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生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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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生录- 第2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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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有几个人点点头应了,跟着包彭寿的跟班一起到了英祥那个简陋的家里。
  家里简陋陈旧,但打扫得很干净,英祥见那跟班起手就要乱翻,制止道:“弄乱了你收拾?!要查也有个查的样子!就是抄家,也没有这么瞎弄的!”
  跟班的本就是个愚人,欺软怕硬惯了,见英祥说出话自己家主都驳不回,他长得又人高马大,眉眼里神色又有些不怒自威,竟然怯了场,看看包彭寿不知该怎么才好。包彭寿在这么多人面前,知道今日栽赃无望,也有些气馁了,胡乱摆摆手示意跟班随便翻翻就算了,打算鸣金收兵了。却不料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真有贼赃,肯定不会藏在箱笼里。要查,让我来。”
  大家回头一看,是陈氏,穿一身过年的新衣,袅袅娜娜地走过来,冲包彭寿的肥脸抿嘴儿一笑,飞了个媚眼过去;接着走到冰儿面前,语气突然变得冷若冰霜,说道:“大家去去疑,博家的小娘子最好把外衫解了,让我们看看这么大肚子倒是不是真的!”
  她先倒也没有栽赃的心思,只是想好好羞辱冰儿与英祥,说出的话也只是惹得那些邻居的闲汉们一阵猥亵的大笑,有人还起哄道:“掀开怀看看!”。陈氏越发得意一般,真的就上前把冰儿前襟一掀,露出里衣包裹着的大肚子。冰儿本就厌恶她,见她真个动手来翻自己的衣襟,哪肯受这个侮辱!一甩手就是狠狠一巴掌扇在了陈氏的脸上,指着她大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和我动手动脚的!”
  冰儿的手劲在女人里是很大的,何况又用了全力。陈氏被打得就地一个旋磨儿,眼前金星乱闪,撞在桌角上好一会儿才稳住身体,觉得颊上火辣辣,耳边嗡嗡响,竟比日常里挨她男人的耳刮子还来得疼痛。她捂着脸颊,气得说不出话来,恰见翻找东西的包家跟班在箱子里找出一杆碧绿的玉箫,陈氏立刻大声道:“这东西是卢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  (1)“借干铺”指在妓院留宿,一般指睡在客房,无染。
  (2)“仙人跳”是男女二人商议好后,用女色勾引好色男上钩,男子再假装捉奸,来敲诈好色男的诈骗手段。详情可以度娘一下。

☆、遭劫难喜自梦熊

  “什么?”
  陈氏放开捂颊的手,脸上已经鼓起四个青紫的手指印来,她带着报复的快意,狞然笑道:“没错!上次她和我去卢家给三奶奶瞧病,回头就一直鬼鬼祟祟的!我当时还没多想,后来听说卢家少了件玉器,打了几个丫头没问出来,估摸着就是给她这样的三姑六婆顺手牵羊掏摸走了。卢家要名声,没有报官,算是自认晦气了。没成想天网恢恢,今儿给我瞧见了!就是这件东西!”
  冰儿气极反笑,问她:“哦,你说这是卢家的,你瞧见过?”
  陈氏干脆撒开来说:“瞧见过,就是这样一支棒子,绿玉做的——卢家说是南来的好翡翠!不信,叫卢家的人来问!”
  冰儿道:“诬陷可是要反坐的!”
  陈氏冷笑道:“偷东西还要挨竹板子呢!”她对着众人嚷嚷:“你们看看,这样穷的一户人家!家里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在哪里,怎么有钱置办这样的贵重玩意儿?!一根这么长的玉棍子,又不顶吃,又不顶用,不是偷来的又是哪儿来的?!”
  包彭寿见半路杀出陈氏这么个程咬金来,帮自己圆了谎、成功地栽了赃,喜不自胜,威严说道:“是偷来的,还是自己的,咱们说了不算。去,拿我的片子,还有这个玉家伙,到县衙里找吴头儿,说给他破获了一件大案子。我估摸着,既然偷东西,肯定不止这一件,其他赃物藏在哪里,还要打着问。”他满脸得意地看了冰儿一眼,又恫吓道:“官法如炉,可不是那么好忍受的!其他不说,五尺长、两斤重的毛竹板子,二十下就能揭掉你腚上一层肉皮儿!十根枣木做的拶子,皮绳那么一收,指头骨都能夹成两截!……”
  他滔滔不绝说着,冰儿冷笑着打断道:“你只管叫人来!我自然有说辞。不过东西先给我放下,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放下!我怕你偷梁换柱!”包彭寿亲自接过玉箫藏在身后,脸上一抖一抖的,是忍不住的得意,他挥挥手示意院子里其他人和自己的跟班离开,只留了陈氏一个人抱着胳膊在一旁看。包彭寿故作正色道:“我再也想不到的,你们居然做这样的事!上次博英祥已经去了一回班房,那里的日子你也晓得的。如今若是再进女监,官媒的那杆皮鞭岂是你这娇嫩皮肉受得住的?!我看你肚子大,就要生了,也煞是可怜,不如我来给你们做个保人,写张单子,等生完孩子,不拘是典是卖,到我家做三五年活计。”
  他的欲望已经明显得很了,话说得那么露骨,反而没有了遮遮掩掩的忌讳,面向英祥道:“我这是为你!你想想看,真因为偷东西弄到班房里,还想谈什么贞洁?真当众挨顿板子再发官卖,你堂客也只有落入窑子一条路可走!而若是典到我家,或三年、或五年,统共给你十两银子!生个儿子就放还给你。你又有了钱,老婆又是吃香的、穿好的,享三五年福就回来,多么合算!岂不是强过这样过穷日子?……”
  他唠唠叨叨扳着指头算着,满满的都是“好意”,一抬头见英祥满脸狰狞,俊朗的眉眼都扭曲了,倒吃了一吓,后退半步才想起自己应该更有底气才是,昂起头说:“你别不信!”
