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生录》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枉生录- 第5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乾隆干笑了几声:“哦?……这种人不能管地方。一方父母这副样子怎么成为万民表率?调到京里当部曹,学问好的去翰林院,或许好些。”
  “哼,一个地方都管不好,还去京里受气?您没听说:‘在京的和尚出京的官’那叫最肥;要倒一倒,那叫最穷。”徐六爷侃侃而言,“京里大官多,个个抬脚比你头高。京里那些穷翰林,年年靠当当过日子,一放了外差,秋风得意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大摇大摆去还债。京里的部曹,更是不堪,这位爷有没有听过这么几句:‘一洗万古’‘大业千秋’‘九转丹成’。”
  “愿闻其详。”乾隆听他评论官场别有一套,竟是自己闻所未闻。
  “‘一洗万古’是詹事府洗马,”徐六爷嚼着焦香的花生米,“升迁得极慢;‘大业千秋’是国子监司业的升迁;‘九转丹成’就是京部曹官了,有人历任员外郎、郎中、御使、掌道、给事中、掌科、鸿胪寺少卿、光禄寺少卿、通政司参议这九职才升为四品。在京里,徐砚书这号没人没势的角色只有老死的份!”
  说话间,乾隆点的菜到了,而徐六爷面前杯盘狼藉,扫荡一空。他用餐布抹抹嘴,拍拍肚子道:“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等他走出门外,乾隆发现岳紫兰的脸有点发白,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我是吓的。”岳紫兰长吁了口气望着乾隆,“刚才那个徐六爷,就是扬州县令徐砚书!”
  这回轮到乾隆吃惊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岳紫兰道:“徐太爷老是像戏里一样微服私访,您不认识他,他一眼就看出您不是扬州本地人。他暗暗在冲我摆手,我怎么敢说。”
  乾隆沉了脸色:“他哪里是什么私访!只是脱掉沉重的官服松快一下。”突然觉得自己又把皇帝架子摆出来了,忙回头对岳紫兰温存一笑:“理他做什么?横竖碍不着我们吃饭!——快吃吧,等凉了就不好吃了。”岳紫兰抬头瞧了乾隆一眼:“爷!”乾隆立刻觉得一切烦恼都在她那深情一瞥中消失殆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阵抽得实在是要人命。

☆、案里案豺狼当路

  饭罢结账,岳紫兰只是咋舌,乾隆笑道:“这点子小东我做不起,也枉费了在京厮混这些年头。”
  岳紫兰笑道:“你们都是豪富人家,像我姑婆在乡下,一年的嚼用也不过咱们这顿饭钱。像今年皇帝南巡,耗羡收得尤其高,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也摊派在小民头上,我姑婆几回跟我说乡下日子过不下去,问城里有没有人家要做事的佣人,好挣几个贴补家用。”
  乾隆脸上一滞,岳紫兰抬眼见他神色,陪着小心问道:“爷您怎么了?”乾隆掩饰地笑道:“没什么,皇帝南巡,本不为了扰民,下面的昏官恶吏,狗仗人势,借着天子的威风胡作非为,皇帝知道了,也一定要办他们的。”
  岳紫兰抚掌笑道:“那感情好!除了咱们徐知县,个个都是该杀的!”乾隆奇道:“怎么,这个徐知县如此昏聩无能,倒还得民心么?”紫兰故作老成地叹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徐知县好歹不做黑心事,我们扬州也还容得。”乾隆见她样子,不由“噗嗤”一笑。
  出了聚合馆,几个侍卫正候在门口,岳紫兰也约略认识了,羞红了脸,一低头离开了。乾隆问道:“格格一个人在小院里?”
  鄂岱回道:“是。”又压低声音说:“主子,刚才总有人在聚合馆门口转悠,看神色,像是衙门里的番役。不过观望半天,并没有做什么。”乾隆瞥瞥赵明海:“如今你的名声是出去了,以后倒是要小心些。我这里也不能大意。——不过,谅他范崇锡一时半会也拿我无奈。”
  赵明海毕竟不放心:“主子爷,奴才倒是觉得,还是去总镇那里调集些绿营兵马来护驾较为妥当。”
  乾隆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摇摇头自信地说:“我还不信,这里能出乱臣贼子。”赵明海虽觉得不妥,不过拗不过这个主子,只好退到一边。
  他们回到租住的小院时,已有一位不速之客正在门口等待,见到乾隆他们,这位不速之客抢上一步,微笑着拱手为礼:“不才刘昭年拜过长四爷!”
  乾隆停住步子,打量这刘昭年几眼:一身碧色江绸长衫,罩着石青缎子坎肩,腰间佩一块汉玉,几个精致细作的荷包,打扮得儇薄轻俏,是副读书人家公子哥儿的模样。他也拱手回礼道:“不敢当!敢问——”
  刘昭年笑得灿烂,很外场的样子:“没有送帖就直接前来拜会,在下孟浪了,不过久仰长四爷侠名,实在等不得那些繁文缛节,想来四爷应该不会为我这不速之客而不快吧?”
  就是满心不快,人家恭敬有礼,也不得不压抑下去。乾隆客气道:“不敢不敢。刚刚只有小女在家,太怠慢贵客了。里面请!”
