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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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琼-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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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你连解释都免了,那好,你现在上楼赶快收拾东西去!我给你留足面子,已经打发佣人都出去了,我给你两小时!”
  她觉得窒息的可怖奔腾在体内,那是一个她不认得的向匡,而这里是一个她不认得的世界。一切都太匆匆,起先是她制造机会,他们随其自然地认识,他如她所料约她,她理所应当接受被追求的一切安排,然后求婚,注册……好像一切风调雨顺。她还是年轻,以为这就是婚姻,这就是男人。他先前展现给她的从容自信、诙谐洒脱好像一掬昙花的刹那。沛宁追恨满膺,呐呐开口:“不是您想的那样,您听我解释。”
  “好,你解释!”向匡双手叉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令沛宁一时顿住,她需要解释,可该从哪儿开始呢?她上诉提得太早,根本还不知道向匡到底了解多少实情,她冷汗沁额,双腿颤得厉害,万一她的解释触了他底牌,反而越描越黑,那将失去所有翻盘机会。她啮唇苦思,费力地斟字酌句,冷光映在脸上,黑瞳汪水。然而这楚楚可怜并不起作用,向匡冷眉横对,眼里透出险恶的笑:“你怎么不说话了?不是急着要表清白吗?”沛宁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邵予默也曾这样俯视她,邵予默也曾愤恨地逼视她,可她从未感到如现在这样害怕,仿佛下一秒就会死于此。他的眼神是凶残而没有任何感情,哪怕是失望,厌恶,统统没有,只有想要剔除她的冷漠,看她像看一颗毒瘤,她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重,不肖时便要晕厥。这时身后脚步匆忙而下,鲜嫩欲滴的声音软绵而来:“爸爸,你干嘛发那么大火!”
  向匡横着脸:“我不是让你回房吗?”
  “我回房了呀,可是您嗓门那么大,还冤枉沛宁姐,我实在忍不住了。”
  “你小孩子家懂什么?”
  “我是不懂,但我知道事情真相啊!那天是老邵带我和沛宁姐去他京郊的别墅玩儿,还有我好些朋友也在,您不信可以问他们。”
  向匡霎那脸色变了,语气也变得柔和不少:“你说真的?” 令沛宁同样惊异看着向书娪,疑惑和感激交织,这颗救命稻草,药性如何,是福是祸,还未可知,但至少现在判了自己死缓。
  向书娪信誓旦旦:“当然是真的!我骗您干嘛呀!哎哟爸爸,您平时那么智慧,怎么这会儿听到些流言蜚语就照单全收了呀!您不知道多少人嫉恨您幸福呀!就爱多嘴搠舌,见不得别人好!沛宁姐和老邵怎么想都不可能呀!您怎么只相信外人,倒不相信自个儿媳妇儿闺女了呀!还有关辰曦和何薇呢!” 向书娪故意说了两个同学名字,以增加可信度,并且坚信她父亲不会无聊到去求证。
  的确,向匡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沉着脸。
  “您看您把沛宁姐气得……她刚代您敬完孝道,回来还被您这样冤枉!我要她才不给你好过。”
  向匡愧色满面,立马前赴:“对不起,沛宁!是我太激进,这事全赖我,没有查清楚就听信谗言,还不是因为我太紧张你了。”变脸的速度快到让她惊愕。
  向书娪见火势灭了,很识趣上了楼。
  令沛宁还怔惘,两只手已经被向匡抓在手中,轻轻贴在他胸口。
  “你的手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向匡适才的震怒仿佛烟消云散,可却如一只生锈的重砣撞过她心坎,该裂的地方早裂了。沛宁垂头,不期然滴下几颗泪珠,然后泪珠便如断线的珍珠颗颗滚落,她哭起来,向匡揽她到怀里,一面哄一面道歉:“是我不对,千错万错都是我不好。沛宁,你别哭了,你一哭我这胸口都痛了。你要打要骂,任你处置,好不好。”他欲扶起她,给她揩泪。可沛宁的哭来的更汹涌,只是不愿抬头。只要一味伏在肩膀,是不是就能欺骗自己一会儿?她的脸正对着一张玻璃茶几,她看到自己的脸,扭曲在一起,她看见自己的眼泪滔滔流下来,顺着眼角落到鼻尖然后滑到下巴,她哪里是演戏,宛然是在痛苦。白光扎眼,她始终记得父亲对她说:“沛宁,这世上任何的成功都是需要牺牲。”所以她用牺牲来换成功,她不需要朋友,不需要爱情,她决意嫁给向匡时,根本没来得及想,什么终身幸福,什么毕生挚爱,都没有,她像一只汪洋木筏只盼立即登上轮渡。墙上的古董钟一下下敲响,像一个再不会醒来的永夜……
  深夜,身侧呼声如雷,外面开始下雨,呼啸着窗户,砰砰作响。令沛宁盯着天花板毫无睡意。房间里是漆黑的,不过她眼睛习惯了,经过一场激烈的运动,她已经无力折腾,却又口干难耐,并且有种逃离的冲动。她起来去厨房倒水,经过向书娪房间时,听见里头还有声响,她顿了下,提手敲响向书娪的闺房大门,门内一声娇脆的“请进”。她进屋,向书娪刚洗了澡,湿发欲滴,正趴在床上,摊着本彩页杂志,嘴里咬着一根棒棒糖。房间里是明媚的蓝和粉,她有种恍惚:原来这才是少女房间的模样。
  “你是不是要谢我?”沛宁还没开口,向书娪双手支着下巴,眨着眼睛笑。
  “你为什么帮我?”
