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庄尧,苍莩练完了,师父不置一词,到楚玄时,师父的眉头就皱起来了。忍着他划拉完了,好歹是中间没忘也没出错,师父还是没说什么,看着王冉。
王冉被褚云驰养得十分有气度,并不知道怯场,规规矩矩打了一遍拳,他还不会耍什么兵器,便射了几箭,倒也都中了。
四人都立在一旁听训,师父才点评道:“幼姜的套路自成一系,灵活多变。只是,幸好不是你教的这孩子。”声音略有些严厉,又指着苍莩,“这拳,你教得很好,只是,你若想运用得再活泛些,还要多琢磨。如你师姐一般,学她,却不能似她,皆因你们路数也不尽相同。”
又指点了苍莩几处,师母上前给苍莩摆弄了一二,庄尧这才发现,这师母竟是曾经指点过她功夫的女师父陆氏。难怪苍莩刚才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苍莩上回回来,还说奇怪,为何陆师父也在。
庄尧想了想,八成是苍莩脑子没反应过来,陆师父又不好意思说出来,苍莩竟也没想到。庄尧思及此,不由给苍莩的情商点了个根蜡。
等指点完了苍莩,只看了楚玄一眼,楚玄就连忙跪下了:“弟子,弟子……”
庄尧都不敢替他说什么,师父亲自拿了三寸宽的板子,狠抽了他后背三下,楚玄满脸通红,也不敢吭声。
师父又对阿冉道:“虽稚嫩,却看得见认真,不似楚玄,糊弄我老头子。”
阿冉眨巴眨巴眼睛,道:“谢师公夸奖。”
师父又指点了几处不利索的地方,阿冉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看得师父也微微笑了起来。
末了,阿冉看楚玄实在尴尬,忍不住帮他解释道:“楚师叔最近忙于山上水利工事,闲暇时我也见他在校场里用功,想必不是故意偷懒,请师公不要生气了。”
师父看了他一眼,摸了摸胡子问道:“那你呢?若有事忙,或是你的师父不得闲之时,你是日日用功,还是每三五日一次,把先前的功夫补上呢?”
“徒孙日日随苍莩师父用功,苍莩师父不在时,阿娘教我。”
师父大笑道:“那你说,他懒怠三日再狠用功一日,便是累到吐血,就能比得上人家水滴石穿的功夫吗?你替他求情是有情谊,却也要知道,功夫到用时,可不跟你讲情面!”
阿冉一愣,连忙行礼:“谨受教。”
师父就喜欢小孩子这个调调,眯起眼睛,问:“倒是端方守礼,是谁教导你的?”
阿冉有些迷茫,想了想道:“阿娘,师父和褚先生皆教我。”
“褚先生是谁?”
“阿娘说,是宁远县令。”阿冉看了庄尧一眼,像确定什么似的,庄尧黑着脸点了点头。师父若有所思,也没多评论,只对庄尧叹息道:“阿冉小小年纪,说话有条有理,不卑不亢,是有个好先生。这些年,你也长进了。”
庄尧颇有些心虚,不敢应声。时隔多年,师父依旧是这副八风不动的模样,从前王幼姜觉得他刻板,总挑剔自己礼法,可如今看着阿冉,也是如此让人喜欢的。可见当初也不全是师父刻薄,王幼姜那性子,一点两点的不满累积下来,最后更是投奔了崔师伯,如今师父还肯让她进门,受她跪拜,还肯赞她功夫好,肯指点阿冉,实在不能说他不大度。
这老人已六十,精神还算不错,头发却早已花白,俨然是个寻常老人了。不止庄尧,楚玄等也是心生愧疚。
等这一套演武罢了,外头庄尧带来的人已经把校场收拾得了,依旧默默站着,师父倒是翘着胡子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倒是师母陆氏给庄尧递了个眼色,似有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 又进入支线剧情了……为了节奏快一点,等晚上再来一发更新
☆、擦肩而过
半戟山一行人到时,已经过午,这一番折腾,就要吃晚饭了。因人不多,也没分什么男女,都一桌吃了。席间还见了留在师父处的那个孙辈,是个十分规矩的孩子,对师父师母也十分守礼,陆氏对他也颇为疼爱。
庄尧再四解释了山上师兄弟不得来,又把礼单奉上,此外,一餐饭吃得倒有些沉闷。庄尧不知师母是个什么意思,直到吃罢了饭,陆氏道:“我与幼姜好些年未见,很有些话儿要叙一叙。”
师父没说什么,点头就答应了。
被拉进师母小院儿的竟只庄尧一人,连苍莩都没得来,只得与楚玄带人去拾掇荒废了的院子了,不多时楚玄又被师父叫走与阿冉一道练功夫,苍莩便独个儿带着兵勇们埋头苦干。
进了院子,师母就捉着庄尧的手,眼圈儿有些红地道:“可好些年了,过得还好?你母亲还好?那孩子……生的可真好,是你家过继来的子侄?”
问得庄尧倒笑了,对她仍以旧称:“陆师父,我好着呢。我阿娘也好,王氏哪还有什么子侄呀,阿冉是我在山上捡来的孩子,生的像我吧?”
