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歌没有说话，在申歇对面的短榻上跪坐下来，等着申歇回神。
申歇很快就回了神，小歌那双琥珀色眸子太特别，谢琳的眼睛是非常纯正的黑色。“你与你母亲长得真像。”
小歌笑道：“阿母一直都说我更像老头，也就是我阿父。”
申歇看着小歌清澈如水却不见底的眸子，叹道：“她说的应是心性。”小歌的眸子总让他想起云唐，明明清澈如水，却看不到底，宛若汪洋之海，海水清澈平静，却无人能看到海底。
小歌微默，这是在拐着弯骂她？
申歇忽道：“我为青臣，不会为辰国所用。”
小歌微怔，申歇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不是来当说客的。”
申歇不解：“那你是？”
“我是来放你走的。”
申歇大奇：“为何？”他可是青国大将，擒了他可是大功一件。
小歌道：“阿母在世时曾嘱咐我，伯父是她平生知己，更对她与谢家幸存者有活命之恩，日后若有机会，当助伯父三次。”所以她来放申歇。
申歇愣住，随即反应了过来。“我不如琳儿。”坦率而恩仇必报。
小歌没说什么，送申歇离开了於水城，马车内放有金银盘缠，足够申歇回青国，沿途也会有云卫暗中保护，不让他在半路上发生什么意外。小歌不担心流民，她担心的是青国那边，青国朝堂上想要申歇死的人很多。
送走了申歇，小歌一直坐在道路旁的草地上发呆，御风找来陪着坐了好一会她才注意到身边多了个人。
御风问：“在想什么？”
小歌道：“我在想阿母三十年前灭青时是如何心情，与生平知己兼救命恩人站在了对立面。”说着小歌不由看了看御风，他们日后应该会站在对立面，便如同谢琳与申歇。
御风沉默了下，谢琳当年什么心情他是绝对猜不到的。“我不会与你为敌。”
小歌笑而不语，承诺是很简单的事，两片嘴皮子一动即可，但真的言出必行，这世上有几人能做到？
虽然战事结束了，但御风并没有闲下来，之前的战争中，於水城被破坏得差不多了，到处都是要重新修缮的地方，尤其是城墙与城门，城门被封得死死的，根本过不去，如今众人出入都是从城墙上走的。而打了近两个月，於水大营的四万兵力牺牲近半，伤。。。。。。全员带伤，伤员需要安置，阵亡将士的后事与抚恤金也需要安排好。另外，商於郡南边的城邑也得收回来，申歇战败，青国方面肯定还没反应过来，是个夺回失地的好机会。御风也顾不上跟辰王浔打招呼获得授权便将商於郡所剩无几的郡兵强硬的并入了自己的军队中，再以於水大营兵力空虚需要兵马守城为由向西边的鸣风关借了三万兵力，再征了两万新兵，再将两万战俘编入军中，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算是被御风给活用到了极致。
“御风你要收回失地？”
御风摇头：“不止，我还拿下姜阳。”他看对面那座姜阳关隘不顺眼已非一两日，从他上任於水守将后便一直看姜阳城不顺眼。
小歌微怔，姜阳是青国雄关，御风胃口倒是不错。“就凭你这几万人马？”她不想打击御风，但姜阳是青国抵御辰国的雄关，没个十几二十几万大军根本啃不下。
御风道：“我凭的是出其不意。”
御风认为没见过血的兵不算真正的兵，因此除了与密林中的野兽厮杀，还经常让部下去姜水一带巡逻，斩杀姜阳城派出去的巡逻队伍，让新兵见见血。姜阳城的守将为此没少头疼，派出去的巡逻队伍人少了，御风就给吃了，人多了，御风的部下便你追我跑，你疲我打，弄得姜阳城守将烦不胜烦，可以说御风上任两年，姜阳城守将就被头疼了两年，巡逻也在姜阳城的驻军中成了死亡任务。
这次攻打辰国，虽然失败了，但姜阳城守将丁昧估摸着御风应该没有精力再来骚扰自己了，因此松了口气，但没想到，御风虽无没有骚扰的意思，却有拿下姜阳城的意思。因此直到御风的狼卫冲进了将军府，丁昧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不到两个时辰便拿下了姜阳城这座雄关，小歌许久都反应不过来。“御风你不会刚上任於水城守将时便谋划着姜阳吧？”攻打姜阳之前城内的细作便散布之前申歇大败的消息，弄得人心惶惶，而攻打姜阳之时，城内的睚眦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城门，再之后也没什么悬念了，五万精兵入城，虽有一些小规模的巷战，但这方面的战斗辰国一直都是列国之冠。
御风点头。“於水城太鸡肋，不好守，而最好的防御便是进攻。”把别人的地盘都给抢了，看别人还怎么打自己。
“既然准备充足，怎么还弄成了这个样子？”小歌伸出手在御风的背上碰了下，立时让御风疼得直咧嘴。
“我是伤员。”
“哟，这一箭还挺严重的。”小歌笑容恶劣的道，御风素来敏锐，战场上没少受伤，但都是破了点皮的小伤，唯独这一次，在攻入姜阳后被一支□□射中，难得一见的重伤。
