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东轶事 作者:垂钓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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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东轶事 作者:垂钓老人-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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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拾洒落在地上的那些自己所喜欢的东西,而顾不上看戏了。这时又有一些爱闹着玩的人,由吉生领头,手里提着人们往常给牛马脖子上所带的铃铛,乘牛保民和刘碧霞不提防,猛地一下就分别套在了他俩的脖子上,一边摇着挂在他俩脖子上的那铃铛,一边强牵着,笑着、闹着、拉着他俩满地胡乱跑。刘碧霞不懂庙东村当地小孩过满月还有这样的习俗,操着她那一口很重的河南口音,一个劲儿地嚷嚷说:“这哪中,这哪中?”撅着个大屁股直往后拽。可是闹着玩儿的这些人,这会儿哪里由她分说,只管拉着他俩在全村的那三条巷道里,由东头儿到西头儿,又由西头儿到东头儿,一下子就来来回回地转了好几遍,且边走还有人边上来拦住他们不断给脸上抹红,直把他们的脸一个个抹得像个关老爷,一片红,就连脖颈子、衣服领子也都给染红了。最后,闹腾得他们一个个气喘吁吁,人困马乏了,牛保民又给他们了一些零碎钱,让他们去买烟、糖果吃,这才算完事。
  到后晌,煞戏了,他们又十碟子八碗、十三花地美美吃了一顿—那席面是够丰盛的。吃完饭后,人们就一拨一拨地陆续告辞,开始往回走。牛保民拱手把他们一一送出了大门,并殷勤致谢。这时候他并没有忘记早先晌午饭后下地前在城门洞里谝闲传时给大家所说的那话,不要任何人提醒,见了那些过得比较急困的邻居,主动就拉着他们的手,推心置腹地对他们说:“咱们世世代代都是居住在一起的好邻居,有些事千万别见外。说句实话,我这两年的日子过得比较宽裕了点儿,今年城北那十亩地里的谷子,托各位高邻的福,又长势特好,的确像苟良、吉生他们估计的那样,一下子产了三千多斤。我原来在大家跟前说过这话:‘我家碧霞这一回要是能给我生下一个男娃娃,我就把这块地里所产的谷子全部分散给大家吃。’现在我如愿以偿了,也就应该兑现以前向大家所许诺的那话了。去,你们谁要是需用,就回去取上个口袋,来给你们装上一些。”就这样,他把他家里那十亩地里所产的谷子给拿口袋来的人,一人多少都装了一些,全部分散给庙东村的三十来户日子过得比较紧张的人家了。他的这一义举,当时在孟至乡十里八村还是连听都没听说过的事情,可以说是绝无仅有,一时在乡亲们中间有口皆碑,传为佳话。
  到了晚上,紧紧张张忙了一整天,忙得腰酸腿困,晕头转向的牛保民把客人和帮忙的人全都送走完了以后,这才得以喘口气。这些天来,他不论一天再有多忙,心里时刻总都惦记着他那老生之儿,一有空儿就想看上他一眼,就这样还是老觉着看不够。今天白天他一直忙得没有工夫顾得上看娃,现在到晚上了,人都走完了,这不,刚一有空儿,他就赶紧来到厦房看儿子来了。他一进厦房门只见刘碧霞坐在炕头窗子口,腿上盖着条棉被,孩子就睡在她的两腿之间。牛保民走上前轻轻地揭开了盖在刘碧霞腿上的那条被子的一角,瞧着睡在刘碧霞两条大腿内侧的娃,只见娃紧紧地贴着刘碧霞的腿部,在刘碧霞不热不凉的体温呵护下睡得正甜香。牛保民用他那粗糙的手轻轻地抚摩着娃的满头黑发,接着又用他那壮实的手指头去拨弄娃那红润的小嘴。正在睡梦中的娃迷迷糊糊地觉着嘴上有什么东西轻轻来回动,还以为他母亲是要给他喂奶了,眼睛连睁都没睁一下,就忙不迭地嘴唇蠕动着吮吸起牛保民的手指头来。刘碧霞看着眼前这情景,禁不住笑着说:“嗳,我说娃他大,现在该给咱娃起个名字了吧?你说咱该给咱娃起个啥名儿好呢?”牛保民心情无不惬意地说:“那咱当然一定要给咱娃起上一个最好最好的名字了。娃们小的时候,我们可以猫呀狗呀的随心胡乱叫;长大了,上了学,要是再胡叫,那可就不行了。我这些日子想来想去,心里琢磨着,咱家姓牛,这牛总得要有草吃对不?我们这头牛吃草还得吃的有德行,你说是不?我这样寻思着的,于是就想把咱娃的名字叫做‘牛德草’。你说怎么样?”刘碧霞一听温顺的一笑,说:“这名儿吉祥。我没啥说的,一切随你,就把他叫做‘牛德草’吧。哎,我还有件事要想问问你呢,可是一直没得顾上。”牛保民听她说这话,不由一愣,说:“唉,什么事?你说吧。”刘碧霞接着说:“一后晌,咱们只顾着忙了,也没太留神,我这会儿突然才想起来,你给那些人分散谷子的时候,看没看见看城门的老李哥来?”牛保民经刘碧霞一问,这才一下子恍然诧愕起来:“这……你看,你看,我今天怎么把这事儿给没记住呢?看城门的老李头儿一整天都在给咱家忙前忙后地来回跑个不停,怎么到后晌分散谷子的时候就不见人了呢?”原来这老李头儿和刘碧霞一样,也是从河南逃难过来的难民。