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东轶事 作者:垂钓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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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东轶事 作者:垂钓老人- 第1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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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一说,更开心了,就又挑逗他说:“你平时不是都厉害得很吗?今天怎么突然给变软蛋了?他给你安排这活儿,你吃不消,不会顶住不干?他日弄你,你又怎么不去打他熊呢?你不是说过,只要是地、富、反、坏、右,不管他谁,你都敢打吗?”
  牛百善听着芳卿戏谑他这话,禁不住不好意思地嘿嘿嘿干笑两声说:“看你说的。人家那劲儿蛮大的,我怎么能是他的对手?我屁打得过人家了。”芳卿紧追不舍,又打趣地说:“我不信,你打不过他还骂不过他?你那嘴不是历来骂人都骂得美的很,损着的吗?”牛百善显得十分无奈,哭笑不得地说:“好我芳卿哩,我求求你,你再别一天拿别人寻开心了,待会儿回去看你女婿听话不听话。他如果不听话了,你让给你顶尿盆子。”接着很有情绪地说,“人家现在是支书跟前的大红人,红得发紫,我怎能不知趣,敢造次行事,打人家,骂人家?那我不是自寻着挨打吗?”芳卿马上讥笑他说:“嗳,那怎么会呢?平常我看你都是个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的厉害角儿嘛,怎么今天一下子也居然给变成菜狗了?同样是欺软怕硬。”周围的人看着芳卿在逮逗牛百善,不由得也都开心地笑起来。其实呀,人差不多都这样:瞅红灭黑,欺软怕硬;攀高结贵,嫉富笑贫——只是看事情做得明显不明显。
  
  第三十章 夙怨刻骨(上)
  
  斗转星移,日月更替。艰难苦涩的日子牛德草一天天地在压抑中熬磨着,从学校回到农村已经熬十年了。当初一个不畏虎的初生之犊,现在已被时势的风雨煎熬得额头上镌刻出了一道一道清晰的皱纹,且手脚壮大强劲。他即将是一个而立之年的人了,可是内心常常遗憾自己年华虚度,一事无成。阶级斗争的社会大熔炉把他的性情冶炼得沉默少言,郁郁寡欢,以致使得不了解内情的人还往往会以为他这人孤僻,桀骜不驯,不合群,人难以接近。
  1976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不寻常的一年,也是牛德草记忆深刻的一年。这一年中国大陆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先是国家的几位开国元勋相继谢世,紧接着是华国锋出任国家党政领导,与叶剑英一举粉碎了“四人帮”。“深入批邓,继续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战鼓尽管还在天天不停地敲着,但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已成了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者也。阶级斗争的弦神不知、鬼不觉地一天比一天绷得再也不像以前那么紧了。造反派们“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的战歌,不仅唱得没有以前那样慷慨激昂,惊天动地了,甚或还在日渐萎靡不振,趋于销声匿迹。这或许因为旷日持久、疾风暴雨的阶级斗争让人们你斗我、我斗你,斗来斗去,斗得大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了”吧。人们对此已不仅不再感到新鲜,而且一个个也都斗得焦头烂额,精疲力竭,多少自顾不暇了。
  有一天,庙东村生产大队城头上的那清脆而紧凑的铃声又一次把全大队的男女社员群众往一起地敲。人们一听见铃声照样立马匆匆放下饭碗,纷纷从各自的家里奔出来,聚集到西城门口的空地上开会。他们一个个心里七上八下地琢磨生产大队今天突然这么紧急地又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会,该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了呢?领袖与世长辞,唐山地震骇人听闻,河南特大洪水触目惊心,四人帮始料不及、骤然垮台——这一年真可谓多事之秋,惊心动魄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这难道还不够?人们惊魂甫定,这会儿又会有什么关系国计民生的重大政治新闻需要革命群众及时知道?村口临时布置的会场摆设得很简单,来参加开会的人有的坐着,有的蹲着,还有的怀里抱着个娃,只是站在那里,随时准备着一散会拔腿就走,黑压压的一大片——不知道什么原因,只见今天开会的人到得还特别齐整。
  主持会的仍然是革委会主任王黑熊,只是他精神头明显与以往差了点儿。这会儿他站在一个高土堆上,可着嗓门大声喊道:“大家安静了!我们现在开会。”听声音,明显有点儿底气不足。随着他的一声喊,人们的吵杂声渐渐就静了下来。只听王黑熊继续说道:“现在由党支部书记杜木林同志给咱们宣读两份文件,大家都注意听。”人们这才留意到党支部书记杜木林的手里确实拿着一沓上级政府下发的红头文件。
