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越来越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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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越来越幽默-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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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地笑响了喉咙。卖猪汉子摇动三寸不烂之舌,把方才讲过的那套话更加丰
富多彩地讲述一遍。少妇面带着迷人的微笑,看着卖猪的汉子。她穿着一件橘红色
的长裙,好像一根熊熊燃烧的火把。她的裙子开胸很低,弯腰时那对丰满的白|乳隐
约可见。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那里望过去,望过之后感到内心羞愧,好像犯下了
严重错误。他发现那卖猪汉子的眼光也盯着那里看。少妇还是想把女孩抱走,但女
孩的大哭一次次地粉碎了她的企图。他看到少妇脖子上挂着一根沉甸甸的金链子,
手腕上戴着两只碧绿的玉镯。他还嗅到了从她的身体上散发出的一股浓浓的香气,
比厂长招待他喝过的茉莉花茶还要香,比厂长的女秘书身上的香气还要香,香得他
的头微微眩晕。卖猪汉子发现了谁是他的最可能的买主,唾沫横飞地向那小女孩宣
传养猪的好处,并且强硬地把小猪向那女孩眼前推,小猪吱吱乱叫,不愿到女孩眼
前去。后来,他一边用手轮番搔着两头小猪的肚皮,一边用甜蜜的口吻对那个小女
孩说:
“来,小妹妹,摸摸这两个可爱的小宝贝。”
小猪在他的抓挠下平静下来,它们愉快地哼哼着,目光迷离,身体悠悠晃晃,
终于软在了地上。女孩大胆地揪揪小猪的耳朵,戳戳小猪的肚皮,小猪哼哼不止,
幸福地快要睡过去了。
少妇仿佛下了决心,提起女孩便走,但女孩激烈的嚎哭使她无法前进。她只好
把女孩放下。女孩的脚一着地,就摇摇摆摆地扑回到小猪面前,嘴里的哭声随即终
止。卖猪汉子嘴角上浮起狡猾的笑容,展开了他的又一轮游说。少妇问道:
“多少钱一头?”
汉子附了一下,坚定地说:
“卖给别人,每头三百;卖给您吗,两头五百!”
少妇说:
“能不能便宜点?”
汉子道:
“大姐,您可看明白了,这是两头什么猪!这不是两头一般的猪,这是两头纯
种的‘约克崽’!别说是两头活猪,您到大商场去看看,买一只玩具小猪,也要二
百元!我家要不是儿子结婚腾房子,别说五百元,就是给我五千元,也不会卖!”
少妇甜甜地一笑,道:
“别吹了,再吹就成了囗囗了!”
“它们基本上就是囗囗!”
“我可没带钱。”
“没问题,我送货上门!”
起初那汉子想牵着小猪走,但它们很不驯服地乱窜。汉子弯腰把它们抱起来,
一条胳膊夹住一头。小猪在他的怀里尖叫着。汉子说:
“宝贝,别叫了,你们这一下子掉到了福囤里了,你们马上就会成为地球上最
最幸福的猪,过上最最幸福的生活,你们应该笑,不应该叫……”
汉子夹着小猪,跟着少妇拐进了一条胡同。女孩从少妇肩上探出头,对着小猪
发出响亮的笑声。
他目送了小猪和人很远,心里充满了惆怅。然后他继续向前走,一直走上了过
街天桥。站在天桥上他的脑海里还晃动着那少妇的迷人丰采。天桥上同样聚集着摆
地摊的小贩,小贩们多数都顶着一张下岗的脸。天桥微微震颤,热风扑面而来。桥
下车如流水,沥青路面闪闪发光。他居高临下地看到,自己的徒弟吕小胡穿着一件
黄马甲,蹬着三轮车在对面的人行道上急驶。车后座上支起一个白布凉篷,凉篷下
坐着一男一女两个贵人。车轮转得飞快,分辨不清辐条,每个车轮都是一个虚幻的
银色影子。车上男女的头不时地粘在一起,吕小胡头上汗水淋淋。这个徒弟脾气不
好,他想,但却是个技术高超的钳工,好钳工干什么都是好样的。
他下了过街天桥,满怀着希望进了农贸市场。市场的顶上盖着绿色的尼龙遮雨
板,使站在漫长的水泥摊位后的小贩们面有菜色。菜的气味、肉的气味、鱼的气味、
油炸食品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嘈杂的叫卖声也是扑面而来。他在卖菜的摊
位上碰到了同厂的女工王大兰,这个独臂的女人守着一堆黏糊糊的草莓,热情地跟
他打招呼:
“丁师傅,好久不见了啊丁师傅!〃
他停住脚步,接着就在王大兰周围认出了三个同厂的工友。他们都对着他笑。
他们都指着眼前的东西让他吃。
“丁师傅,吃草莓!”
“丁师傅,吃西红柿!”
“丁师傅,吃胡萝卜!”
他原本想打听一下买卖情况,但看了他们的脸,就感到什么也不必问了。是的,
生活很艰苦,但只要肯出力,放下架子,日子还能够过下去。但自己这把年龄,跟
年轻人一起来练菜摊显然是不合适了,跟徒弟去拉三轮更不合适,贩卖小猪的事儿
自己也干不了,这活儿倒不重,但需要一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好嘴,而他老丁嘴笨言
少,在农机厂里是出了名的。他有些失望,但还没有绝望,出来探探行情,寻一个
适合自己的活儿,是他此次出行的目的。他不相信这个庞大的城市里,就找不到一
条适合自己的挣钱门路。就在他基本上绝望了时,老天爷指给了他一条生财之道。
那时候已是黄昏,他不知不觉地转到了农机厂后的小山包上。如血的夕阳照耀
着山包后的人工湖,水面上流光溢彩。环湖的道路上,有成双成对的男女在悠闲散
步。他在农机厂工作几十年,竟然一次也没登上过这个小山包,当然更没到湖边散
过步。他这几十年真是以厂为家,那几十张奖状后边是一桶桶的汗水。他把目光转
向了自己的工厂,往日里热火朝天的车间孤寂地趴在那里,敲打钢铁的铿锵之声已
成昨日之梦,那根留了几十年黑烟的烟囱不冒烟了,厂区的空地上堆满了不合格的
易拉罐和生了锈的收割机,小食堂后边堆满了酒瓶子……工厂死了,没有工人的工
厂简直就是墓地。他的眼睛里热辣辣的,心里有点悲愤交加的意思。暮色越来越沉
重,丛生着茂盛灌木的山包上阴气上升,一只鸟发出一声怪叫,吓了他一跳。他揉
揉酸胀的腿,站起来,往山下走去。
山包下边,与人工湖相距不远,是一片墓地,那里埋葬着三十年前本市武斗时
死去的一百多个英雄好汉。墓地周围,生长着郁郁葱葱的绿树,有松树,有柏树,
还有数十棵高入云霄的白杨。他走到墓地时,腿痛逼他坐在了一块水泥礅子上。白
杨树上有一窝乌鸦,还有一窝喜鹊。乌鸦噪叫不止,喜鹊无声地盘旋。他揉着腿,
他揉着腿看到在白杨树下那片平整的地面上,弃着一辆公共汽车的外壳。车轮不存
在了,车窗上的玻璃也不存在了,车上的油漆也基本上剥蚀净尽。他想不明白是什
么人为什么把这个车壳子弄到这里来。职业的习惯使他想到,这东西可以改造成一
间房屋。这时他看到,一男一女,从墓地里鬼鬼祟祟地钻出来,像两个不真实的影
子,闪进了红锈斑斑的公车壳里。他的呼吸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一个老丁想赶快
离开这里,另一个老丁却恋恋不舍。在两个老丁斗争正烈时,一阵柔美动听的呻吟
声从公车壳子里传出来。后来又传出女人压抑不住的一声尖叫,与闹猫的叫声有点
相似,但又有明显的区别。老丁看不到自己的脸,但他感到自己的耳朵滚烫,连鼻
孔里喷出的气都灼热如火。公车壳里窸窸窣窣地响了一阵,男人从里边闪出来。过
了几分钟,女人也从里边闪出来。他屏住呼吸,好像藏在草丛里的小贼。直到在墓
地外的树林里响起了那男人颇为雄壮的咳嗽声,他才慢慢地站起来。
想离开的老丁和好奇的老丁又斗争起来,斗着斗着,他的脚把他带进了公车壳
内。车内一团昏暗,一股潮湿的铁锈味冲鼻,地上凌乱地扭着一些灰白的东西,他
用脚踢了一下,判断出那是手纸。一个粗哑的声音在喊叫:
“师傅——丁师傅——你在哪里——?”
是徒弟吕小胡在喊叫。
他悄悄地往前走了一段,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接着徒弟的喊叫回答:
“别喊了,我在这里!”