他无依无靠,孤身一人,一直就住在庙东村西城门口内顺着城墙掏的那个六七尺左右深,高低连腰都伸不直的斜窑窑里,给庙东村看守着西城门。斜窑窑里的土地上铺了一些干麦秸,这就是他朝夕栖身的床铺。日子过得一贫如洗,非常凄苦。他一辈子什么营生都不会,只能间或给那些吹唢呐的乐人拍拍铙钹,打打下手儿。可是这人为人颇有骨气,村里不论是谁家,大小有一点儿事,只要让他知道了,他都会主动前来帮忙的,并且还总热心得不行,十分地卖力气。他老家和刘碧霞的娘家在河南不管离得近还是离得远,出了省了,又同在一个庙东村里,他两人当然就算是乡党了,何况又还都是逃难流落到这里来的,更不要说老李头儿这人的人品还特好,因而刘碧霞心里对他总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刘碧霞喃喃地说:“如今他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一个孤老头子,过日子挺不容易的。”牛保民十分后悔地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说:“你看我这人,怎么今天一忙就忙昏头了呢?竟然把这么大的一件事情给疏忽得一干二净的。现在咱那十亩地里所打的那些谷子早都给人分散完了,你说这该咋办呀?”刘碧霞深情地瞅了牛保民一眼,然后又很不以为然地瞪着牛保民嗔怪说:“世上的事儿,去了死法儿就全都是活法儿,问题关键是看你想不想法儿。谷子完了,你就再没别的粮食了?你不敢把咱家那小麦用口袋给他装上一口袋送去?他那人,在咱村这么长时间了,为人你难道还不知道?—历来人穷志不短,从来不想贪钱财、谋小利、占别人的便宜。你也不想想,像他那种人,今儿后晌能主动拿上口袋到咱家来装粮食?”牛保民听了刘碧霞的这一番话,觉着她说得实在是入情在理,二话没说,就找了个口袋,装了满满一袋子上好的小麦,再把家里今天过事没吃完的那白蒸馍,拿了十来个,主动给老李头儿送去了。
  牛保民吭哧吭哧的扛着粮食,拿着馍,来到西城门口儿老李头儿所住的那个斜窑窑儿。老李头儿一见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嘴里只是一个劲儿地说:“你看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呢?我迟早要是没有吃的了,自然就会到你那儿来的么,还要你今天家里那么忙,再惦记着我这孤老头子,扛上这么重一袋子粮食,给我送来?再说了,你家也不是什么豪门大户,粮食怎么能经得起你这样大手大脚地给众人分散呢?这……你来也拿得太多了,叫我怎么好意思收呢?”老李头一时觉着受之有愧,却之又不恭,左右为难地说。牛保民这时候却心情很坦然,一个劲儿地劝他说:“收下,收下……你看这人,这有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呢?既然我已经把它重重地给你扛来了,你不把它收下,还能让我再扛回去?要真这样,那岂不显得也太见外了?”牛保民接着又跟老李头儿半开玩笑地说,“老李哥,不是我数落你,你什么时候才能把你这穷争气的脾气改改呢?人家那么多的人,一个接一个的都拿着口袋,争着跑来给自己装粮食来了,你还有啥不好意思的?刚才要不是我媳妇碧霞提醒我,人多了,我这人忙了一粗心,差点儿还把你给忽过去了。我给你说,这粮食,你不吃白不吃,吃了也就白吃了。你说对不?”两人说着说着就禁不住都哈哈哈地放声大笑了起来。“我这脾气要是能改了的话,那么我岂不就不是我了?”老李头儿朗声说。
  自从牛保民给娃做满月并且把自己城北的那十亩地里那年所产的谷子—大约有三四千斤,全部赈济给了他们庙东村的穷困邻居后,鉴于他在庙东村历来的为人处世,人缘就越发地好了起来。村里常不常发生一些张家的萝卜被人偷着拔了,李家的白菜不知被谁晚上又铲了几颗,第二天一大早,丢失东西的人就拿着个洗脸盆在南北二巷里来回地敲着、转着叫骂的事,可是奇怪得很,别人东西丢得再多,而牛保民家地里的田禾却从没见有人糟践过,就连牛保民家平常在城门外边太阳坡下所晒的那为磨面而所淘的粮食,不仅都没人动一动,而且过往的人只要是看见有鸡或者麻雀在啄着吃,他们也都会主动上去帮牛保民把它赶走的,同时还会一边吆喝着鸡或者麻雀,一边嘴里振振有辞地念叨着指责这些贪吃的鸡、麻雀说:“我叫你们这些不是东西的往死的吃!就说你们要是把牛保民家的粮食都给吃了,等到我们没吃的的时候了,该去找谁家呀?—弄得我们想借都没地方借去了。没良心的东西!”
  冬天来了,昼短夜长,白天田里地里也都没有什么庄稼活可干了,人们一个个都在家里闲着卧冬。天气晴朗的时候,大人小孩—不论是年青媳妇,还是老汉、老婆,都会给自己找上一个背风向阳的地方去晒太阳。太阳稍一偏西,他们就都各自回家去不再出门了。只有有一伙年青小伙子,晚上待在家里睡又睡不着,耐不得寂寞,才又冒着凛冽刺骨的寒风,从家里出来挑战严冬。他们在巷道中间发疯似的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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