  于是坐在主席台上的杜木林,神情庄重地站起来,打开手里所拿的红头文件,干咳两声,清了清喉咙,就朗声向大家宣读起来:“华阴县阴发革字第×号文件,《关于撤消牛保民漏划地主嫌疑的决定》……”文件的大体内容就是对原来庙东村革委会所拟定、上报的将牛保民的成分补定为漏划地主一事,现在经过严格审查,由于证据不足,予以否定,恢复1951年土改时他家所定的上中农成分。另一份文件是《关于撤消牛保国历史反革命分子的决定》。这对牛德草来说,可是条爆炸性消息。听着杜木林的宣读,他由不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长期以来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瞬间似乎被一双无形的巨手给搬走了。如释重负的他,一下子浑身都觉着轻松多了。他想一跃而起,欢呼雀跃,但很快就抑制住了这股强烈冲动的激|情,禁不住扭头看了看坐在一边的他母亲刘碧霞。刘碧霞说不来是高兴还是伤心,反正这会儿是一个劲儿地在抽泣,不停地用手帕擦拭着她那从眼眶源源不断所涌出来的泪水。牛德草平日最见不得他妈动不动就哭鼻子,抹眼泪了,可今天不知是怎么回事,却出人意外地一反常态,觉得他妈这次哭得应该,哭得挺在情理之中,同时由不得产生了一种恻隐之心——母亲这一生也确实活得够不容易、够可怜的,世上这灾难——天灾人祸,一次次无情地降临到她头上,把她折腾得太苦太悲也太让人可叹了。
  牛德草回到家里,这天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不能入睡。他的心里颇不宁静,多年来的风风雨雨、是是非非,像过电影一样在他大脑里一幕幕地闪现着。他心里酸楚楚的百感交集:“人活三十而立呢,我现在眼看就三十岁的人了,到底能立个什么?我这一辈子难道就这样在这个世界上悄悄而来,被世事折腾得白吃上几十年米面,然后就又默默而去?来时一丝不挂,走时大不了带一身衣服,把地再拱起一堆黄土,来无踪、去无影——这难道就是自己惨淡的一生?”他凄凄楚楚、悲悲凉凉地想着,“我有什么办法能够使我这一辈子在人世不白走一遭,在和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挥手告别的时候,多多少少也能给它抹上一点儿印迹——那怕是微小得不能再微小,不被常人所能够看得见的——把自己这一生的那些不为人知的凄楚遭遇、惨淡拼搏,感受及觉悟尽可能的让人得以知道一点儿,希望它或许还能够引起人们对社会、人生这些严肃而重大的问题有所反思,感悟。”想着想着,他就不自量力地突发奇想,十分殷切地想要写起一部小说来。他深知自己功力远远不够,但也曾经听人说过写《吕梁英雄传》的马烽只有高小文化程度,李准、赵树理这些知名于世的作家也都不是什么大学科班出身,外国写《母亲》的那个作家——高尔基,甚至连学还都没上过,就是中国现代的大文豪,新文化运动的旗手——鲁迅,起初也不是什么专业搞文学的,而是学医的。“他们都能行,我怎么就不能也试一试呢?我得不顾一切地去为之努力——有志者,事竟成嘛。自古以来,那些传世之作的作者,在当时文章未必就写得都是最好的,但他们动手写了,手笔也就得以流传下来,成了不世之作,而那些状元宰相们尽管文章写得无与伦比,但他们大多没有动手去写,所以后世也就很少能够看到他们的妙手杰作。‘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奋之作。’再说了,‘尽吾志,于己为无悔,其孰能讥之乎?’”牛德草心里这样想着。牛德草写小说仅仅只是想采用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假托小说里的人和事来阐发阐发自己对人生、社会的理解,感慨及觉悟。
  说来牛德草这人也还算得上是个比较有主见的。他自知要是把这一想法告诉给自己周围的这些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周围的人肯定没有一个会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反倒还会毫不客气地嗤之以鼻,而自己徒然自取其咎,只能招来许多讥笑、嘲讽。这些人甚而还会无动于衷地把自己的这一想法作为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论,极尽挖苦之能事,以寻开心。他没有过多地去想自己有多高的文化水平,多深的语言功底,这样做是不是蚍蜉撼树,反正说风就是雨,不去和任何人谋划、切磋,毅然决然地拿起笔,就悄悄动手写了起来。
  因写作他一点儿也不敢耽搁给生产队的下地劳动,也毫不推脱那些繁琐而累人的家务活儿。他的写作全是利用他的业余时间,背着人,像做贼一样,抽空儿偷偷进行的。这段时间,他一有空儿就不吭不响地钻在自己厦房里,趴在衣柜的柜盖上忙碌起来。他紧张而有序的生活,就这样在废寝忘食中一天天地度过着,使他觉着这一段日子过得真是紧张而颇有滋味,劳累而无比充实。然而他的这一地下活动尽管进行得十分隐蔽,使人一般难以察觉,但最终还是被他母亲刘碧霞从中给看出了破绽。刘碧霞对牛德草的这一令人不可思议的反常行为很是气忿,整天都不给他好脸色看,嘴里还总是在不住地小声念念叨叨的,不知道都在数落着什么,让人能知道她的十分不满,但又听不清楚她指桑骂槐的具体内容——牛德草对此心里真是颇烦死了。
  这天,牛德草从地里刚一回来,就分秒必争,又一头钻进自己的厦房,趴在柜盖上奋笔疾书,埋头写作起来。谁知道就在他正写得感情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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