“像。”陆氏擦一擦眼泪,“你倒是没良心,这些年也不来看你师父。”
庄尧脸一红,心说那是我没穿过来呢。不过心里也有要问的,便道:“都是我做徒儿的不好。陆师父,你与师父他……”
“哎。”陆氏是个利落妇人,虽脸上一红,仍笑道,“你师父鳏居这些年,都快叫人给立牌坊了。从前他总念着礼法礼法,与我从未过界,只是人若时时守礼,一丝儿也不乱,又有个什么意思呢?这府上颓败,徒子徒孙的都散了,你师父日日地消瘦,却偏好硬撑着,还要我回去,说怕我吃苦。我便说与他,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何以不能留下?结果这老道学,苦思了半月,就三媒六聘地来娶我了。”
陆氏等一干女师父,与庄尧的师父也曾是有同门之谊,因此处有女弟子,便请她们来帮忙,也好让女弟子们的家人放心。其中陆氏青春守寡,也没个孩子,与师父早有些情意,只是师父为人偏有些固执,不欲给儿女填一个继母,是以二人一直守礼,怎奈最后三个女儿都嫁了,只一个儿子又在郡府任了一个小官,师父守着门户,惦念着徒子徒孙的不肯离去,结果最终师门都散了,只有陆氏不肯走,师父也不知怎么就想通了。
庄尧一边儿高兴陆氏与师父终成正果,又感慨,竟不知师父竟还有过如此艰难岁月,与陆氏叹了一会儿,还是陆氏笑道:“婚嫁也罢,在郡府当差也罢,都是好事,伤感个什么。”
又对庄尧道:“不意你们还惦记着他,也不枉他念叨你们了。”
庄尧有些诧异,因与陆氏亲近,也就直说了:“师父不恨我?”
陆氏嗔了她一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那种老道学,怎么会记恨自家孩子。你看,家里大郎与三个小娘子都不在他身边儿,他不也没有一丝儿怨言?”
说的庄尧眼眶微湿,却又暗想:只怕陆师父也帮衬了不少好话。陆氏却只字未提,庄尧也只能默默记着这份好了。
然而翌日,庄尧却发觉,本该有人来拜寿的,却只陆续来了师父家的四个儿女并各自的孩子,师门弟子竟只有他们三个!
庄尧心里气闷,只与陆氏说话,也不与师父的三个女儿多寒暄,倒是陆氏多招呼她们。尽管如此,陆氏与她们彼此间也都淡淡的,谈不上有什么情分,寿宴一过,便都带着丈夫孩子走了。
师父的独子倒还尽心,与楚玄也还说得来,只是晚间也并未留饭留宿,都散了。这不是半戟山,庄尧守着规矩,并不去男子那一桌宴上掺和,留楚玄一个人周旋,不想这师弟看着腼腆,倒也应付得来,与师父几个孙子外孙聊得也不错。
庄尧私下里问陆氏,怎么都是儿女,留个宿都不肯?陆氏犹豫半天,叹道:“多半是我。”庄尧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说,几个儿女不喜老父续弦?不说古人最重孝道么?怎么也有这样的人家?
直等楚玄过来与她抱怨,才知道究竟。
楚玄原本笑着应付这一干人,此时脸上只有薄怒:“里外打听着我们山上的事,竟有问我们给师父带了多少钱帛的意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竟是打得这个主意么?!”
庄尧一怔,忽地问:“你说他们觊觎师父的钱财?”
楚玄冷笑道:“当我是个好糊弄的,字字句句不离金银,又问山上收成,又问修葺房舍花费几许。我们不过给师父的院子收拾一二,他们就问得这样仔细!也不觉难看!”
苍莩凑过来,还有些不明白:“不是怕咱们多花钱了?”
楚玄冷哼了一声:“若是那个意思我会听不出?只怕未分家,就已抱着别籍异财的心思了。”
苍莩于人际上并不在行,琢磨不明白就不琢磨了:“阿冉近来学律法,说别籍异财是不孝重罪,他就不怕?”
楚玄道:“只怕他住着的田宅还是师父的产业,仗着师父不与他计较罢了。”
苍莩一扬眉:“师父不计较,官府又管不得,不如我们教训教训他?”
庄尧拽了她一把:“管教也有师父呢,你消停点儿。阿玄,你看师父身边伺候的那个孙辈如何?”
“倒还稳重。年纪不大,还肯留下来苦守,也是个有良心的,难怪师父待他亲近。”楚玄想了想道,“比他那个爹强了不少,席间也不多言语。”
庄尧想了想,郑重地道:“如此,我们把师父府上拾掇好了再走吧,往后,但逢年节都过来看看。”
苍莩问:“何不留下些人,也好伺候师父。”
庄尧道:“暂时留几个倒是可以,只是这次带来的都是护卫之用,不合做些细碎事务,先留下,回山再叫罗绮参详着办。”
三人商定,又在师父家里修整房屋,加固院墙,留了些人不说,还养了三五条猛犬,看着就气势十足。
师父看着有些吃惊,想说什么,又被陆氏拦下了。抽了个空,倒是把庄尧揪过来道:“我与你师徒情谊不浅,虽你被崔师兄带走,可终于未对他行个师徒之礼,既然你来,就补上吧。”
庄尧大惊,以为师父是要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