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生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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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生录- 第2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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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她在厨下操持,英祥比平日回来的略晚了些,进门脸色有些铁青。冰儿不由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这段时间生意不大好接?”
  英祥道:“生意是不大好接——但不是为了这个。”他掸掸衣服,厌恶似的脱下抛到一边,坐在一旁似乎在等着什么。冰儿觑他神色,颇觉得奇怪,抬抬下巴指着桌子上黄澄澄的钱说:“今儿我的诊费。你看看,这么存下来,过年够不够?底下生孩子够不够?”
  英祥看看钱说:“穷有穷过法,富有富过法。至少不挨饿,不至于请不起稳婆,我觉得就够了。——以后,你不要和陈氏一起出去了!离这个娘们远一点!”他的话还没说完,外头突然传来陈氏的嚎哭声。
  冰儿到门边上,英祥喝道:“你别多管闲事!”冰儿寻思着难道是陈氏惹怒了他?脚步顿在门槛边,就着门缝朝外头看。只见陈氏被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拽着发髻,先是劈面两个耳光,接着一脚跟踹到地上半天爬不起来。那男人指着她的鼻子道:“臭娼妇!今儿个你勾引别人可是落在了我的眼睛里!你还有什么话说?!”
  陈氏伏在地上大哭道:“你见风就是雨,我还好说什么?!”
  那男子四处滴溜溜转了一会儿,寻了一根拇指粗的木柴来,照着她胳膊就是两下。陈氏吃痛,捂住胳膊,缩着身子,见木柴又要落下来,连滚带爬想溜,一个小脚女人家哪里跑得过壮力的男人!被她老公拎小鸡一样提溜着,脸朝下按在院子里的青石凳上,从背到腿挨着次序一顿狠抽,先从上往下抽一遍,然后又从下往上再来一轮。陈氏被打得哭天叫屈,受不住时浑身发抖,两条小腿乱蹬,把一双绣花小鞋都踢飞了,此时又是不住口地呼痛求饶。
  那个男子颇为粗野,听不见一般只管下死手臭揍,陈氏见低头求饶也没有用处,倒生了些硬气,边嚎叫着边怒骂:“哎哟你个杀千刀的!——哎哟你这会子嫌弃老娘——哎哟——那时候你赌输了求老娘做‘仙人跳’(2)——哎哟——怎么不嫌老娘腌臜——哎哟……”
  她男人不由愣住了,手停了下来脸一下涨成了猪肝色,听见旁边围观看热闹的邻居们都在忍着窃笑,到底脸上下不来,拿木柴指着骂了两声“臭淫_妇”,拽着妇人的发髻就往家里拖。路过冰儿家门时,恨恨地拿木柴指着门道:“小白脸!有本事别让我瞧见!”
  冰儿顿时气得发抖,正欲开门和他理论,听见身后英祥带着怒意的一声咳嗽,忍了又忍停住了手。不过那门“吱呀”一响,那男子害怕似的往后一跳,嘟嘟囔囔骂着脏话,开了隔壁自家的门进去了。冰儿回身问道:“怎么的,说的是你?!”
  英祥起身道:“有苍蝇往起扑,我又有什么法子?”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冰儿毫不示弱,也不给他留面子,“你心里没鬼,你怎么不出去说清楚,反而任着人家指桑骂槐?!”
  英祥显见得极为气愤,一拳头砸在桌子上,砸得那桌子摇了几摇,他的声音都在发抖:“好样的!我再去和这种人对面对理论!然后再到班房里吃两天牢饭!现在就有人想着捉我的错处而捉不到,你晓得不晓得?我在这里当缩头乌龟,还不是为了你们娘儿俩!我以前再不济,何尝受过这样的气?!就是在……”他顿住了,就是在理藩院里,他原以为日子最凄惨莫过于是了,可是除却心里的担忧、委屈、惶恐,别人好歹还称他一声“额驸爷”,还低头哈腰伺候得周到。原来以为死是最可怕的刑罚,如今才明白,这样一日日硬挨着的痛苦生活才算是真正的折磨——而这样的折磨,因着有妻子儿女的那一点点希望,却显得如黑夜里一点星光的明亮,黎明前一缕红霞的妩媚,让他咬着牙,带着无数的憧憬,生出无穷的勇气,一步步往未知的前方走去。
  他心里慢慢平静下来,见冰儿已经气到流泪,不觉大为不忍,上前为她拭泪。冰儿一把把他的手打开,怒声说:“你少来!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英祥苦笑了一下,把自己回家时遇到的情形告诉了冰儿。
  他累了一天,喝了点酒散了散心,准备到家帮着忙家务。甫至门口,恰见陈氏向货郎买了胭脂花粉回头。因为有那么一饭之交,英祥不好太过冷淡,点点头招呼了一声。陈氏笑眯眯道:“你回来了?到底到了冬天,感觉你皮色白了好多呢!”
  英祥一听这话说得就够轻浮,他虽然在女人堆里打过交到,但并不是儇薄的性情,当下避开些道:“晒得少了,自然的。”意欲离开。
  陈氏左右瞥瞥见没什么人在院中,笑嘻嘻贴上去道:“你怕我什么?我会吃了你?”上前先是扯过英祥的衣袖看看,吃惊打怪说:“怎么还没缝补上?你那个漂亮堂客别是中看不中吃吧?”又把一双手抚到他衣领上,笑道:“这里也都磨得不像了!可惜了的!这么俊的后生!”
