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西斯》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尤利西斯- 第6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考利的伴奏结束了,缭绕的余音消失在充满感兴的空气中。
  里奇·古尔丁呢,就饮着他那鲍尔威士忌,利奥波德·布卢姆呷着他的苹果酒,利德维则啜着他那吉尼斯啤酒。第二位绅士说,倘若她不介意的话,他们很想再喝上两大杯。肯尼迪小姐那珊瑚般的嘴唇对第一位和第二位绅士冷冰冰地露出装腔作势的笑容,说她并不介意。
  “把你在牢里关上七天,”本·多拉德说,“光靠面包和水来过活。西蒙,那样你就会唱得像花园里的一只画眉。”
  唱莱昂内尔的这个角色——西蒙笑了。鲍勃·考利神父弹琴。米娜·肯尼迪伺候着。第二位绅士会的钞。汤姆·克南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莉迪亚既赞赏又博得赞赏。布卢姆唱的却是一支沉默之歌。
  赞赏着。
  里奇边赞赏边畅谈那个人的非凡的嗓子。他记得多年以前的一个夜晚。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夜晚。那一次,西在内德·兰伯特家演唱《地位名声》。天哪,他平生从没听到过那样的旋律。从来没听到过把“宁可分手,负心人”那句唱得那么美妙。天哪,唱“爱情既已不复存”时,歌喉是那样婉转清越。问冋兰伯特,他也会这么说。
  古尔丁那张苍白的脸兴奋得泛红了。他告诉布卢姆先生说,那个夜晚西·迪达勒斯在内德·兰伯特家演唱《地位名声》。
  内兄。亲戚。我们擦身而过,彼此从不过话。我想,他们之间有着不和的前兆。他以轻蔑态度对待他。然而,他对他却越发仰慕。西演唱的那个夜晚。他用喉咙唱出的歌声宛如由两根纤细的丝弦奏出来的,比其他任何人都出色。
  那是哀叹的声音。现在平稳一些了。只有在静寂中,你才能感受自己所听到的。震颤。而今是沉默之曲。
  布卢姆把十指交叉的双手松开来,用皮肤松弛的指头拨响那细细的肠线。他将线拽长并拨响,发出嗡嗡声,然后又嘭的一声。这当儿,古尔丁谈起巴勒克拉夫的发声法。汤姆·克南按照回顾性的编排,有条不紊地向洗耳恭听着的考利神父谈着往事。神父正即兴弹奏着,边弹边点头。这当儿,身材魁梧的本·多拉德点上烟,和正抽着烟的西蒙·迪达勒斯聊了起来。他抽烟时,西蒙点着头。
  失去了的你。这是所有的歌的主题。布卢姆把松紧带拽得更长了。好像挺残酷的。让人们相互钟情,诱使他们越陷越深。然后再把他们拆散。死亡啦。爆炸啦。猛击头部啦。于是,就堕入地狱里去。人的生命。迪格纳穆。唔,老鼠尾巴在扭动着哪!我给了五先令。天堂里的尸体。秧鸡般地咯咯叫着。肚子像是被灌了毒药的狗崽子。走掉了。他们唱歌。被遗忘了。我也如此。迟早有一天,她也。撇下她。腻烦了。她就该痛苦啦。抽抽噎噎地哭泣。那双西班牙式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空干瞪着。她那波…浪…状、沉…甸…甸的头发不曾梳理。
  然而幸福过了头也令人腻烦。他一个劲儿地拽那根松紧带。你在自己家里不幸福吗?它啪的一声绷回去了。
  车子辚辚地驶进多尔塞特街。
  杜丝小姐抽回她那裹在缎袖里的胳膊,半嗔半喜。
  “别这么没深没浅的,”她说,“咱们不过是刚刚相识。”
  乔治·利德维尔告诉她,这是千真万确的,然而她不相信。
  第一位绅士告诉米娜,确实是这样的。她问他,真是这样的吗?第二个握着大酒杯的人告诉她是这样的。那么就是这样的。
  杜丝小姐,莉迪亚小姐,不曾相信。肯尼迪小姐,米娜,不曾相信。乔治·利德维尔,不,杜小姐不曾。第一个,第一个握着大酒杯的绅;相信,不,不;不曾,肯尼小姐,莉迪莉迪亚维尔,大酒杯。
  还不如在这里写呢。邮政局里的鹅毛笔不是给嚼瘪了,就是弄弯了。
  秃头帕特在示意下凑了过来。要钢笔和墨水。他去了。要吸墨纸本。他去了。吸墨水用的本子。他听见了,耳背的帕特。
  “对,”布卢姆先生边摆弄那卷曲的肠线边说,“没错儿。写上几行就行啦。我的礼物。意大利的华丽音乐都是这样的。这是谁写的呀?要是知道那名字,就能理解得更透彻一些。(若无其事地掏出信纸信封)那富于特征。”
  “那是整出歌剧中最壮丽的乐章,”古尔丁说。
  “确实是这样,”布卢姆说。
  都是数目!想想看,所有的音乐都是如此。二乘二除二分之一等于两个一。这些是和弦,产生振动。一加二加六等于七。你可以随心所欲地用这些数字变换花样。总能发现这个等于那个。墓地墙下的匀称。他没注意到我的丧服。没有心肝!只关心自己的胃。冥想数学。而你还认为自己在倾听天体音乐哪。然而,倘若你这么说:玛莎,七乘九减x等于三万五千。这就平淡无奇了。那全凭的是音。
