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颜录(女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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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颜录(女强)-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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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清的气息回荡在帝少姜的寝宫里,她的表情至始至终的平淡,“即便我手上染上无数血腥亡魂,归算起来可都是迦纳造的孽,奉净。”
  “帝少姜!”苍老的太渊城主终于忍不住青白了脸色。“逝者已逝,再多的过错也早已赎罪!”
  “请魔容易送魔难。”女帝毫无愠怒,慢条斯理的掀开薄被下榻,波动的雪白长发有种纯净的错觉,她一边往窗边走一边淡淡的说下去,“何况是这种不受任何支配的怪物?”
  “不过,”在窗边顿了脚步的帝少姜回头,唇边挑着隐秘的笑纹,“如今你倒是不必忌惮了。”
  奉净神色不定的立在原处。窗外透来的光线打在帝少姜身后,她转过来的容颜浸在朦胧里,模糊中女帝在抬手仔细的看什么,“我用幽篁和你们的神佛做了一个交易。已经有所谓的因果开始了。这副身体,我还未舍弃,便开始像普通人一样苍老病疾,而我,已经没有控制这样趋势的能力,并且,也已,舍弃不了肉身。”扭转了一个人的生死,她以绝对的自由作了代价。
  无形的丝线缠绕,蚕蛹一般的裹缚住一个灵魂,每一个线头的另一边又绵延出无数的困于因果业障的存在,这才是灵魂的姿态。羁绊滋生,斩断或者解开之前,几生几世,我们奋战于一堆走向复杂的捆扎里。
  秋川,是个奇迹。
  原本对于如此猖狂的外来者,此方神明也会因苦于干涉不得而恨得牙痒。
  而如今这打乱命局的魔物甘愿给予契机,舍弃一切为魔的修为,主动跳到了规则的束缚之内,神明自是毫不犹豫地将之抓攫。生老病死轮回天道,再一次将这个灵魂抓在命运的剧本里。
  而勿论十八层地狱抑或凡世生生悲苦,对于帝少姜而言,皆是重来的机会。就像数百轮回中默默积蓄力量而后在秋川的时代所做的一切,‘帝少姜’三个字将是这个灵魂的又一次开始。
  属于这个世界,然后再凌驾这个世界,被迦纳破坏掉的局,早晚有一天会重新再次布起来。
  谈论输赢,为时过早。
  白衣苍发的太渊城主猛然一震,不可置信的抬眼。
  “下去吧,奉净。”
  旧日的存在,越来越遥远,终究是完全失去了。这个世界以这样的机缘与纠葛,已经足够将她牢牢束缚。或许,这便是归属。
  下一世,白了记忆与过去,再以那样千篇一律的脸庞挣扎于红尘,无论成否,她早已做好了与天博弈的准备。
  

☆、缘尽

  战事一起,祸延多时。
  元至七年,凤苍终究挥兵而上逼近阊阖王城。
  颜烬阳站在王城上,居然只是轻衣长剑的模样,仿佛随时可以仗剑天涯。他看着两军交战,阊阖王城里的人不过负隅顽抗,烈火鲜血直如人间地狱。
  这一切,明明身在局中,却好似别人的故事。
  然而又能怎样呢?如果要后悔,早在直面那个人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不过是妄付深情,又何必要等到现在才悔棋退步?如果是畏惧,早在记不清多少年前就已经被那个人掸尘般轻易推开,又怎么会直到现在还害怕失去?
  从来就不曾拥有过,又何惧割舍?
  是的,不肯接受是她的自由,可是怨恨,也是他的权利。
  我又为什么要委曲求全做个好人?颜烬阳暗想,就微微笑着振剑一挥,迎着城下飞跃而起的女子不退而进。
  数十年,上百年的错恋……已经倾尽所有。
  如果你还是无动于衷,那么,也不过一切释无。
  长剑相交的那瞬,冷光如寒冰秋水,他看着那双遇神杀神的眼睛,面上灿若芳华,却毫不退缩地以全力压制得对方退步。
  看着我,全心全意地看着我……终究以敌人的身份获取了你的目光。
  还有什么遗憾呢?
  对方凌厉的杀意顿开,颜烬阳侧首,城下千军万马奔啸,一种解脱的释然突然涌上。他松了手,不意外地,有一剑落到胸前。
  “我从未曾想过杀你。”颜烬阳道。
  铮……落地的佩剑依稀映着人的身影。
  那一瞬间,帝少姜的杀意如潮水急退,只剩下波澜不惊的冷淡,如同昔年那般无动于衷的样子。两人长袖飘飘欲飞,地上被带起的烟尘纷纷洒洒的落地。
  “秋川曾想过杀你。”帝少姜回答。“只是最后一刻放弃。你不该再来招惹我。”
  “我知道,”他笑,“可我已疯癫至魔,如若不将性命送到你手上,将来必定会因为爱你而不得变成更加可笑的样子。”
  “明明只需要一个点头……只需要你一点点的让步,即便无法给予同样的感情,哪怕只是容忍卑微的陪伴,我如今便不会如此可悲……也许我是疯了才说出这话。”
  人心不足……怎么可能满足于站在你的身旁?“你总是对的,秋川。你看,我到现在都还在怨恨。你只不过是不够在乎我。”
  “你不愿意妥协,我不愿意放弃,不如就这样……杀了我,彼此都自由。”
  颜烬阳目不转睛地看她,突然又笑,低沉地咳,即便被对方当胸一剑也似乎没有痛感,“找一个人陪着你,就像那些年我曾陪着你……也许,终有一日,你会找到想要的一切。”
  这一句似是劝解,又似祝愿,他老早知道自己一步步争取的不过是早就注定的败局。
  霍希,颜烬阳,孤皇,还有那些无数个可能的名字……这一生,因为她,可以成为任何人,也因为她,他无法成为任何人……如果她肯开口说一句话,给他拜倒于她裙下的资格,那么,他便能成为自己,是哪一个名字又有什么区别?
  可惜,从头至尾,是无望的爱恋。
  这一次,要放手了。对不起,一切不过是因为爱着你罢了。他的唇无声翕合,最终吐出一直不曾出口的话语,一步步退后直至转身翻过城墙。
  一瞬间天地肃静。
  灰白的城墙上,一袭瑾白坠落如箭,千军万马如流淌的江河吞没了他最后的表情。
  我爱你。可我如今宁愿被千军万马碾落成泥。
  那句无声的言语像阵烟雾,迷胧过她的双眼,又随风飘散。
  浑身浴血的女子缓缓仰头,对着灰白刺眼的天色细看穹顶沉沉混沌,竟不自觉的眯了眯眼。
  白光从天际坠落,折射于那漆黑如夜的眼中,却被暗色吞噬。
  她忽而长剑一划指天,振衣长发飞如冰绡。
  “杀!”
  天地间回应此字是铁骑铿然的杀声。
  杀道,已然开始。
  偏离凡人轨道的灵魂,既不能为神,那何妨成魔?该辜负的已经辜负,何必惺惺作态去深思是否已经后悔?
  一切终将落幕。
  