  英祥峻色道:“我们邻居家,还注意个瓜田李下吧!”
  陈氏吃吃笑着,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要贴在英祥耳边说话了:“戆大!你老婆在外头招蜂惹蝶的,你还为这个大肚婆子守什么贞洁?!姐姐我虽没你堂客长得粉嫩,但是你没听说‘老X去火气’?试试姐姐的手段,你才知道女人家脸蛋儿漂亮不过是养养眼睛,‘那里’的本事才是养男人的身子的!”
  英祥不由大怒,挥手把她不安分的手拨开,道:“你找错人了!”
  陈氏大约没想到自己主动往上贴还会遭到这样的峻拒,面子上有些下不来,可看英祥面目俊朗,长身玉立,还带着些只有大户人家和书香人家才特有的文质彬彬,心里又忍不住火烧火燎的,暗道一时急不得,撒开手说;“你害羞,也没什么!只是姐姐见你每日劳碌得可怜,好些好路子咱们也要学着去走不是?等你老婆生完了,我教你几个法门,管叫你吃香的喝辣的,天天也不用这么辛苦!……”
  她的话没有说完,英祥便见她突然变了颜色,一把把自己推开,回头时,恰见她家男人气哼哼发足向自己这里奔。英祥上次因打架去了班房,虽然为院子里一些人瞧不起,但大家也知道了这个看似文气的男子动起手来像个练家子,轻易招惹不得。因而陈氏的男人撸了撸袖子,还是没敢过来跟英祥动手,这口鸟气要撒,自然撒在了自己老婆身上,所以假模假样问了几句,陈氏就挨了老公一顿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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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氏这顿打挨得颇为厉害,冰儿一连几天都没有见到她的身影,若是以前,她或许还会去看看,可如今想着这个风骚的女人竟然背着勾引英祥,气就不打一处来,想着她那张圆胖脸就作呕。
  到了腊月,冰儿才见陈氏出来,脸色还有些黄,任是扑了一脸厚粉也看得出来,垂眉搭眼的,一副没精神的样子。她见冰儿,倒主动招呼了一声,冰儿见她就厌恶,转身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
  陈氏几步赶上去拉住冰儿的衣袖,勉强笑道:“怎么了?是为上次的事和我生分?”
  冰儿扭头对她冷冷笑道:“我可不敢!我们家男人不解风情,让你受委屈了。”
  陈氏的脸青一阵红一阵,讪讪地撒开手。她以为事情总归能瞒着,还想着跟冰儿再要一贴惠而不费的治伤方子,不道英祥竟然什么都跟老婆说,她虽然淫_荡,但还不至于全不要面子,顿时心里恨得痒痒。冰儿见她转过身,扶着腰出院门,仔细看走路还有点一瘸一拐的,心想上次那顿打挨得还真是不轻,但也是活该!
  腊月里本来就繁忙,冰儿其他事情顾不得,要紧先把将要出生的孩子的衣服洗洗烫烫晒晒,虽则忙碌,心里倒还甜滋滋的。英祥那里,忙到送灶的日子,也没有活计可接,用存下来的钱买了些鱼肉米面,又亲自写了春联和福字贴在门上,准备过年。旧时过年,祭拜是大事,尤其英祥作为家里单传的独生儿子,以往家祭哪少得了他?那时总觉得麻烦,如今一个人客居他乡,举目无亲,那些素未谋面的祖先们便突然显得亲切起来,他望着空想着如何遥祭才合适,不料突然见包彭寿带着一群人,提着短棍和扁担,闯进了他们所住的这座院子。
  包彭寿对惊疑不定的人们大声道:“丢了件东西,大家搜一搜去去疑。过年么!谁都不希望藏着个贼在身边是吧?”
  英祥直觉地感到包彭寿的眼睛悄悄往自己这里瞥,心里有些担忧,虽则自己并没有心虚的,但若是给咬一口,也是很讨厌的事。正想着法子,包彭寿指定了他这里,道:“去过班房的人家先搜。”使个眼色叫自己的跟班进去。
  “凭什么!”英祥一挺身,拦住那个如狼似虎的跟班,说道,“就算我去过班房,大家晓得的,也不是因为这种事情!”
  包彭寿哼了一声,振振有词道:“那你说从哪里开始合适?”
  英祥寻思着这一阵也无人到自己家里来,要栽赃倒也没那么容易,冷笑道:“从我这里开始自然也可以,不过乡里乡亲作证,我要叫别人也一道瞧着,以防着被栽了赃,这点合适不合适呢?”
  包彭寿愣了愣,他随从的人里就有偷偷带着赃物包裹的,原以为像英祥这些老实巴交的穷苦人被自己的气势一吓,一定再没有主意,任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没想到这个码头扛包的臭脚夫,不卑不亢地应对裕如,说出的话自己又无法驳回,只好硬着头皮道:“那是自然的!”
  英祥对四邻拱拱手道:“既然要去去疑,我这里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不过请众邻里做个见证,谁愿意一起进门的,英祥先拜谢了!”
  当下有几个人点点头应了,跟着包彭寿的跟班一起到了英祥那个简陋的家里。
  家里简陋陈旧,但打扫得很干净,英祥见那跟班起手就要乱翻,制止道:“弄乱了你收拾?!要查也有个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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