   五

吕小胡蹬着三轮,气喘吁吁地说:
“师娘快要急死了,说你出门时眼光不对头,生怕你一时糊涂寻了短见。我说
师傅保证不会寻短见,师傅那么聪明的人怎么能寻短见呢?我说我知道师傅在哪里,
果然您就在这里。师傅,工厂已经这样了就去它娘的吧,饿不死土里的蚯蚓就饿不
死咱们工人阶级……”
他坐在三轮车上,看着徒弟左右摇晃的背,听着徒弟的胡言乱语,嘴里一声不
吭,心里充满了异样的感觉。他感到有股热乎乎的力量在体内奔涌,下岗以来的灰
暗心情一扫而光,心境像雨后的天空一样明朗。车子驶进繁华街道后,五彩缤纷的
霓虹灯更让他愉快无比。路边有很多烧烤摊子,浓烟滚滚,香气扑鼻。突然一声喊
叫:环保局的来了!那些摊主拖着摊车,一路烟火,飞快地逃进了小巷。他们的逃
跑是那样训练有素,毫不拖泥带水,就像鱼从水面上沉到水底一样,顷刻之间便消
逝得无影无踪。徒弟说:
“看到了吧,师傅,鸡有鸡道,狗有狗道,下岗之后,各有高招!”
车子路过一家公厕时,他伸出手拍拍徒弟的肩头,说:
“停一下。”
他向白瓷砖贴面、琉璃瓦盖顶的公厕走去。一个端坐在玻璃框子里的小伙子用
屈起的手指敲敲玻璃,提示他看看玻璃上喷着的红漆大字:

收费厕所  每次一元

他摸摸口袋,口袋里空无一文。吕小胡走过来,将二元钱塞进玻璃下端的半月
型小洞里,然后说:
“师傅跟我来。”
他感到一阵羞愧涌上心头,不是羞愧自己身无分文,而是羞愧自己竟然不知道
厕所还要收费。跟着徒弟进了灯火辉煌的厕所,一阵污浊的香气熏得他脑袋发涨。
地砖亮得能照清人影,他走得扭扭捏捏还差点跌了一跤。师徒二人并排着站在小便
器前,双眼盯着被冲激得团团旋转的除臭球儿,谁也不看谁。在哗哗的水声里,他
幽幽地说:
“厕所怎么也收费?”
“师傅,您好像刚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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