  刘昭年笑道:“小姐倒是盛情邀请,不过男女有别,在下不敢僭越,只敢在外面等候。”乾隆听了不由有些不快,干笑着把刘昭年让进小院正堂。
  正堂只是草草布置,请了一个老妈子过来烧水扫地,此时老早避开,冰儿又是不大避嫌的,见乾隆回来,自然按习惯泡上一壶好茶,连着奉客的两个茶杯一起送了出来。刘昭年的目光在冰儿脸上一绕,见她冷冷地不大搭理,自己倒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地夸赞道:“长小姐端方秀丽,行事颇有大家风范,长四爷好福气。”乾隆不由觉得这个刘昭年轻狂,使了个眼色示意冰儿退下,自己笑道:“蓬门之女,不谙规矩习俗得紧,叫刘爷见笑了。不知刘爷此来,有何见教?”
  刘昭年的眼睛随着冰儿转动,直到她掀起帘子进入里屋,才收回目光道:“长四爷谦虚了。不才是扬州的一个生员,平素在范府台幕中任事。今日长四爷到府衙拜会,不才也听府台提起了。范府台说到长四爷,啧啧称赞,只是怕其间颇有些误会,未曾讲明,特命不才来与长四爷说合。”说着,似不经意地四下一瞥,赵明海等人会意,然而哪敢离开乾隆身边。
  乾隆倒想看看这刘昭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对赵明海等道:“我这里没什么事,你们有事先散了吧。”俟几人离开,方才笑问:“刘爷你说。”
  刘昭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从靴页子里抽出一个封袋,从小几上双手平推着送到乾隆面前。乾隆故作不解,问道:“这是何意?”刘昭年笑容里带了些轻视:“长四爷,里面原是你赠予范府台的,如今璧还。”乾隆不料范崇锡竟然退回银票,不肯伸手,只是道:“这么点原不成敬意,范府台何必见外?”刘昭年略带三分冷意地笑着说:“不是见外,本是官场朋友,不做这些事情。里面另有心意,请长四爷打开看看。”
  刘昭年说着,站起身来,弯腰把封袋推到乾隆面前,直抵到他胸前。乾隆略皱了皱眉,俄而一笑,伸手拿过封袋,觉得里面比原本厚了一些,因而没有拿回去,冷冷道:“范府台这算什么意思?”
  刘昭年道:“京里内府,我们范府台平素不大打点得到。不过我们范府台上面,是江南巡抚那大人,那大人原是内务府笔帖式起家,现今又是椒房贵戚,我们范府台平素多受了那大人的栽培,也算是一条道上的人。长四爷与内府生意若有什么为难,只管抬出那中丞的名号来。这也是朋友之间一点来往交情。不过,这几日我们府台颇为治下的一些刁民头疼。皇上南巡至我们江南省,自是万民欢悦,只是总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村野刁民,欲在此时大逞刁恶,以胁迫上官。长四爷是明白人,若与这些人搅成一团,岂有善果?不才也是怜惜长四爷,初来乍到,不知我们扬州民风顽劣,好讼喜斗,若是牵连进是非局里,只怕我们范府台纵有心相救,也无力回天。”
  乾隆听他越说越露骨,最后语出威胁,不由心里大怒,冷笑道:“原来刘爷是告诫长某来的,谢您费心。”然后伸手拿过封袋,抖出里面几张银票,检出原先自己送来的那张,把其他几张装入封袋又退了回去:“长某不缺银子,范府台若有见赠,不敢领取,请刘爷帮我璧还。”本来倒也没什么,但乾隆此时已带了三分架子出来,弄得刘昭年颇为尴尬,僵持了一会儿,见乾隆已有端茶送客的意思,刘昭年方喝了一口茶道:“既然如此,我就如实与我们范府台说了。”收拾起几张银票,抬手道声“告辞”,拔腿而去。
  乾隆仍还有气,见冰儿出来收拾桌子,没好气道:“你倒是不怕生人,什么人都敢见。赶明儿这样的不知廉耻,还教人编出戏来。”不等她答话,又道:“这人吃过的杯子,给我丢掉!腌臜至此,瞧见他的杯子我都恶心!”
  冰儿忍了忍,到底忍住了,觑觑乾隆气鼓鼓的神色,犹豫着说:“刚才其实还有人来。”
  “都快黄昏了,又有谁来?你也是!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么?随便就出门待客!朕总是要在扬州显露身份的,到时候人人都说连皇宫内院的公主都见过,成何体统?”话这么说,口里还是问,“谁来过?”
  冰儿拿过一份名帖,乾隆打开一看,里面还夹了张纸片:“瘦西湖畔,幽篁小居,若干得趣之人,恭邀赏聚。”乾隆皱皱眉,复又看名帖,上面写的是李赞回。
  **********************************************************************************
  宴无好宴。赵明海等侍卫坚决反对乾隆夤夜赴此不知来由的宴会,唯有冰儿举双手赞成。乾隆沉吟了一会儿道:“李赞回不过一员黉门秀才,手无缚鸡之力,纵然健讼确有其事,也不过嘴皮子厉害,为百姓出一口不平气罢了。我又担心他作甚?”虽是这么说,赵明海还是早早布置人到“幽篁小居”打探清楚,周边虽是一片花柳艳地,此处确实只是一处“私窠子”,两户门院,进出人等也素来清净,料应无大碍。这才安排好拱卫的工作,赵明海自己也扮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