  比方说,现在他正弹着。是即兴弹奏。听到歌词之前,你还以为正是你自己心爱的曲子呢。你很想留神聆听。用心听。开头蛮好。接着就有些走调了。觉得有点儿茫然了。钻进麻袋又钻出来,跨过一只只的桶,跨越铁蒺藜,进行一场障碍竞走。时间会谱成曲调。问题在于你的心境如何。总之,听音乐总是愉快的。除了女孩子们的音阶练习而外。隔壁人家,两个女学生一道。应该为她们发明一种不出声的钢琴。米莉不会欣赏音乐。奇怪的是我们两个人都……我的意思是。我为她买过《花赞》。这个谱名。有个姑娘慢慢地弹奏它,当我晚上回家来的时候,那个姑娘。塞西莉亚街附近那几座马厩的门。
  秃头耳背的帕特送来十分扁平的吸墨纸本和墨水。帕特将十分扁平的吸墨纸本和墨水钢笔一道撂下。帕特拿起盘子刀叉。帕特走了。
  “那是唯一的语言,”迪达勒珀先生对本说。他小时候在林加贝拉,克罗斯黑文,林加贝拉听到过人们唱船歌。王后镇港口挤满了意大利船。喏,本,他们在月光下,头戴地震帽:走来走去。歌声汇在一起。天哪,那可是了不起的音乐。本,我小时听过。穿越林加贝拉港的月夜之歌。
  他撂开乏味的烟斗,一只手遮拢在唇边,咕呜呜地发出月光之夜的呼唤,近听清晰,远方有回声。
  布卢姆用“另一只眼睛”,将卷成指挥棒形的《自由人报)浏览到下端,想查明那是在儿见到的。卡伦、科尔曼、迪格纳穆·帕特里克。嗨嗬!嗨嗬!福西特。哎呀!我要找的就是这个。
  但愿他没望见,机敏得像耗子一般。他把《自由人报》打开,竖起,这下子就瞅不见了。记住要写希腊字母“E”。布卢姆蘸了墨水。布卢姆嘟嚷道:“台端。”亲爱的亨利写道:“亲爱的玛迪收到了你的信和花。”见鬼,我把它放在哪儿啦?哪个兜儿里哪。“今天完全不可能。”要在“不可能”下面画个杠杠。“写信。”
  这可为难了。面有难色的布卢姆把帕特送来的扁平吸墨纸本当作手鼓似的轻敲着,刀。指头就表示“我正在考虑着”。
  写下去。“懂事的意思吧。”不,把那个E换掉。“奉上薄礼,请哂纳。”另要求她写回信。等一下。给了迪格纳穆五先令。在这家店约莫要花上两先令。在海鸥身上花了一便士。以利亚来啦。在戴维。伯恩的酒吧开销了七便士。总计八先令左右。给半克朗吧。“奉上薄礼:价值两先令六便士的邮政汇票。”请给我写一封长信……你不屑于吗?辚辚,难道你长了那个吗?真是兴奋呀。你为什么叫我淘气鬼?你不也是个淘气鬼吗?哦,玛丽亚丢了带子。今天就写到这里为止,再见。是的,是的,会告诉你的。想要。才能不让它脱落。请告诉我那另一个。她写道:那另一个世界。我的耐心耗尽。才能不让它脱落。你一定要相信。相信。大酒杯。那…是…真的。
  我写的是些蠢话吗?丈夫们不会这么写的。结了婚,有了老婆,就得那样。因为我不在。倘若。可是,怎样能做到呢?她必须,保持青春。倘若她发现了夹在我那顶礼帽里的卡片。不,我才不一古脑儿告诉她呢。无益的痛苦。只要她们没撞上。女人们。半斤八两。
  家住多尼布鲁克一哈莫尼大街一号的车夫詹姆斯。巴顿所赶的第三百二十四号出租马车上,坐着一位乘客——一位年轻绅士。他那套款式新颖的靛蓝色哔叽衣服是住在伊登码头区五号的缝纫兼剪裁师乔治·罗伯特·梅西雅斯做的;头上戴的那顶极其时髦漂亮的草帽子是从大布伦斯维克街一号的帽商约翰·普拉斯托那儿买的。呃?这就是那辆轻轻颠摇着辚辚前进的轻快二轮马车。母马扭动着壮实的屁股,从德鲁加茨猪肉店和阿根达珀公司那锃亮的金属管子旁边驰过。
  “是为广告的事写回信吗?”里奇目光锐利地问布卢姆。
  “是的,”布卢姆先生说,“是给市内的旅行推销员,我估计搞不出什么名堂来。”
  布卢姆嘟哝着:“提供的线索倒都是最好的。”然而亨利却写道:“这会使我兴奋。你晓得个中情况。匆致。亨利。”写希腊字母“E”。最好加个附言。他在弹什么哪?即兴的间奏曲。附言:啷当当。你要怎样来惩罚我?你要惩罚我?歪歪拧拧的裙子在摇来摆去,嘭嘭。告诉我,……我想知道。噢,当然喽,假若我不想知道的话,也就不会问了。“拉、拉、拉、来。”进入小调就悲怆地消失了。小调为什么就悲怆呢?签上“H”。女人们都喜欢来个悲怆的结尾。再加个附言:“拉、拉、拉、来。今天我感到那么悲伤。拉、来。那么孤寂。亲。”
  他赶紧用帕特的吸墨纸吸了一下。信封。地址。从报纸上抄一个就是了。他嘴里念念有词:“卡伦…科尔曼股份有限公司台启。”亨利却写道:
  都柏林市
  海豚仓巷邮政局收转
  玛莎·克利弗德小姐
  用已经印有字迹的部分来吸,这样他就认不出了。就这样。蛮好。这可以做《珍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