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东轶事 作者:垂钓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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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东轶事 作者:垂钓老人-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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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家里睡又睡不着,耐不得寂寞,才又冒着凛冽刺骨的寒风,从家里出来挑战严冬。他们在巷道中间发疯似的玩什么打野猴、吆麻雀、狼吃娃等游戏,跑着、喊着、打着、闹腾着,玩得热火朝天。剧烈的活动,一会儿工夫就把他们一个个累得满头是汗,贴身的衬衣溻得湿透,稍一停息,就又冷得一个个浑身直打哆嗦。于是他们就一齐来到城门楼底下,老李头所住的那个斜窑窑外面,从城门外的场面上抱来一些苞谷秆、干豆蔓,闭上城门,生起火来。也有人在这时闹腾得肚子里有些饿了,就从自己家里拿来了玉米面馍或者生红薯,用火烤着吃。他们边吃边谝闲传,在一块说东道西,聊着新近村子里所发生的那些鲜为人知的轶闻趣事。只见吉生这时挤眉弄眼地冲着牛百顺嘲讽说:“百顺,就说你平日在咱村子里都算是有名的犟牛脾气么,怎么初八集在西岳庙街上是那么的乖呢,人家说让你怎么,你就给人家怎么了?人家说磕头你就磕头,人家说作揖你就作揖。你说这臊不臊?”
  牛百顺一听吉生问他这话,觉着这真是哪壶不开他提哪壶,好没意思,太不给面子了,立时就横眉瞪眼,要过去收拾吉生。吉生见状吓得连忙一叠声地说:“别,别,别。你千万可别胡来啊。我这人有被狗吓着的病哩。我再也不说这事了行不?”一提起那天在西岳庙街上所发生的事,牛百顺虽说一生硬气,但至今还心有余悸。他谈虎色变地说:“吉生,不在你娃一天嘴上逞能哩,娃娃家,一天倒能知道个啥?你就没见过那阵势!初八集上那一天,我去的是衙门,你知道不?那地方怕人得很着的!咱这泥腿子农民,一进国民县政府的大门,侧脸一看挂在一边的警察局牌子,我这两条腿禁不住就都一个劲地打颤哩。要知道那里可不是好人去的地方,啥时候要是一旦把你弄到那里边去了,我怕不死也得让你掉上一层皮的。”坐在火堆周围的人一听他说这话,马上就都感兴趣起来了,七嘴八舌地乱追问:“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百顺,吉生那熊说的那些话我们都不相信,你就给咱大伙具体地说道说道。”吉生嬉皮笑脸地也随声附和说:“那你们就让百顺他自己说说他在县衙里的那股子‘威风劲儿’吧,大家也好知道知道他初八集在西岳庙街上是怎样过五关,斩六将’的。”于是大家就一口腔地嚷闹着说:“百顺,说!你就给大家伙儿快说说吧。”怎奈牛百顺认为这是件丢人显眼的事,嫌说出来大家知道了,他在人前没面子。可是这些人不依不饶,一个劲儿地催促他说:“百顺,你只说你说不说?”话音未落,就有人打算开始对牛百顺动手,给他霸王硬上弓了。
  吉生见机火上浇油,建议大家伙说:“喂喂!大家先听我说行不行?我看要是牛百顺执意不肯给大家伙儿说的话,咱们不如把他弄一个‘老头儿看瓜’,然后大家都回家去睡觉,让他一个人在这露天地里给看城门的老李头儿做伴,十冬腊月的冻上一晚上。大家说,行不行?”大伙儿立马闻声响应,齐声高喊:“行!”这下子可把牛百顺给吓懵了。要问什么叫做“老头儿看瓜”?牛百顺何以见它如此怯火?这“老头儿看瓜原来是庙东村这些小伙子恶作剧,整人用的一种戏耍方法,就是把被戏耍的人压倒,解开他的裤带,然后用这人自己的裤带把这人反绑起来,把他头强按着从他的裤腰里塞进去,直塞到他那裤裆里,使得这人的腰一下子弯成一百八十度,头在裤裆里,夹在两条腿的中间一动也不能动,憋得“吭哧、吭哧”地直喘粗气—可能难受死人了。大家一听吉生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好像瞌睡了正好有人给个枕头,简直就高兴得不得了,立即应和着说:“好!”声到手到,就开始动手把牛百顺往倒的按,来真个的。牛百顺一见,立时就慌了手脚,一连声地求饶说:“别、别、别……你们这些人,君子动口不动手嘛,怎么能这样呢?我给大家说还不行吗?”吉生一见自己的阴谋得逞了,于是称心如意的就对大家笑着说:“我就不信他牛百顺真的就是块茅坑沿子的石头—又臭又硬。现在大家都坐好,就用心听牛百顺给咱说他初八集上在西岳庙大街里是怎样的做为吧。”