“小歌你有没有人性。”
“我若没人性会在这陪你，帮你处理公务？”小歌示意御风看看她面前堆成小山的简牍，她倒没想到御风竟如此负责，带着伤处理公务，让本来打算在城中闲逛的她狠不下那个心，主动跑来帮他处理战后事宜，安抚百姓。
御风立刻改口道：“还是小歌你心疼我。”
小歌道：“你早点好起来就对得起我的心疼了。”
御风不语，那么快好起来做什么，如今这样挺好的，小歌一直陪着他。“小歌你真厉害，我两个时辰才能处理完的政务，你不到一个时辰便可解决。”
小歌叹道：“我是十巫，国士之才是十巫必备的素质之一。”若无此才能，十巫也不能代代惊才绝艳，巫宗也不能即使消逝了几千年，但列国君王见到十巫却仍会忌惮不已。
“必备素质之一，那别的是什么？”
“反正挺多的，十巫会的全加起来可谓包罗万象，无所不能。”
御风颇为惊叹的道：“如此你们竟能为一人所掌控。”他相信小歌的话，但也更奇巫女是怎么掌控十巫的，有才者多桀骜，十巫这种存在，他见过的虽不多，但骨子里一个比一个桀骜。
小歌笑道：“巫女可不好当，据说巫宗曾有过巫女被十巫给活活气出心脏病的历史。”
“你们对巫女的态度似乎。。。。。。”御风疑惑了，十巫对巫女的态度似乎有些问题。
“巫女有能力驾驭十巫，十巫自会是最忠心的臣子，若无能力，大事上十巫会听话。”旁的就不一定了，打擂台都不是不可能。
御风奇道：“你们也会服从于能力不如你们的人？”
小歌道：“巫女是经过优胜劣汰出来的，再差也差不到哪去，能力最低也与十巫齐平，而且，巫女最重要的巫女的特殊传承。”真正让十巫甘愿俯首的是神。
御风想了想，巫女传承已断，应该不犯忌讳。“巫女传承究竟是什么？那么神奇？”
“有历代巫女的知识，以及神的力量。”
御风微怔。“神的力量？”
“嗯，巫女的体内有着神的力量。”
“神的力量怎会被巫宗所掌控？”御风大奇。
“因为最初的巫骗了神，窃取了神的部分力量。”
“神不生气？”
“不知道，反正她最后没想将力量收回来，而是继续借着。”
御风顿时想起大荒纪年开篇记载的那些疑似神话的东西。
御风自己虽然受伤了，但手下的将领都没事，既然拿下了姜阳，自然不能只满足于一座城邑，因此御风令自己的心腹李辛与霍玄带兵收回了青水下游的失地，整合了原来的兵力后，继续南下，将姜水以南三百里并入了辰国的版图，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当御风的奏章递到王城时，南境的战事已经告一段落了，辰王浔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儿子在东境丢了土地，另一个儿子却在南境开拓了三百里之地。虽然惊讶，也忌惮御风所谓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辰王浔还是很高兴三百里土地的并入，并向南境调了一些兵力，免得土地到手还没捂热便被青王骁给抢了回去，不过青王骁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青国没法再打上一场大战，只能派了人去辰国王城议和。
青国的和谈使臣路过姜水时，御风随便抓了个清闲的将领去护送，自己则与小歌在姜水垂钓，两个人做事比一个人快，每日的政务，不到一个时辰便能解决，也因此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钓鱼是一个很不错的消遣活动，当然，只有小歌有这个耐心，御风从来都不钓鱼，即使想吃鱼了，他也是拿树枝扎几条鱼烤了，半点时间都不浪费，只是小歌有兴趣钓鱼，再无聊他也陪着来了。
除了钓鱼的用具，小歌还专门带了烹饪的器具，在钓上来两条三四斤重的肥鱼后小歌便将鱼竿递给御风，自己清理起鱼来。“姜水的鱼比起於水的鱼要肥多了。”於水中抓的鱼很少有这么大的。
御风道：“於水大营每日晚膳时所食的鱼皆从於水中捕捞，而姜水因为边境，经常发生战事，抛荒严重，人烟稀少，水中之鱼自然多而肥。”於水大营每日要食四五万斤的鱼，即使最初时於水中鱼群丰富，被於水大营给吃了两年多，水中之鱼也差不多了。
“那倒是。”小歌点头，姜水两岸都没什么人烟，田地荒芜，没有人烟，不是原始森林便是荒野，自然不会有人捕鱼，无人捕鱼，姜水中的鱼自然长得好，而姜水发源于西南的昆吾雪山，蜿蜒一千六百余里，流经很多地方，水中营养很丰富，鱼虾繁殖也快，她钓鱼不过钓了两盏茶的时间便得了两尾肥鱼。将肥鱼刮鳞剖腹清洗干净，又打了刀口，小歌再去看陶罐中蹲着的羊肉，已有六分熟，便将洗干净的鱼放入其中与羊肉一起炖。
御风微笑的看着陶罐中的鱼肉与羊肉。“真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