你的可都是大员的正妻,您不回拜,岂不是太过于做大?别人会怪罪太师的。官场之中,夫人来往应酬,其实也就是正事。侧福晋不用担心,也都是吃吃饭,打打马吊,寒暄几句罢了。但不跟着这么做,问题就大了。”

林芷彤趴在太妃椅上,觉得女人嫁人就他娘的是种错误,这比练功夫累多了。

没趴多久,闯来个衣冠楚楚的商人,是在山东卖阿胶的,见到侧福晋就跪了下去,自称是侧福晋远方的亲戚,称自己是林冲小妾生下的三十九代玄孙,而侧福晋是正妻的三十六代后人,特来认祖奶奶。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就这么跪在十六岁的林芷彤前自认重孙子,弄得林芷彤相当无措。张管家直接找了几个家丁把他打了出去。没打几下,这商人就求饶了。衙役们边打边问,你也敢姓林?

那人被打得疼了,大叫:“我不姓林了,我姓木好吗?就姓木了。”

张总管火道:“姓木也不行。来人,把门卫也打一顿,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也放进来了!你当侧福晋是随便见的吗?”

几日之后,林芷彤完全累得趴下了,她对耿聚忠道:“是哪些傻子争着嫁豪门啊?真有这么多女人吃不饱饭吗?还是被那些珠宝光芒迷了心窍?爷,你干脆再找个福晋吧,让她帮你去应酬。花那些不明不白的钱,找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说那些不咸不淡的话。至于我,你就放过算了,我想去行走江湖。”

耿聚忠抓了抓头发道:“嗯,本以为侧福晋没有那么多事,没想到官场是个漩涡,只要沾上了就难以脱身。我本就不愿你做这么多事,只是这些日子朝政缠身忘记过问了,再说披着这张人皮,这些世故人情确实不是你想不做就可以不做的。好在这些日子,必须走的地方,你也算走过了。剩下的,就马虎一些算了。要不夫君给你找些武林高手,弄个擂台给你解闷,如何?”

林芷彤道:“不是那些街上卖艺的吧?胸口碎个大石,嘴巴里吐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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