  话说到这儿,牛百顺不由得就低下了头,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口气说:“唉!世上这事情,我看就没个理,你们也别一天再拿这事来损人家了。如今这世上是坏人多,好人少,不是东西的把人能绊倒。好人不照龟子熊,好地不照涧畔塄哟……”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西岳庙街这个月逢初八集时,牛百顺担了一担柿子,赶集去卖。担着在街上转来转去,吆喝了大半天都没碰到一个合适的买主儿。这时他的肚子觉着有一些饥了,饿得咕噜噜一个劲儿地直叫唤。他就走到了一个烧饼炉子跟前,想买一个烧饼吃,可是当他掏出钱时,那卖烧饼的却不要他手里所拿着的那“小票”,说是关金票子才能用,然而他手里又没有那关金票子。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吉生从街西头走了过来,爬在他耳朵边悄悄地告诉他:“‘小票’现在用不成了。”他没办法只好向吉生借钱买了个烧饼,站在自己柿子担子旁边,边吃烧饼,边等候着合适的买主来买他这担柿子。好不容易他等来了一个干公事模样的人,这人走到他跟前,用脚踢了踢他的柿子担子问:“这谁的柿子?”牛百顺闻声连忙笑容可掬,点头哈腰地说:“是我的,先生。”“我要了。”那人斜着眼睛瞅着他说。“你要?那价钱……”还没等牛百顺的话说完,那人就十分不耐烦地狠狠瞪了他一眼说:“你这人,怎么这样罗嗦?一担烂柿子能值几个钱?给我送到地方了,还怕我给不起你钱得是?真个乡巴佬儿。担上只管跟我走,你要多少钱到地方就给你多少钱。这总该行了吧?”“那么你那地方离这儿远不远?”牛百顺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半信半疑、惴惴不安地问。“不远,到前面拐个弯儿就到了—你这人,淡话怎么这么多?真烦死人。动作放麻利一些,我还急着有要紧事呢!”那人不胜其烦地一个劲儿催促着牛百顺。牛百顺于是担起了他那柿子担子,紧跟在这人身后就往前走。他边走心里边莫名其妙地在想:“没想到我今天这鳖命儿还不错。这担柿子眼看都没人要,买不出去了,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一忽儿就碰上了这么个好买主。这真……”他正如痴如呆地在心里想着美事,谁知猛一抬头,这人竟把他引进了国民县政府,走到了一个房子门口,打开房门给他说:“把柿子给我倒到里边去,出来了我给你开钱。”“那还没过秤呢?”牛百顺疑惑不解地说。“不就一担烂柿子吗?还值得过个屁秤,你出来要几个钱就给你几个钱,不就结了?”牛百顺看着那人一双冷峻的目光,没办法,只好顺从地把他那担柿子倒进房子里,出来伸手正要接这人给他的买柿子钱,可是一看,他手里拿的全是些“小票”,手立刻就缩了回去,惊恐不安地说:“‘小票’?‘小票’不能用了,我不要。”这人一听马上就火了,双眉倒竖,呵斥他道:“你胡说什么?听谁说‘小票’不能用了?你……你给我再说一遍!‘小票’能不能用,我一天在国民政府里供职,能不知道?还要你说?你造谣,扰乱社会秩序,公开诋毁民国政府。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说着就一把抓住牛百顺的脖领子,拉到了警察局里。警察局长认为这是当前的一个典型案例,在社会上影响极为不好,决计要杀一儆百,以免其不良影响继续扩散,随即就派了两个警察跟在后边,押解着牛百顺,监督他,让他在西岳庙街上游街。事情至此,牛百顺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无可奈何,只好任从人家摆布,把两个来时装柿子的笼用一截儿绳子往一块一绑,一前一后搭在肩膀头上,把他来时挑柿子的水担夹在胳肢窝里,一只手里提着警察给他找来的一个破洗脸盆儿,另一只手拿着他的担钩儿,在西岳庙街上由西头儿向东头儿,边走边敲边吆喝道:“大家都听着,我是庙东村的牛百顺,今天我在街上给人说‘小票’不能用了,这纯属谣言,大家千万不要相信。我现在向大家郑重声明:‘小票’还能用!”然而世上这事情的发展,往往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匪夷所思,牛百顺在街上的吆喝恰恰起到了与警察局长预期目的相反的效果。本来有好一些人在此之前,还不知道“小票”不能用了,经牛百顺这么一吆喝,整个西岳庙街马上人尽皆知:“‘小票’不能用了。”对“小票”真的还能不能用,就都持起了怀疑态度。
  牛百顺在漫长的西岳庙街道上边走边吆喝着,愁眉苦脸地左顾右盼着,正苦于无法脱身—要知道从早晨到现在都老半天了,他还没吃一顿饭呢,肚子里早已经饿得实在撑不住了;一担柿子没卖一分钱,白白给人了不说,心里这会儿还正熬煎着今天遇上了这么个倒霉的事情,到底该怎么了结呀?就在他磨磨蹭蹭地快要走到棋盘街的时候,只见远远地从迎面走来了牛保国,他于是禁不住眼睛就突然一亮。说实话,牛百顺平常根本就看不惯牛保国这人的为人,从来都没主动理过他,往往是老远一见,早早地就把脸扭向了一边,看见了都装着没看见。可是今天不一样了,这会儿他变了,惟恐人家牛保国这会儿看不见他,从一边儿走了过去,把一个大好机会给白白地耽搁过去了。此时此刻,他把牛保国简直就看成了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把自己脱身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你看,牛保国离他还有很一段距离呢,他就强颜大声叫道:“牛乡长,牛乡长—”
  牛保国闻声走来,一看他这副狼狈相,立时觉着既好奇又好笑,当他问明了缘由后,转面就向牛百顺身后看押牛百顺的那两个警察又递香烟又打招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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