  向书娪舔着棒棒糖,“我不是帮你,只是帮我自己。如果你和他是真的,那我和老邵也不可能了。”两个人都沉默了会儿,向书娪问:“你和他,是真的吗?”
  淡黄白的窗帘上是侍女袅娜的影,她看不清那些清瘦深闺的脸庞,只看到幽怨的眉,沛宁冷淡道:“不管是不是真的,我跟他都不可能了。”
  “你不爱他?”她以一种极天真又极顽劣的语气问,挑起那双细长的单眼皮。
  “我爱你父亲。”
  向书娪嗤笑:“你不过爱他的钱。”
  “钱也是他的标志之一,哪怕我爱也没什么错。”
  “所以你根本不爱老邵,不过诱唆他向你求婚?”
  “什么求婚?”令沛宁一愕。
  向书娪透出一种估量的审视,看了她会儿,撇嘴笑:“原来你不知道。可怜的老邵竟是一厢情愿。”她自己哀叹,回身把床头柜里的那个锦盒,顺手扔给她。沛宁怀着狐疑打开,向书娪的解释也来了:“这是老邵上回喝醉了掉了的!唉, silence,没想到老邵还会玩儿浪漫。”
  沛宁终于看到那几个飞扬跋扈的英文,那是他的字迹,像一道符咒唤醒那湿梅季节的回忆:
  他问:“你为什么总那么安静?”
  她想了会儿答:“因为没什么值得雀跃的。”
  他靠到栏杆上笑:“难怪你名字里有个宁字。”
  她不服气:“那你名字里还有个默字呢,怎么话还那么多?”
  他定格一秒,哈哈笑起来,仿佛觉得自己给自己下了个套,她似乎受了感染,也笑了。他见她笑了,又笑得更欢,两人一直笑,倒忘了先前是为什么而笑的了,似乎只是为了笑而笑,只是为了身旁有个ta……
  她伸手要去触那字迹,手里一空,戒指连盒被夺回,向书娪露出狡滑的笑:“不可以贪心哦,一只无名指上只可以戴一枚。”
  令沛宁走出她房间,走廊阒静幽暗,像一只哑铃,她走在杠杆上,冰凉彻骨,一直走下去,遇到的不过是来时的那个一模一样的轴。她心冷笑:到底是向匡的亲闺女,那份天真烂漫恐怕能存活的时间也是屈指可数。这一味草药暂时可解毒,只怕毒性他日会复发。她一直走一直走,窗外的雨一直下,一直下,这路是自己选的,再冷也得走下去!大堂里钟又敲响,仿佛在提醒她时间,她加快脚步走,时间不多了,必须加快速度……

  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起床,沛宁对着镜子半天,经过昨天一哭二闹,面上马上给了颜色,双眼像熟透的桃子,勉强地能睁开一条缝,鼻头双颊都是红肿一片。
  岁暮天寒,老天爷总吝阳光,鸽灰的天空,总有种山雨欲来的压迫。她却戴着墨镜,难怪电梯里,韶华的员工都不由侧目朝她看。
  一个月的博学强记,沛宁已经基本熟悉了韶华集团的运营模式和人员结构。刚坐下,脱了外套,摘下墨镜,她亲爱的秘书算准时机进来述职。
  李放一见她一双眼睛红肿如核桃,不由呀一声。沛宁自己先解围:“昨晚学人家看最近很红那个剧,不小心就哭成熊猫了。”
  “我倒不知道您还有这兴致,看来为人妻了,真是不同了。”
  “人总要尝试新事物的,凡事总得有个马前卒。”
  “马前卒还是留给我做,您就负责羽扇纶巾就成,没必要把您这心灵的窗户淹成金山哪!”李放不忍看她,带着嗔怪。
  “真那么严重?”
  李放嘿嘿笑了两声,“只怪您平时太光彩照人。”
  沛宁白他一眼,“才来韶华多久?好的不学,倒是学会这里风气,变得油嘴滑舌了。”李放摸着头,笑而不语。
  沛宁吩咐:“去,让小方一会儿给我拿个冰袋敷一下。不然下午开会,别人以为我遭家暴了呢!”她自己也惊讶她居然还能有自嘲的精神。
  没一会儿,小方拿了冰袋过来,先是怔愕盯她一眼,职业素养让她马上顾左右而言他:“令小姐,今天还是喝茉莉花茶吗?”
  “对。”小方走后,沛宁深出一口气,桌上她和向匡的合照,峻宇彫墙,两人相牵。玻璃面上映出自己浮肿的一张脸,简直讽刺。冰袋在手里摄取温度,她打了个寒噤,回了神,将一袋冰冷贴上眼睑。室内的暖气和脸上的凉意形成奇怪的触感。耳朵变得格外灵敏,室外电梯的叮叮声,皮鞋,高跟鞋交汇的声音,前台小方开始分发邮件,插科打诨,嬉闹玩笑……终于门口几声清脆的敲门,她的茉莉花茶来了。沛宁扬在大班椅上,“你放在桌上就行,谢谢!”
  门口顿了一会儿,随着几声渐近脚步,她感觉到在她桌前搁下的并不是杯盏茶壶,而是一叠资料。沛宁带着疑窦探手去摸,指尖毫无征兆触到一只冰凉的手,她吓得手一缩,冰袋砰然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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