☆、番外

  重泽。
  惠帝从厚厚的奏章中抬起头条件性的挣身,却在触及一片空荡后茫然了一刻。
  哎…惠帝心里默叹了一口气,苦笑起来。竟然又出现幻觉了。
  “陛下?”掌灯女官疑惑的眨了眨困乏的眼睛。
  “无事。”皇帝摇了摇头,“叫刘进来见朕。”
  刘进是皇帝的贴身侍卫。宫女心里疑惑皇帝深夜召人,又见他面上有失落之意领了命便告退去请人。
  皇帝落座,手忍不住在扶手上摩挲,心思却已经不在朝务上了。
  从幼年起便仰望着的那人,终究抛下他走了。
  她一走,那些整日只将心思放在她身上的几位便也追着去了,剩他孤零零一个。
  他都见过那几个人。白浮,敏青,孤离,沈寂凉。
  这么多年,她从未对哪一个特别,却又不是全然不上心。不吝啬几分亲近,却又是随时都可以走开的样子。惠帝觉得,他也许从末懂过她。
  他自小便跟在她身边,亲生父母比不上她一半重要。未懂事以前他是叫她姑姑,后来大了知道始末便再也不愿意出口这个称呼。
  原来流着完全不同的血。
  他的名是她起的,他的字是她予的,他们有着天下独一贵不可比的相同的姓氏,却没有半点血脉共通。
  重泽。她一直这样叫他,漠漠的不起波澜的,偶尔意味深长,更多的时候眼里如夜深幽。
  他有时会深深的遗憾,为什么只能作为她毫无干系的外人出现在这世上?能与这样的人血浓于水,到底是多骄傲的幸运?
  然而有时又庆幸,这样独立的存在。如果只是因为流着相同的血而被接受,想必遗憾会更多吧?
  重泽弄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他不再亲昵而恭敬的叫她姑姑,言语间渐渐从幼年的遵从变成了倔强不肯被忽略的对等而立。而她从未置一词半语。
  她身边常可以见到陆敏青的身影。这是重泽深深厌恶的一个人。他肆无忌惮,举止放荡,善妒且无容人之量,与重泽欣赏的紫宸帝君比起来,陆敏青就如跳梁小丑。这样不知羞耻的人,就算有幸看那人一眼,也会是亵渎。
  他在紫宸帝君面前不止一次的贬低过陆敏青。那时他还不懂帝君与女帝之间奇怪的相处,只是下意识认为紫宸帝君风姿绰约是唯一能够得上女帝身边人的一位。紫宸帝君很是温和的笑着摸摸他的头,有些感慨,“。你可不知道,敏青是唯一个对着她还保得住脾性的人。要知道,这是别人都做不到的事。”
  重泽并不懂这话里的意思。
  直到很久以后。他常年养成了一个习惯,耳边只要听到那个人淡淡的一声重泽,便会极不镇定莽撞混乱的行礼问安。那一日,恰好陆敏青便在女帝的身边。
  重泽正在园中练字,她偶然经过,他手忙脚乱的问了好,得到淡淡一应便只能望着女帝的背影越去越远。重泽沉默的笼手而立。
  玉兰白锦绣缎衣的男子腰上缀着绯红的流苏带子,险险的像是一拉就能断开露出里间坦着的风光。陆敏青俯着腰在看他的字帖,敞开的领口细致光华,他的腰极其的瘦。
  重泽曾听亲生母亲清远公主提过,陆敏青以前有个绰号,‘斑斓蛇’。说的是他有些妖气的相貌和混了脂粉的狡猾恶毒。
  重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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