  英祥看看自己气得发抖的妻子,冷冷道:“我明白你。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转脸柔和地对冰儿说:“你别理他!他敢动你,我就敢要他全家的性命!大不了也就是我回去——只要你和孩子好。”
  “英祥!”冰儿声音有些发颤,她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同样是要一死,他回京向乾隆自首也强过在这里受包彭寿的侮辱。但那是无可奈何的最后一条路,不到最后时刻,她不许他轻易用。她转身对包彭寿说:“你叫县衙里的人来吧。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东西的来由我能说得清楚——也不是卢家能有的!但是,这会子你把东西放下,否则,今儿你别想出我这个门!”
  包彭寿哪里肯把东西再交还回去!他把玉箫藏在背后,两只眼睛防守着英祥,怕他动手,却不料动手的是大肚子女人——冰儿见他注意力都在英祥那里,飞扑过去夺自己的玉箫。她下手快,但到底临产前夕,力气不如以前,包彭寿又是个胖子,下盘墩得稳,一下子竟没有夺走。陈氏正为先那一巴掌恼火,见状也扑过来抱着冰儿的腰,大声道:“包三爷!小心些!”
  包彭寿有了人搭手,气也壮了,事情来得突然,他又是个反应不够快的人,只知道要拿稳玉箫,于是用力一抽手,那箫杆子顺势抽在冰儿的肚子上,两个人都在用力抢夺的当口,那箫带着风声舞过,力道极大,又是实打实的硬家伙。冰儿被陈氏拉偏手儿抱着腰,动弹不得,硬生生挨了一记,当即痛得额角冒出冷汗来。
  痛倒还是次要,心里被吓得不轻!冰儿捂着肚子蹲下来,只觉得肚子里那个还没有足月的小人儿踢打弹动了好一阵也没有安分下来,肚皮上被打的疼痛渐渐减轻了,肚皮里头却又生出另一种收缩发硬的暗痛来。这暗痛似乎越来越重,让她汗湿了里衣,抬眼惊惧地望着英祥,顿时没有了主意。
  英祥发觉妻子的神色不对劲,只怪自己离得远了些,没能及时上前救护;又怪冰儿不当心自己的千金之体,和包彭寿缠斗个什么!但此时这些都没有功夫再管,他飞扑过去,一拳头打开包彭寿,又扯开陈氏搡到一边,抱着冰儿,看着她发白的脸色,轻声安慰了两声,怒目包彭寿道:“你活够了是吗?!滚!滚出我的屋子!”
  包彭寿见他这副要吃人的神气,也有点害怕,加之亦知道自己刚才不慎,正打在人家老婆的大肚子上,顿时没有了底气。他虽然好色贪婪,但毕竟只是个小小的保长,闹出人命来也是应对不了的,耳边“嗡嗡”间隐约听见英祥怒到极处、寒到极处的声音:
  “要是我老婆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拼着自己的命不要,也要叫你们悔不当初!”
  包彭寿只以为英祥好勇斗狠,出狠话威胁自己。而冰儿虽在疼痛中,却见英祥浑身发抖,面目狰狞,但克制着不发作,眼睛里少有的是阴狠决绝的光芒——这神色,她在英祥脸上是第一次见,但以往曾见傅恒、海兰察,甚至是她父亲,在做出杀伐果决的重大决策时,眼睛里就会有这样的光芒,仿佛是海东青看准了猎物,就待那最后的致命一击般。
  “拼着自己的命不要,也要叫你们悔不当初!”
  这句话,听着只像句斗气的狠话,但冰儿知道,一旦英祥无所顾忌、无所希望,那他就能做到。
  她心中既有一阵欣慰,但也有浓郁的担忧。此时,下身忽然一热,一阵阵水流似乎顺着腿流下来。
  “英祥!”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冰儿一阵害怕,伸出手朝着丈夫,英祥颤抖而冰冷的手立即握住了她的,冰儿似乎陡生勇气,咬牙忍住骇惧的呼唤,准备好面对最糟糕的一切。
  陈氏有帮着接生的经验,低头往冰儿腿间一望,惊呼道:“了不得!羊水已经破了!要早产!”
  离预计的日子还有近一个月,大家都听得慌了,包彭寿听说要早产,早吓得屁滚尿流,丢开玉箫夺门而出了。陈氏见产妇已经浑身颤抖起来,她到底有些经验,怒喝道:“急什么!不就是生个孩子!姐姐在这里,你不用怕的!”
  英祥不愿意她碰冰儿,上前道:“我自己去叫稳婆,你出去!”
  陈氏怒道:“你不信我不要紧,这个当口,你老婆身边离得了人?”她到底在这方面有经验,见英祥收了先前的狰狞神色,突然地六神无主起来,叹口气道:“都是穷人家,彼此帮衬吧!你放心,我不做伤阴骘的事!”由不得英祥信不信,已经开始指挥他把冰儿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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